301賜美人(2 / 2)

寇驍被掐的莫名其妙,但又不好問,朝英王拱手道:“多謝王爺讚賞,末將愧不敢當。”

等三人進了待客的廳堂落座,李桓又有些拘謹起來,他不信李煦會無緣無故上門看他,隻當他心有算計,隻是自己看不透而已。

他對這位皇兄一直是敬畏有加的,畢竟李煦很小就是太子了,威儀甚重,他每回見到李煦都是要行君臣禮的,而對方也不曾多關注他。

時隔多年,對方突然來關心他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李煦沒想到自己這趟貿然來訪在李桓心裡落了個不好的印象,常年被人忽略的人,突然被關注,心情並沒有多好。

李煦與他沒多少話可講,乾巴巴的問候一下他全家,關心一下他的日常生活,業餘愛好,然後就不知道怎麼繼續下去了。

“說起來,今日本該帶你侄女一起來的,但她又被父皇召進宮了,改日再帶她來,多年未見,你肯定不知道她長什麼樣了。”李煦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想著小孩子總歸是大家都喜歡的,便很自然地說出口了。

但李桓心裡卻想:原來連順王的女兒都深受皇寵,若是自己也有個一男半女,說不定父皇連麵都不會見一次,這就是天差地彆啊。

此時此刻,李桓隻覺得心裡發苦,沒對比就沒傷害,順王上門來看他真的不是故意刺激他的嗎?

但他也知道順王沒這個必要,他當年身為太子時都不會這麼做,此時就更沒必要了,可有時候,無意識的炫耀更讓人厭惡,李桓麵上笑容依舊,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寇驍一直當個旁觀者,並不參與他們兄弟的談話,偶爾見英王表情變幻,也能猜到一點他的內心活動。

他心道:英王不受寵是真,平庸也是真,但心境未必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淡泊寧靜。

305蠢貨

三皇子從祖廟歸來,整個人瘦了一圈,那是全大燕最神聖也是最嚴謹的地方,皇帝讓他去罰跪,那些太監侍衛們一個比一個嚴格,除了睡覺的那幾個時辰,一直沒讓他起身過,回來都是被人抬回來的。

趙夫人心疼的直落淚,一邊叮囑來看傷的太醫動作小心,一邊詢問三皇子:“你感覺如何?”

三皇子雖然疼的臉色發白,兩條腿都有些伸不直了,不過還是笑著說:“這點痛算什麼?好歹是回來了。”

趙夫人明白他的意思,三皇子被罰去守皇陵也有兩年了,皇帝能讓他回來,說明氣消了,這點傷痛不算什麼。

“你啊,等會兒直接去跟你父皇認個錯,態度誠懇些,可憐些,那李煦不就是因為被人誣陷而被皇上憐惜的嗎?可憐天下父母心。”

提起李煦,三皇子嘴角掛著冷笑,“他哪裡可憐了?本以為將他趕到南越那偏遠地方,他自此就龍困淺灘了,結果呢,反倒是給人家一個安心提升的平台了,要不是當年你們攔著,他現在屍體都化了。”

“哪那麼容易?”趙夫人瞪了他一眼,好在這宮裡的都是自己人,否則這話傳出去,他們母子哪還有活路?

“行了,上了藥就去吧,彆耽擱太久,衣裳也不用換了。”趙夫人故意將三皇子的頭發弄淩亂些,然後讓人抬著他去皇帝的奉辰殿。

皇帝此時在奉辰殿批奏折,他精力大不如從前,隻能挑些重要的奏折來批示,多數奏折都交由魏丞相以及幾名大臣協議處理。

李煦回歸朝堂後,他有想法讓他慢慢接手這些事,他年少時就立於朝堂之上參與朝政,對這些事物也是駕輕就熟的。

隻是心裡一直有道坎,而且每回看到李煦那青年的麵孔和健康的體魄,免不了有些氣短,他的大好江山就要這樣拱手讓人了,無論這人是誰,他都喜歡不起來。

“啟稟皇上,三皇子在殿外求見。”一名小太監低頭進來通稟。

皇帝冷眉冷眼地掃過去,不悅地說:“他來做什麼?讓他滾出宮去,最近彆到朕麵前來丟人現眼。”

小太監不敢有絲毫質疑,弓著腰後退出門,將皇帝的話婉轉地轉述給三皇子。

誰都知道,三皇子也曾受寵過,隻是乾了糊塗事才被罰去守皇陵,結果他非但沒好好悔過,反而在皇陵吃喝嫖賭,縱情玩樂,這讓大家怎麼想?皇帝就算礙於臉麵也要冷他一段時間。

三皇子求見無門,隻好先出宮去,路上,他瞧見李煦和一名陌生的青年一起走來,頓時好勝心起,讓人停下轎子。

“太子哥哥……哦,忘了,您現在不是太子了,該喊你二皇兄才對。”三皇子坐在軟轎上,隨意地朝李煦拱拱手,“皇兄恕罪,弟腿腳不便,無法下轎行禮。”

兩人對視了幾眼,想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出點什麼,但都是在宮裡混跡著長大的,再大的心思也能藏的緊緊的。

李煦關切地問:“聽說三皇弟是被父皇罰跪了,難道一直跪到今日?那你這雙腿豈不是要廢了?可憐可惜,年紀輕輕竟然要當個廢人了。”李煦說完還憐憫地歎口氣,把三皇子氣得發暈。

“不勞皇兄掛懷,我這雙腿好的很。”

“是麼?跪了幾天還能好?看來三皇弟跪的心不誠啊,還是有下人故意給你偷偷放水了?”這罪名可不小,往大了說就是藐視祖宗,按律可以廢除皇族身份的。

三皇子沒料到幾年不見,李煦這張嘴更毒了,昔日那點兄弟情義也煙消雲散,恨得人想撲過去咬死他。

“皇兄也彆得意,你以為回到京城就高枕無憂了嗎?殊不知這京城風雲湧動,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皇兄可要小心些。”

李煦微微一笑,替三皇子整理了一下衣領,傾身過去小聲道:“這話不假,皇兄原話奉還,多行不義必自斃,自作孽不可活,你私底下的那些動作以為真沒人知道嗎?自求多福吧。”

李煦說完這話就帶著寇驍離開了,在他身後,三皇子一雙手狠狠地拽在一起,忍了許久才忍住沒拔刀殺人。

快到宮門時,三皇子依舊氣的不輕,他又喊了停,叫過一旁的心腹太監,小聲交代了幾句,看著他轉身進宮這才露出一點奸詐的笑容。

李煦與寇驍一起進宮是來接小公主的,小公主昨日進宮後突然發了燒,因為宮門落鎖沒能送出宮,而且皇上也派了幾名太醫細心照料,二人便今日一起來了。

走過轉角,李煦小聲說:“剛才我瞧見老三的脖子上掛著一枚玉牌,質地普通,雕工也不算上乘,可是能被他掛在脖子上愛護著,可見是重要之物,你說,那東西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

寇驍剛才離得遠沒看到,點點頭說:“不管是不是,去偷來看看就知道了。”

“他隨身攜帶著,可不好偷吧?”

“放心,這位皇子殿下可不是個清心寡欲的,憋不了幾日定然會找人伺候,會有機會的。”

李煦見他笑得賊賊的,就知道他要做些小人勾當,打趣道:“你總不至於要去觀摩他們的閨房樂趣吧?”

“末將可沒這個興趣,那種汙糟的畫麵看了傷眼睛。”

兩人先去了奉辰殿,皇帝心裡不痛快,不過聽是他們二人還是見了,與滿身紈絝氣息的三皇子相比,順王優秀許多,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情。

“不是說讓姝兒在宮裡休養幾日嗎?你那王府冷冷清清,連個照顧人的女人都沒有,她回去能得到什麼好照料?”皇帝不痛快地質問道。

李煦陪著笑說:“父皇多慮了,姝兒與兒臣相依為命多年,兒臣自會照顧她的,而且小孩子生病了就特彆嬌氣,要人哄的,兒臣怕她打擾您休息。”

“姝兒乃朕親封的公主,嬌氣些有什麼要緊,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會哄人的,朕還命人請了戲班進宮,等姝兒好些了就讓她樂嗬樂嗬。”

李煦有些無奈,他畢竟不敢和皇帝抬杠,隻是把生病的女兒放在宮裡,他是萬萬放心不下的。

寇驍此時站出來說:“皇上,您可能不知道,在南越時,王爺去哪都要帶著小公主的,也許是因為當年南下之路太艱難,小公主又受過刺激,平時看著正常,一生病起來就格外脆弱,皇上您政務繁忙,下人們再有本事也不是親人,臣怕小公主憋著苦不肯跟您訴說,不如還是讓小公主跟著王爺吧?”

小公主當年究竟遭遇了什麼,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當年為了滅口,李煦第一次大開殺戒,回來後也沒告訴皇帝。

但當年小公主中途失蹤的事情皇帝是知道的,也聽到一些消息,隻是後來人找回來安然無恙也就沒多想,他瞪了李煦一眼,怒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給朕聽聽。”

李煦讓皇帝屏退下人,這才將那年的事情說出來,包括找到小公主時她的淒慘模樣,任誰聽到一個小娃娃受這樣的苦都心疼不已。

“啪!”皇帝一怒之下砸了一塊硯台,“如此重大的事情,你當初為何不上報?朕……朕要滅了他們!”

李煦低下頭嘲諷地笑笑,抬頭時卻一臉感動,“父皇放心,兒臣都處理好了,畢竟事關女子清譽,兒臣也不得不小心謹慎。”

“走,一起去看看姝兒。”皇帝確實太忙,而且精神不濟,就算聽到她生病了也隻是派人去照料而已,還沒親自去看過。

李煦眼底怒氣一閃而過,最終什麼也沒說,跟在皇帝身後走出去。

半路上,寇驍偷偷捏了捏李煦的手掌,哪怕站在李煦身邊,他都能感受到對方的緊繃,可見氣的不輕。

半途路過禦花園,三人繞過一叢百合花,再往前便是一片有人高的灌木林,皇帝出行,陣勢小不了,但一行人安靜無聲,連腳步聲都縹緲的很。

“你胡說八道,順王殿下當年可是……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事?”一道清脆的女聲從灌木叢後傳來。

李煦聽到自己的名號,腳步下意識地停下來,結果就聽一道不男不女的聲音說:“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當年也是偶然得知的,這件事本來是想爛在肚子裡的,還不是為了你我才說出口?”

“呸呸,這與我何乾?順王反不反的與我有何關係?”

“你不是欽慕他多年麼?為此還拒絕了與我結為對食,我告訴你這個,是想讓你看清他的真麵目,順王可沒你想的那般風光月霽。”

“胡說!當初順王殿下可是替陛下擋過箭的,否則豈會身受重傷,那一箭差點要了他的命,若是他當真參與了謀逆,又豈會替陛下擋箭?”

這也是李煦當年能保住一條命的原因,那一箭如果不是李煦擋了,皇帝不死也要重傷,任何人都看的明白,李煦這麼做可見是真不知情的,否則怎麼解釋他的行為呢?

“也許他隻是知道謀逆無望,或者是看到親生父親陷入險境,臨時反悔了呢?總之,你還是彆惦記著他了,總有一日……”

“總有一日什麼?”一道混沌沙啞的聲音怒喝道,皇帝一開口,身後的侍衛們立即飛撲過去,當下就按住了兩人,然後綁了丟到皇帝麵前。

李煦事不關己地站在皇帝身後,神色如常,想著這樣的話皇帝應該不是第一次聽到吧?

那二人突然被丟到皇帝麵前,慌的六神無主,那名宮女還沒開口就暈過去了,可惜一旁的侍衛毫不憐香惜玉,用力掐了她的人中將人掐醒了。

皇帝擺擺手,意興闌珊地說:“都帶下去,問清楚是誰主使的。”

趙公公立即讓幾名小太監押送著人去慎刑司,“皇上息怒,兩個不知死活的小東西罷了,老奴會命人好好審問的。”

皇帝冷哼一聲,大步往前走,走出禦花園時,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問李煦:“你怎麼看今日這事?”

李煦猜不透他的想法,不過以他對皇帝的了解,就算他心裡明白這是個局,也會不舒坦的,這根刺深深插在他心裡,任何人撩一下都得痛上許久。

“父皇明察,兒臣敢以性命起誓,那件事絕對不知情,否則兒臣必遭天打雷劈,魂飛魄散!”李煦直截了當地發了毒誓,如果這樣皇帝都不信,他也無話可說了。

“胡扯什麼!朕還會不知道你嗎?今天這事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陷害你,朕一定會查清楚,看看到底是誰在離間我們父子。”

李煦知道,這件事一定是三皇子乾的,隻有他才做得出這麼衝動又滿是破綻的局,一定是剛才被自己氣慘了。

趙夫人得知消息後,憤怒地砸了全屋子的瓷器,胸脯一起一伏,咬著牙恨聲說:“我剛才還同情他兩條腿淒慘無比,如今看來,壓根是罰的太清了,真想一棍子打死他得了!本夫人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沒頭腦的蠢貨!”

“夫人息怒,三殿下也是氣昏了頭才做出這種事,您不如想想怎麼才能讓那二人不把三皇子供出來。”

“嗬,氣昏頭?他從小被李煦氣的事情還少嗎?如果他有李煦一半懂事,本夫人又何必為他殫心竭慮的籌謀?太蠢了!”趙夫人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兒子乾出來的蠢事。

他們是決定要時不時撩一下皇帝心底的這根刺,但什麼場合,什麼人開口都是要經過深思熟慮的,哪是隨便就能成的?

皇帝就算聽完心裡不舒坦,但隻要他不傻都知道是有人陷害李煦了,隻要他還有理智,就不會治李煦的罪,這不是故意把皇帝的心往李煦那邊推嗎?

“去,讓他們二人永遠說不出口,該怎麼做不用本夫人教你吧?”

“您放心,奴婢會做的天衣無縫的。”

皇帝三人去探望過小公主,見她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額頭上搭著帕子,幾名小太監給她表演雜耍,還有宮女給她說故事,可她還是病懨懨的,平日的機靈活潑全都不見了。

李煦心疼不已,抱著她問:“感覺怎麼樣?”

見到李煦,小公主眼淚當即就落下來了,顧忌著皇帝在場,沒說想回家這樣的話,隻是抱著李煦哭。

寇驍剛才在大殿所說的情況雖然有些誇大,但其實也不算撒謊,小公主在生病時確實非常粘人,而且總會做噩夢,好在她這幾年身體養得好很少生病。

小公主哭完就舒服些了,羞赧地給皇帝道歉,又說自己隻是想父王了,想吃府上徐嬸子做的小餛飩,並非宮裡住的不舒坦。

皇帝本來就疼的,見她一張臉燒的通紅,雙目無神,因為哭過眼睛還有些浮腫,當即就同意讓她出宮休養,不過依舊派了一乾伺候的宮女太監隨行,連太醫都派了兩名去。

等回到王府,李煦把小公主安排好,又親自喂她喝了藥,看著她睡下才離開。

306認識,但不熟

“啪!”趙夫人一巴掌打在三皇子臉上,一張被歲月關照的俏臉上滿是怒火,“你真是要氣死我!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自作主張?而且隨心所欲,你可知道這會毀了我們所有的計劃。”

三皇子舔了舔嘴裡的甜腥味,冷笑道:“不至於吧,就算父皇麵上表示相信李煦,可心裡怎麼想的誰知道。”

“你……沒父皇什麼脾性我會不知道嗎?若是好好謀劃,適當的人適當的時機開口,一定能讓你父皇信個八分,如今,恐怕連一分都沒有。”

“那怎麼辦?反正那二人是不可能開口出賣我們的,就算不成功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

趙夫人失望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她一直知道這個兒子不夠聰明,衝動易怒,可總想著他長大些會改進,會成熟起來,沒想到去了同洲兩年絲毫長進都沒有。

她哪裡知道,三皇子在外頭有一大幫的人哄著,想要什麼有什麼,想謀劃什麼也有幕僚們出點子,他的腦子隻需要懂得賞罰分明就可以了,就算做不到這一點,在趙夫人還受寵,趙家依舊屹立不倒時,彆人照樣要供著他,可不就助長了他的囂張氣焰了麼?

李煦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小公主兩天,直到她恢複生龍活虎才安心,這年頭醫療技術落後,他是真怕生病,一個小感冒就能要人命的。

這天是司徒勇上任第一天的日子,宴請了軍中高級將領,寇驍當然也在列,一早就去了軍營。

新來的左中侯蘇子言也到任了,確實是個年輕俊朗的將軍,看著不比寇驍大多少,而且文質彬彬,一身書香氣息,與一身痞氣的寇驍大相徑庭。

也許是出身大世族,他為人高傲,一名小兵弄臟了他的鞋尖,被他一腳踹飛,然後當場脫了那臟鞋扔了換一雙,那做派令不少營中將士微微皺眉。

司徒勇遠遠看著這一幕,跟寇驍小聲說道:“這是來了位祖宗啊,恐怕要降服有點困難。”

寇驍瞧著對方那風清月朗的麵貌,暗暗搖了搖頭,心想:長的是挺俊秀,可惜不是個好相與的。

“你怕什麼,這樣的人軸是軸了點,我們不容易拉攏,彆人同樣不易,不要輕易結仇就是了。”

“那恐怕有點難。”司徒勇臉色怪異地瞅了寇驍一眼,嘴角帶著一點幸災樂禍的笑容。

寇驍不明就裡,但人已經到跟前了,便不好繼續問。

“蘇將軍少年成名,能有幸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寇驍主動示好道:“在下南越寇驍。”

蘇子言冷淡的目光將寇驍掃了幾眼,然後朝他身旁的司徒勇行禮道:“末將蘇子言拜見司徒統領!”

“蘇將軍不必多禮,以後就是同僚了,與一家人無異,你初來乍到,可安置好家人了?”

蘇子言不卑不亢地回答:“末將孤身上京,並未攜帶家人,以後就住在軍營即可。”

司徒勇有些詫異,看他剛才那架勢,還以為此人一定要住金屋睡軟床,屋子內外起碼二十名貌美丫鬟伺候,哪曾想他會提出要住軍營。

他好心提醒道:“蘇將軍若是在城中有住所,可以日出晚歸,從城中騎馬過來也就小半個時辰而已。”

“不必了,蘇某剛來,對京畿營不了解,住在軍營有助於早日與下屬熟悉,就不勞統領大人費心了。”

司徒勇嗬嗬一笑,他出身可比不上蘇子言,對方想住軍營吃苦就讓他住吧,不知道能堅持幾天。

蘇子言與司徒勇說完話才看向寇驍,秀眉輕輕一皺,不客氣地問:“寇將軍是陛下親封的教官,不知論品級與蘇某孰高孰低?”

寇驍眯了下眼睛,司徒勇搶先一步道:“寇將軍乃南越主帥,是一郡長官,到京城後又得了個忠勇侯的爵位,按品級算,比某還高一級呢。”

寇驍自然也發現了蘇子言對自己的敵意,但兩人是初次見麵,之前毫無交集,而且自己在京畿營也就是個打雜的,與他沒有權利糾紛,這敵意是哪來的?

他暗暗瞅了司徒勇一眼,準備私下找他套話,麵上淡然應對道:“都是為朝廷效力,又同在京畿營,這品級高低有那麼重要嗎?寇某在此隻不過是個教官而已。”

“禮不可廢。”蘇子言按規矩給寇驍行了禮,每一個動作都標準到不可挑剔,一看就知道是出身良好的世家子弟,與他相比,司徒勇和寇驍就像是草莽出身的武夫。

京畿營一下子換了三個領導人,司徒勇原來的位置由羽林軍出身的賈平接任。

賈家在京城也是排的上號的,賈平資曆也夠,雖然他在南越養傷一養就是四年,被人詬病是想效忠順王不願意回來,不過他回京後,一手左手劍法勝過了無數同僚,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以往可是不會使左手劍的,除非是右手真的傷的極重,否則誰有毅力放棄多年所學重新練出左手劍呢?

而賈平的傷是當年為了救李煦時留下的,這可是大功一件,皇帝最初隻是擢升了他的官職,賞賜了金銀田地,直到司徒勇被提拔,他才將賈平調任到京畿營,而這個決定,並不是李煦作用下決定的,而是賈家人自己努力的結果。

皇帝了解到的是,賈平有個兄長在大皇子手下很受重用,那賈家多半也是大皇子方的人,不過一個京畿營右軍侯的位置,還不算頂頂重要,給了也就給了。

賈平姍姍來遲,拜見過統領與同僚,沉默地坐在一邊,臉色有些不好看。

寇驍許久沒見到他了,想起路上的聽聞,打趣道:“聽說賈將軍不日就要成親了,可喜可賀啊!”

賈平自回京後,就沒擺脫過相親的命運,他年紀不小了,同齡人家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以前在南越鞭長莫及,如今回來了,家裡人是硬逼著也要給他娶門親的。

賈平拒絕不了,他也沒有寇驍那樣的勇氣能舍棄家人舍棄名聲,最終用現在這個位置換了一門親。

“多謝。”賈平冷淡地點個頭,仿佛不認識寇驍似的。

蘇子言卻將二人的關係點明,好奇地問:“聽說賈將軍在南越呆了四年,應該是認識寇將軍的吧?”

賈平依舊冷淡地點個頭,“認識,但不熟。”

寇驍笑眯眯地附和道:“賈將軍大半時日都在養傷與練劍,偶爾還會出遊,確實很少見麵,加上……就賈將軍這張死人臉,誰和他能熟悉起來呢?”

司徒勇發現自家兄弟真的是個會招惹敵人的體質,一個蘇子言對他不喜就算了,怎麼連賈平都會得罪了,他暗暗瞪了寇驍一眼,做和事老說:“大燕之大,能認識已經是緣分了,往後相處久了,自然就熟悉起來了,今日是我等初上任的日子,一同去喝一杯吧?”

等到酒過三巡,場麵熱鬨起來,氣氛也比剛才好了許多,寇驍湊到賈平跟前,低聲問:“你這門親事是怎麼回事?如果不甘願我可以幫你拒絕掉。”

賈平不知道他哪來的好心,看著他沒說話。

“咦,你不相信嗎?還是懷疑我的用心?”寇驍摸了下臉頰,覺得自己這張臉上可能寫著“壞人”兩個字,“你不用懷疑,我不過是不想讓你的事煩到王爺而已。”

“不用,人總是要成親的。”賈平有些失落地說。

“就算是這樣,那總得找個自己喜歡的,話說回來,你喜歡女人嗎?”

賈平又不說話了,他其實也說不好自己喜不喜歡女人,不過隻要成了親,這日子總能過下去的。

“定的是孔敬孔大人的侄女對吧?”

賈平點點頭。

“見過嗎?”

賈平不知道他哪來的好奇心,不過還是如實相告,“隔著屏風見過一次。”

“那也叫見過?知道她長什麼樣是什麼性情嗎?”

賈平不耐煩地回答:“成了親自然就知道。”

寇驍冷哼了一聲,“你們這些權貴子弟就是迂腐,成親乃人生大事,沒見過沒了解過怎麼知道是自己喜歡的?萬一不和,還得這樣將就著過一輩呢。”

“那又如何?誰家不是這樣過的?”

“嗤,那助你好運吧。”寇驍言不由衷地說,盲婚啞嫁確實就是拚運氣,運氣好的也許和對方看對眼,和和美美過一生,運氣不好,那就慘了。

好在男人不喜歡正室還能納妾,女人就慘了,這輩子就隻能這麼糊塗地過下去了。

“你們倆在說什麼悄悄話呢?”司徒勇端著酒杯朝寇驍和賈平吼了一句:“快過來幫本將軍頂一頂,快喝吐了。”

司徒勇榮升統領,自然是無數人都要巴結的對象,今日這場宴,也基本是為他慶祝的,喝到現在,沒喝醉已經是他酒量好的結果了。

但肚子裡的酒水都快湧到喉嚨口了,再喝準得吐,這才不得不把寇驍叫來擋酒。

這一場酒喝到天黑,寇驍也喝多了,打發個人回王府說了聲今日不回去,就在自己營中歇下了。

蘇子言本就打算住軍營,一天時間,下屬也將他的營帳布置好了,他喝的醉醺醺的,掙紮著沐浴後就倒下睡了。

賈平本是不準備住軍營的,不過作為副將,營中也備了他的住所,隻是沒人給他布置,就是光禿禿的樣子。

他心情不好,難免借酒消愁,是最早喝倒的一個,完全是被人抬進屋的。

第二日一早,四人一碰麵,發現每個人臉色都有些發青,可見這頓酒喝得有多猛。

蘇子言眸光一閃,平靜地問寇驍,“昨日見寇將軍遣了人去通知家人,似乎沒聽說寇將軍成家的消息,難道將軍府中藏了嬌兒?”

寇驍沒料到他會關注這點小事,嘴角勾了勾,“倒也不是,隻是昨日與順王約好了要替王府重新設防,沒能如約回去,便派人告知一聲。”

“原來如此,寇將軍與王爺當真是關係密切。”

寇驍硬是從這句話裡頭聽出了酸味,暗暗思量:這蘇子言難道與李煦有舊?可完全沒聽李煦提起過啊,當日他們說起這人時,李煦可是麵色如常,與陌生人無異的。

“畢竟相處了四年,說是關係密切也沒錯。”寇驍大方地承認,甚至恨不得告訴他,他與李煦已經是拜過堂成過親入過洞房的夫夫了。

賈平瞥了寇驍一眼,眼中的失落更明顯了。

這一天,大家也沒乾什麼正事,與下屬們見了麵,除了司徒勇,其他兩位都是從其他地方來的,任何一個衙門都有排外的習慣,京畿營也不例外,寇驍好在是以教官身份進來的,在比武贏了木子瀛後,在軍中就沒人敢小瞧他了。

不過賈平和蘇子言都是世家出身,天生就比彆人高一截,對如何禦下自有一套,而且兩人都是帶過兵打過仗的,身上有將領的氣質,很快就將人收服的服服帖帖。

307賜死

被押入慎刑司的那兩名宮女太監最終沒能熬過嚴刑拷打招了供,不管當時得到的供詞是什麼,最終呈到皇帝麵前的結果令皇帝大為驚訝。

“是李曌?為何會是這個結果?”皇帝顯然不認為遠在西北的大皇子會突然參與到這宮裡的鬥爭來。

這件事的幕後主使他一直以為是三皇子,畢竟三皇子和李煦的仇怨由來已久,兩人又剛回朝,明裡暗裡鬥爭不斷。

趙公公也對這個結果大為震驚,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被抓進慎刑司的那兩人他都認識,明麵上與趙夫人沒什麼關係,可他就是知道這二人與趙夫人有關。

他低下頭,眼裡閃過深思,謹慎地回答:“這是廖公公親自送來的供詞,想必不會有差吧?”

皇帝隨手將供詞往地上一丟,“哼,那可未必,這宮裡的事情一直都由趙梅管著,慎刑司也多數是給後宮服務的,姓廖的還記得自己的主人是誰嗎?”

“皇上,您的意思……”

“算了,有沒有這份供詞都一樣,你讓廖世超將人犯帶來,朕親自問。”

“諾。”趙公公打發了一名小太監去傳話,然後給皇帝倒了一杯熱茶,垂手立在一旁,深思著這件事到底會是誰出手的。

作為皇帝的貼身大太監,趙公公的地位不同尋常,但每日也過得戰戰兢兢,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所以他習慣了凡是多琢磨。

很快,廖公公親自來了,身後卻沒有那兩名犯人,趙公公心裡咯噔一下,有些不好的預感。

廖公公跪著爬進來,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回……回稟陛下,犯人扛不住刑罰自……自儘了。”

一杯熱茶砸向廖公公,潑了他一頭一身,他連哼都不敢哼一聲,等著上頭的帝王宣判。

“好!好的很!那這份供詞不用問也知道是屈打成招了,好得很,廖世超,朕看你是忘了自己姓什麼了。”這件事簡直是在挑戰帝王的底線,他從未像今天這樣肯定過,三皇子母子留不得了。

再寵愛趙夫人皇帝也不容許她碰觸前朝的權利,皇帝目光陰沉,喊了聲:“來人,將人押去淩霄殿,當著趙夫人的麵,親自將人杖斃。”

廖公公渾身一抖,尖銳地喊道:“皇上,饒命啊,奴才沒有屈打成招,奴才也不知道此事如何發生的……皇上……”

趙公公擺擺手,讓人趕緊捂住這人的嘴拖出去,沒看皇上的怒氣已經快要兜不住了,他再喊兩聲,說不定這屋裡屋外的奴才都得遭殃。

趙夫人簡直莫名其妙,她壓根沒讓人去慎刑司走動,因為她知道,那二人就是死也不可能把他們母子招出來的,那為什麼廖世超會被帶到她麵前杖責?

一棍一棍打下去,廖公公的慘叫聲不絕於耳,淒厲又痛楚,趙夫人當然不怕這樣的場麵,她自己都曾多次杖斃過奴才,隻是這件事背後的含義讓她心驚不已。

“夫人,這……廖公公死不足惜,但皇上連問都不問就將人送到這裡,是否是懷疑您?”

“這還用問,我就說了,那二人就算查不出與本夫人有所聯係,但這後宮之中,除了本夫人,還有誰有這能力安排這一出?李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趙夫人到此刻還以為是那二人將她供出來了,如果是這樣,那皇帝震怒一點不奇怪。

眼見慘叫聲越來越弱,穿著藍紫色太監袍的人已經被打的血肉模糊,進氣少出氣多,趙夫人閉了下眼睛,不再看這樣的場麵。

等人徹底斷了氣,趙公公才過來宣讀皇帝的旨意,“趙夫人請接聖旨吧。”

趙夫人抬頭望了他一眼,這後宮中後位空虛多年,也沒見有其他受寵的姬妾被封為夫人,趙夫人在後宮一方獨大,總攬大權,如今要因為這點事就被責罰了嗎?

不,她不甘心!

“等等,趙公公,不管這聖旨是何內容,本夫人想見一見皇上,與他說幾句話。”趙夫人麵色焦急地說,同時往趙公公懷裡塞了一個沉重的荷包。

趙公公卻不領情,“夫人還是跪下聽旨吧,聖上震怒,此時無論誰去都是枉然,您不如靜靜等待幾日,再圖其他不遲。”

說完直接將聖旨宣讀了,竟然是廢除了趙夫人的夫人封號,囚禁於西北紫恩殿,隻允許攜帶兩名宮女隨身伺候。

“趙……趙姬,接旨謝恩吧。”趙公公冷淡地說。

“這不可能!”趙夫人傻眼了,她沒想到這次的事情居然會這麼嚴重,這事往小了說不過是後宮奴才嘴碎,誹謗順王而已,她以為最多罰她個管教不嚴的罪名,沒料到竟然什麼罪名都沒說,直接就廢除了她的封號,還要囚禁冷宮,那紫恩殿,可不就是冷宮嗎?

就算當年三皇子下揚州府鬨出大事,皇帝也隻是冷了她一段時日而已。

“趙公公,你可否讓本夫人死個明白,皇上為何如此震怒?可是有誰向皇上進讒言了?”若是讓她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她一定要將對方碎屍萬段!

趙公公心想,皇上也沒說此事要保密,確實該告知對方原由,於是就把廖世超屈打成招並且嫁禍大皇子的事情說了。

“趙夫人也知道,皇上最忌諱的是什麼,他允許你們犯錯,也不怕皇子之間的鬥爭,但他最恨的就是有人欺騙他,趙夫人此舉要將皇上置於何地?慎刑司說到底還是皇上的地方呢。”

趙夫人大呼冤枉,“這不可能,本夫人為何要嫁禍給大皇子?一定是……一定是那個奴才自作主張!”趙夫人跌坐在地,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落到這步田地了。

慎刑司這些年被她把控在手裡,廖世超也確實聽命於她,但她根本不可能讓他屈打成招去嫁禍大皇子,這件事要麼是她那傻兒子做的傻事,要麼就是姓廖的自作主張,無論哪一種,她死的不冤了。

順王府中,李煦聽著劉樹小聲說了宮中的處置結果,點了下頭,“很好,這件事到此為止,不用再有所動作了。”

劉樹簡直要對自家殿下佩服的五體投地了,原以為這口氣隻能默默吞下去了,沒想到王爺隻是讓林統領換了供詞,竟然就將在後宮受寵多年的趙夫人拉下台了。

“王爺,您怎麼知道搬出大皇子一定有用呢?”

“本王也沒想到皇上會絲毫不信供詞,若是他信了,對大皇子必然會有所戒備,對我們有利,若是他不信,定然會以為是三皇子母子故意栽贓陷害,吃虧的也不是我們,能一石二鳥最好,可惜了。”

“看來皇上對大皇子深信不疑啊。”

“那倒未必,隻是大皇子一直以耿直的人設活在皇上心目中,認為他不可能處心積慮做出這麼低級的事,誰又不是傻子。”

“但這結果也挺好的,咱們目前的對手不就是這對母子嗎?”

李煦點點頭,但他其實並不覺得三皇子這一派人有多難對付,三皇子是個沒腦子的,趙曙也見不得多老謀深算,他母親卻是個心思玲瓏的女人,如果能先除了趙夫人,剩下的就不足為慮了。

趙夫人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如果自己不在了,三皇子定然步步出錯,被李煦整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花費了數年來的珍藏,打通各個關節,隻為了見兒子一麵,不過這種敏感時候,有些人收了錢後依舊不敢私自放人,於是偷偷給趙公公透露了一點消息。

趙公公想到趙夫人讓人給自己送的那些東西,不心動是假的,那些財物與宅院足夠他快活的過剩餘的日子了。

不過他心裡明白的,皇上沒幾年好活了,正常來講,他這貼身大太監是要殉葬的,再多的財物於自己而言又有什麼用了?何況,他內心可是偏向順王李煦的。

一番心裡鬥爭後,趙公公還是帶著財物向皇帝告了狀,皇帝得知事情的經過,隻冷笑一聲,“讓他們見,權當最後一麵了,明日你就送她上路吧。”

趙公公心裡一驚,沒料到皇帝竟冷酷如此,之前還是寵愛的夫人,說賜死就賜死了,帝王無情可見一斑。

“諾。”

趙夫人還不知道自己花費重金打通的要道是通向死亡的快速通道,如果知道,她一定會謀定而後動。

“母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子……兒子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三皇子又急又慌,滿臉蒼白之色,可見被嚇得不輕。

趙夫人已經生氣不起來了,遇上這樣的傻兒子她有什麼辦法呢?其實說起來,從小在宮廷長大的孩子怎麼可能沒心眼,不過是太自負,又被人奉承慣了不知死活而已。

“賢兒,你記住,往後做任何事情都不能衝動行事了,尤其是與李煦有關的事,你父皇身體已經不好了,這兩年正是關鍵時刻,可彆自亂了陣腳,若是無法做決定,就多聽聽嚴先生的,同洲那邊,切記按兵不動,沒事就不要聯係那邊,其他事情你父皇還能容忍一二,私養兵馬可是謀逆大罪。”

“母親,你說,李煦在南越是否也會私下招兵買馬?那寇家軍不就在短短兩年招滿了五萬人嗎?也許私底下還藏著人呢。”三皇子眼睛一亮,覺得這也是攻訐李煦的一個大好方向。

“不許妄動!”趙夫人怒喝道:“你當彆人都是傻子,李煦身邊連親衛都沒招,皇帝對他心有愧疚,就算再來個一萬兩萬人馬,皇帝也不會怪罪他的。”

三皇子不說話了,他心知,自己說什麼都是錯,做什麼也是錯,隻不過心裡想要李煦死的心情是每日劇增,也不知何時能達成心願。

趙夫人又安撫了他幾句就讓他出宮去了,眼下這關頭,她可不敢肆無忌憚的和兒子說話,隻期待將來能從冷宮出來。

“趙姬,走吧,老奴送您一程。”午後,趙公公帶著一群人來給趙夫人送行。

趙夫人隻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她有信心自己還是能回來的,她回頭望了望這座住了十幾年的宮殿,嘴角掛著冷漠的笑容。

一直到進了紫恩殿,看著這破敗又冷清的宮殿,趙夫人才有些後悔和心慌,她不想住這裡,這冷宮一旦進了又豈是那麼容易出去的。

她害怕了。

“不……本夫人不要住這裡……”趙夫人後退著想跑開,卻被兩名孔武有力的太監挾持住了。

“趙夫人,趙姬,皇上口諭,賜您一杯酒,您喝了上路吧。”趙公公麵不改色地說。

“你說什麼?”趙夫人怒起要朝對方衝過去,尖銳地罵道:“你這老狗,敢假傳聖旨!”

趙公公歎了口氣,“算了,送趙姬上路吧。”

直到此時,趙夫人才發現,跟著她過來的小太監中,有一人手裡捧著一個酒壺,她之前卻沒意識到任何不對。

“我……不……嗚嗚……”

很快,毒酒被灌入趙夫人嘴中,兩人按住她不讓她動彈,一人掐住她的下巴,一人將毒酒灌進去,分工合作,顯然不是第一次乾這種事了。

趙公公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直到劇毒發作,趙夫人美豔的麵容因疼痛而變得猙獰,緊接著七竅流血,哪裡還能看出當年寵冠後宮時的豔麗。

“趙爺,夫人斷氣了。”一名小太監來彙報說。

“行,先停靈在這殿中,等咱家回了皇上再請示該如何下葬。”

皇帝既然心狠地將人處死,就不會再心存憐惜,直接讓人將屍體送到趙家,竟是連皇陵都不讓進了。

剛出宮的三皇子還未意識到禍事臨頭,被幾名好友相邀著去了最熱鬨的青樓楚館,摟著最美豔的嬌娘,喝著最昂貴的酒,一醉方休。

趙曙接到屍體時更是震驚的目瞪口呆,從趙夫人被打入冷宮到被賜死,這不過是短短兩天的事情罷了,他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等派人將爛醉如泥的三皇子帶回來,兩人對著趙夫人的屍體哭的肝腸寸斷,內心的惶恐不安不足為外人道也。

等趙曙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三皇子,這個蠢外甥啊,他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誤?沒有趙夫人在後宮替他們籠絡住皇帝的心,沒有她在一旁吹枕頭風,就憑三皇子的資質,每兩年就要泯滅眾人了。

想到這,趙曙內心悲哀無比,感覺大好的前途突然變得一片黑暗。

李煦也在第一時間得知了這個消息,也是吃驚不已,他沒料到皇帝會突然下狠手,“趙夫人後來又做了什麼?好端端的怎麼會賜死呢?”

劉樹是事先打探過的,告訴他:“聽說趙夫人花費重金買通了宮人,在後宮見了三皇子一麵,至於說了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李煦良久沒說話,帝王恩情薄如紙,真是一點不作假,連陪伴多年的枕邊人說殺就殺了,兒子也算不了什麼。

他突然想,等將來自己坐上那個位置,是否也會慢慢變成如此冷血無情的人呢?

不,一定不會的!否則自己要這個位置有何用?李煦不是沒有身居高位過,這幾年在南越也算享受了一把土皇帝的待遇,可那畢竟不是一國之主,他心有惶惶焉。

“去軍營一趟,把寇將軍喊回來,就說……本王想他了。”

308閒逛

趙夫人死的太突然了,震驚了朝野,如果是普通一名姬妾,死了就死了,沒人會關注,但趙夫人是誰,是剛入宮就獨寵專權的後宮夫人,是連皇後都要對她退避三舍的女人,不少人猜測,韓家之所以會造反,就是因為皇後娘娘被趙夫人壓製多年,心有怨氣,才恨不得能讓自己兒子立即上位。

這樣的女人在後宮十數年安安穩穩,連帶著三皇子也特彆受皇上寵信,雖然後來因為屢屢犯錯受責罰,但這麼大的錯還能安然無恙地回京,可見皇帝心目中還是喜歡這個兒子的。

如今趙夫人死了,還是皇帝下令毒死的,這可不得了,三皇子必定會受影響,而且不少人都知道,三皇子一派隱隱是以趙夫人為首的,那位皇子殿下論才能論心機都遠遠不如順王殿下。

一時間,原先向三皇子靠攏的朝臣紛紛起了異心,他們原本就是衝著將來能平步青雲才擁護三皇子的,如果他沒有機會登上那個寶座,誰會願意效忠他呢?

李煦這些天上朝,總有文官武將給他塞小紙條或是說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語,他一律不鹹不淡地回應著,既不拒絕也不接受,這些牆頭草,就算納入他的陣營也是靠不上的,甚至還得防著將來出賣他。

寇驍那日回來後,與他討論了如今的形勢,認為這種時候他們反而不能出風頭,更該低調才是,否則皇帝第一個要開刀的就是他。

李煦今日上朝,提出了回封地的請求,他說:“父皇,京城雖好,但兒臣見您身體安康,見朝政清明,貪墨案也破了,兒臣也該回南越了,春耕已經開始了,兒臣有些不放心。”

皇帝一時難辨心思,問:“之前朕就說過,你難得回京一趟,就在京城多住些日子,也幫著朕處理些政務,為何突然起了回南越的心思?”

“還請父皇恕罪,兒臣昨日到郊外時看到勞作的百姓,想起了在南越的點點滴滴,這些年,兒臣遠離京都,把南越當成了自己的家,原先因為惦記著父皇不舍得離開,可想想那一封地的百姓,也是離不開兒臣的,自古忠孝無法兩全,兒臣……”李煦紅了眼,略偏過頭擦了下眼睛,微紅的眼眶讓人見了心生觸動。

不少大臣無法理解,以目前這大好局勢,順王為何要求去?眼見三皇子要漸漸被厭棄,隻要順王能在京城籌謀一段時日,一定能將趙家派係瓦解,到時候,還有誰能與他爭鋒?

選這時候返回南越,一來一回又是大半年,萬一皇上身體有異樣,順王想回京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魏丞相轉頭瞥了李煦一眼,然後微微低下頭,心道:論遠見與智慧,誰能與順王比肩啊?這招以退為進實在高明。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彆看順王如今沒有了強勁的對手,隱隱是皇位首選繼承人,但隻要皇上一天沒有立太子,他的地位就一天不穩,甚至可能因為過於出色而被皇上忌憚。

而且韓家那件事始終是根刺,皇上就算明麵上不說,心裡也一定是介懷的,順王想要複立太子可沒那麼容易。

於魏丞相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少,但他們都是聰明人,這種時候,不管順王是走還是留都不是他們該表明態度的時候,這是他們天家父子之間的博弈。

“煦兒啊,父皇老啦。”皇帝突然從龍椅上站起身,由太監扶著走下高高的台階,站到李煦麵前,搭著他的肩膀說:“我知道你是個能乾的,心懷百姓,但父皇怕下一次就見不得你了。”

“父皇……”李煦驚呼一聲,抓住皇帝的手悲痛地說:“您彆胡說,您身體還硬朗的很,如今從南越到京城快則一個月,以後兒臣每年回來給您祝壽,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皇帝眼底隱隱有淚光閃動,這一刻,他是真的感動啊,這麼好的兒子怎麼能不喜歡呢?這麼好的兒子就該繼承他的皇位,將李家江山傳承下去。

皇帝心思一動,差點想當場宣布冊立順王為太子,可話到嘴邊,卻無法出口,他不是沒有立過他為太子,可結果呢?不提也罷。

皇帝用手拍了拍李煦的肩膀,轉身回到龍椅,悶聲說:“此事讓朕再想想吧,你也不急著回去,南越有郡守府,有緊急的要事肯定會派人知會你,等過了春獵再做決定吧。”

“春獵?”李煦一時沒想起來這回事,身後的一名武將則有些興奮地說:“是啊,算算日子,離春獵隻有半個月了,今年不知誰能拔得頭籌。”

等下了朝,李煦問了人才知道,大燕王朝曆來就有春獵與秋狩的規矩,都是三年一次,皇帝年輕時也是文武雙全,自然喜歡這樣的活動,但這幾年身體越來越弱,上次的春獵和秋狩就直接取消了。

大家原本以為今年也要取消的,沒想到皇上為了留住順王竟然提出了春獵,這對大臣們來說更像一個信號,一個順王更加得寵的信號。

“這些莽夫,一聽到春獵就激動的無所遁形,春日正是萬物繁衍的季節,此時狩獵簡直有違天和,就該取締了才是!”一名文官不忿地說道。

“取締是不可能的,對武將們來說,春獵與秋狩都是大事,萬一能拔得頭籌,得皇上重用,可不就平步青雲了麼!”

“如今京城的這些將領越發年輕了,想要出人頭地可沒那麼容易,春獵總歸是個機會,而且能去皇家獵場遊玩幾日,還能攜帶家眷,這也是美事啊。”

之所以說春獵和秋狩是大事,是因為這一天不僅皇帝和武將出動,文官們也是要隨行的,還能攜帶家眷,對武將們來說是展示自我的大好機會,對文官們來說,又何嘗不是吟詩會友、聯姻結親的大好時機呢?

不少人家都是在這個場合上看對眼,繼而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李煦回府後,推掉了所有人的拜帖,找來賀遵說:“半個月後的春獵,皇上是準備親自去的,你可要一起去?”

賀遵當然知道這件事,他當年也陪著李煦去過好多次了,甚至奪得過一次冠軍,那時候的他們,多麼意氣風發啊,最正統的太子與最年輕的侍衛統領,年輕一代中,沒人的風頭比得過他們。

可如今……他摸了下臉上的麵具,猶豫著說:“那場合朝廷文官武將都去,又有宮中人,屬下會被認出來的。”

李煦摘掉他的麵具,手指輕輕觸碰他的肌膚,依舊是有些不平整的,隻是疤痕沒那麼恐怖了而已,他說:“不怕,本王找個會易容的日你捯飭捯飭,你隻要陪在本王身邊,不要與彆人有交涉就好。”

李煦說辦就辦,當即就傳信讓葉長青找個會易容的江湖人士來,等給賀遵從頭到腳整飭一番後,連他都快要認不出來賀遵本人了。

他個頭很高,身材也好,但腳上穿上內增高後就更加挺拔了,這時候剛開春,天氣還有些涼,賀遵身上塞了不少棉衣,人也壯碩了許多。

再看他的臉,不知道是不是貼了人皮之類的東西,竟然看不出傷痕了,眼睛沒什麼改變,但眉毛變粗了,斜飛入鬢,鼻子畫了陰影更挺了,嘴唇也豐厚了些,看著有些像混血兒。

他拍了下手,“對,就應該是這樣,賀遵當時可不就是本王從異族人手中買來的奴隸麼!”這是有據可查的,大家也都知道他在南下的路上買了幾個奴隸,說是異族人和中原人的混血一點不突兀。

賀遵照了照鏡子,雖然臉上有些異樣感,不過能看到一張完好無缺的臉對他來說就是驚喜了。

李煦便問那人,“這樣的皮子是什麼東西做的?可以保存多久?”他想,隻要不是人皮,他可以讓賀遵天天戴著。

那人揣著手高深莫測地說:“王爺彆想了,這麵皮乃是卑職偶然得到的,不知有何物製成,但隻能用幾天,超過時日就爛了,戴久了對穆侍衛的臉也不好,畢竟不透氣。”

“不是人皮?”李煦在意的是這個。

那人低聲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王爺說笑了,人皮能保存的日子更短,還不如麵粉呢。”

李煦摸了下鼻子,怕賀遵失望,邊說:“那就儘可能找出製作方法,隻要有足夠多的皮子,想天天換也成啊。”

那人自然無異議,王爺發話,那就一定有足夠的錢財讓他研究,若是真能研製成功,那可是一大盛舉啊。

“卑職一定儘力而為。”那人迅速揭下賀遵臉上的皮子,清洗乾淨後保養一遍放進冰盒裡,動作小心翼翼,可見有多珍貴。

小公主病好後就沒再進宮過了,一來宮裡死了個趙夫人,後宮有些混亂,李煦不允許她去,二來皇帝最近也沒心情和孫女玩鬨了。

不用進宮,小公主更自由了,李煦原本就不限製她,她想去哪隻要帶足人就行,這京城雖然是她生長的地方,可以前哪有機會出宮啊,於是,這幾天她都在京城閒逛。

剛開始還是一個人帶著侍衛隨從逛,後來覺得沒意思,就找了田嶽奇一起,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光明正大地出入各家商鋪,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不過一看到他們後頭跟著的侍衛人數,大家就知道出身極貴,倒是沒人敢欺負他們。

一日,小公主在街上逛著,吃了一塊驢肉燒餅,一串糖葫蘆,一小碟京城最有名的鳳梨酥,走路都覺得撐著肚子了,便想找家茶館喝杯茶消消食。

“茶館啊,我知道有一家最有名了,那兒的說書先生據說是前二十年的朝廷官員,後來不樂意當官了,就辭了官回家寫故事,寫完了故事又想讓大眾聽到,乾脆就自己開了家茶館,自己當起了說書先生,他的故事總是特彆有新意的。”田嶽奇在京城一段時間,也了解了不少當地好玩好吃的。

田家人都知道他來京城是為了陪小公主的,自然是要什麼給什麼,隻要他能與小公主搞好關係。

“那還等什麼,快去聽聽。”小公主這些年都是聽李煦講故事的,乍一聽有這麼出名的說書先生,心裡很不以為然,決定等聽完了比較一番,不過她不覺得有人的故事能比得過他家父王。

茶樓就開在京城最繁華的大街,與李記雜貨鋪不遠,小公主先去雜貨鋪轉了一圈,買了幾樣新出的小玩意,然後才帶著人離開。

雷駱畢恭畢敬地將人送出門,再三確認:“公主殿下,還是讓屬下陪著您去吧?您這兩個小娃娃,去那魚龍混雜的地方太不安全了。”

小公主指了指身後的跟班,問:“雷駱哥哥,你瞧清楚了,這哪裡是隻有兩個小娃娃?而且論武藝,就是成年人也未必贏得了本公主。”

雷駱也聽說了些這位小公主的光榮事跡,但他覺得那是孩子之間的比鬥,算不得數,而順王有多在意這個女兒全南越人民都知道,他怕啊。

“行了,再不走就趕不上開場了,雷駱哥哥要是實在不放心就跟過來一起聽書吧。”小公主退一步說。

“那行,正巧那茶樓屬下常去,有個專門的包廂,否則臨時去還不好定位子的。”雷駱給夥計交代一聲,果然跟著小公主去了。

一行人進了茶館,果然見裡頭賓客滿座,熱鬨非凡,這種熱鬨與雜貨鋪的熱鬨是不一樣的,大家各自圍成一桌聊天,有些是一起來的,有些是拚桌剛認識的,甭管哪樣,到了這嘈雜的地方都不會冷場。

“喲,雷小爺來了,快請快請,您二樓的包廂都收拾好了。”一個機靈的夥計將人迎進了茶館中。

小公主不是不諳世事的閨閣千金,偷偷問雷駱:“雷駱哥哥,你在這兒常年有包廂嗎?”

“也不算吧,就是去年喜歡俞先生的一則故事,有時候來晚了沒位置,乾脆就包了一間,後來一直沒取消而已。”

“這裡的包廂很貴嗎?您這有些奢侈啊。”

雷駱訕訕一笑,可不是麼,這茶館生意極好,彆說二樓包廂,就是樓下的位置也是按人頭收費的,長期包當然貴,好在他不是用金銀換的,而是用雜貨鋪裡的筆墨紙硯換的。

那位俞先生看重了雜貨鋪的文房四寶,兩邊一協商,你用我的包廂,我用你的筆墨紙硯,這交易就成交了。

那些東西在外人買當然貴,但雷駱是掌櫃,自己買隻要內部價,那價格當真是……嗬嗬了。

“走吧,先上樓,這茶館也有賣南越的茶品點心,您可以嘗嘗。”雷駱帶著他們上樓。:,,,859821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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