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chapter 66(1 / 2)

尹白鶴壽宴當晚。

荊梵音穿了一襲香檳色抹胸長裙, 烏黑的長發挽在腦後,側額留下兩綹發絲,吹出卷度, 修飾本就小巧精致的麵龐。

前麵一位長輩在說話,祝賀著尹老太爺日月昌明,鬆鶴長春,又說老太爺是有福之人,孫輩拳拳孝心, 不辭辛苦, 也要親自為他辦下這麼一場盛大溫馨的壽宴。

尹白鶴被誇得心裡舒坦極了。

他克製了一下表情, 笑得很莊重, 還謙虛了幾句。

跟在對麵長輩身後的幾個年輕人, 爭相說完賀詞,一陣笑聲後,眾人舉杯。

荊梵音有點走神,動作慢了半拍, 還是旁邊的靡音悄聲提醒, 她才愣了下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彎起笑,細腕輕抬, 舉了舉杯子。

酒杯剛碰及她唇邊,身後忽然被撞了下。

不知誰家的小男孩, 年紀小小正頑皮,跟小夥伴嬉笑打鬨,忘了場合, 一下就撞在荊梵音膝彎上。

荊梵音踉蹌一下, 被尹似槿及時握著腰扶穩, 可酒杯裡的酒,還是免不了灑出來,淋了胸前一片。

尹似槿臉色立時冷了一度,他將自己的酒杯並著荊梵音的,一起交給了傭人,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攏了攏,握著她腰,正要帶她上樓整理。

不遠處,一男一女匆匆趕過來,把闖禍的小男孩拉到身邊站好,兩人一個勁向荊梵音道歉,卻是半點不敢看向旁邊的尹總。

荊梵音一邊笑著說沒關係,一邊抓緊尹似槿給她披上的西裝外套,遮擋胸前狼狽。

尹似槿眉心微凝,似乎沒什麼耐心了,摟著她的手收了收,低聲說:“我陪你上去整理下。”

旁邊尹白鶴也關切地問了一句。

荊梵音先回了尹白鶴的話,想了想,隻是上去換身衣服,又不是什麼大事,今晚畢竟是爺爺的八十大壽,尹似槿還是留在樓下陪爺爺比較好,便小聲對尹似槿說,不必陪她上樓了,又怕他不放心,便隨手抓了旁邊的靡音過來,說讓靡音陪她上去就好了。

尹似槿目光沉了沉,再掀墨睫,眸色明淨剔透,他彎起唇邊溫柔的笑,撫了撫荊梵音的發,說好,一直目送著她上樓。

靡音扶著姐姐往樓上走,總覺有什麼如芒在背,卻又不敢回頭。

直到走進了臥室,關上門,她才覺得好些,莫名鬆了口氣。

傭人送來一套嶄新的禮裙。

荊梵音換好新的長裙,又將亂了的長發鬆下來。

她站在全身鏡前整理,靡音在旁邊幫忙,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她說著話。

等整理得差不多了,兩人停手,望著鏡子,卻都突然愣住。

鏡中的她,一襲白色緞麵及踝長裙,質地輕盈,表麵泛著溫潤好似珍珠的微弱光澤,斜肩款,露出一側瑩白纖細的肩,鎖骨線條柔和。

微卷的烏發,像溫柔的海浪,自然地披墜在肩後,兩枚金色花枝狀發卡固定在鬢邊,猶如誤入人間的白色精靈。

而就站在她旁邊的靡音,也是一身及踝長裙,側斜肩的款式,淺杏色,白光燈照耀下,近乎純白,長發吹成嫵媚的大卷,長相純美,身段婀娜。

彆無二致的五官輪廓,齊平的身高。

鏡中的她們。

就仿佛一株二豔,形似而神異的兩生花。

花開並蒂,一枯一榮。

“姐姐,我們好久沒穿得這麼像了。”

靡音望著鏡子,輕聲呢喃,臉上是對年少時光一去不返的懷念和感慨。

荊梵音卻聽得猛一激靈,回過神來,再看鏡中的她們,越看心裡越慌,甚至有種莫名的衝動,想把身上剛換的長裙再換了。

荊梵音:我怎麼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房門忽然被敲響,外麵傭人的聲音傳進來,說是少爺讓她來送東西。

荊梵音回過神,嗓子有些發澀,乾巴巴地說了聲進來。

傭人推開臥室門走進來,手裡拿著一個黑色首飾盒,送到荊梵音眼前。

她打開首飾盒,就看見黑色絨布上,靜靜躺著一條極精致的鎖骨鏈,中心墜著一枚花狀粉鑽,色澤剔透純淨,似有光在裡麵溫柔流淌。

荊梵音將鎖骨鏈拿出來,鏈墜躺在她手心,近了才瞧清,這枚粉鑽的花狀,竟然是木槿花!

她心下驀然一突,半晌才反應過來,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尹似槿對木槿的執著了……

荊梵音怔愣間,聽見傭人說:“少爺說,希望您能喜歡,並吩咐我一定要親眼看著您戴上。”

荊梵音:“……”

怎麼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但她也沒多想,點了點頭說好,轉身對著鏡子,在靡音的幫助下,將項鏈戴上。

雖然拿出來的時候,就知道鎖骨鏈不太長,卻不知道這麼短,幾乎是貼著她頸項環一圈,僅能再容她一根小指的寬鬆度,鏈墜則恰好嵌在她兩段鎖骨間的凹陷。

粉鑽切割出的花型栩栩如生,就仿佛一株極小的木槿,紮根在她頸間。

來送東西的傭人還沒出去,安靜地站在一旁,低著頭,沒什麼存在感。

靡音見姐姐整理得差不多了,便輕聲問了句,下去嗎?

荊梵音收起心裡微弱的異樣感,點了點頭。

三人走出臥室,剛出門幾步,就見一名傭人走到她們麵前,喊了聲少夫人,又轉向旁邊的靡音說,外麵有位先生,自稱是靡音的朋友,卻沒有請柬,他們不敢隨意將人放進來,便過來向靡音求證。

靡音攏眉,似乎也困惑,扭頭對荊梵音說:“姐姐,我過去看看。”

荊梵音點頭說好。

靡音跟著來求證的傭人先下了樓。

聽見傭人說靡音的朋友在門口,荊梵音就忽然想起了渺瑆。

她一邊慢慢下樓,一邊吩咐身後跟著的傭人,幫她去問問越渺瑆到了沒有。

傭人猶豫了一下,應聲是,越過荊梵音,快步下樓去問人。

荊梵音提著裙擺,走到一樓大堂,正準備往尹似槿那邊去,卻忽然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從前麵掠過,是越渺瑆。

她剛想叫住她,但距離遠了些,直接出聲,有些唐突。

荊梵音猶豫了下,又看了眼尹似槿的方向。

即使因為尹似槿清冷的氣質,過於乾淨,以他為中心,周圍形成了一圈詭異的空曠帶,沒人靠近,但那一隅仍舊是圍了不少人。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去找渺瑆。

自從她結婚後,跟渺瑆見麵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一方麵當然是她要看著尹似槿的原因,離不開,另一方麵,她偶爾感覺,渺瑆似乎在刻意疏遠她,但在網絡上的聯係又挺正常的,就是一到了要約見麵約吃飯,就正好撞上越渺瑆有事忙,出不來。

荊梵音朝著那抹身影的方向尋過去,不近不遠的,已經能看見越渺瑆靠著牆,身前站著一個男人,兩人距離頗近,舉止看著還挺親密。

荊梵音頓了頓,克製一下臉上八卦的笑容,步伐不由加快,很想看看渺瑆找的男朋友長什麼樣,她之前見沒見過。

再經過一個白柱子,她們便能照麵。

突然,越渺瑆一聲嗬斥卻先傳了過來。

“你給我閉嘴!”

荊梵音被嚇得腳下一頓,剛好立在柱子旁,沒敢再靠近了。

吵架了?

情侶吵架最好還是不要摻和,荊梵音有些犯怵,正準備輕手輕腳地轉身離開。

那邊,越渺瑆忽然一手抓住了男人的衣領,聲音刻意壓低:“我警告過你的!有些事你給我爛在心裡,最好忘了!否則不管是被誰知道,隻要尹總得到了風聲,你和我,都不會有好下場!”

荊梵音此刻離越渺瑆已經不遠,但因為白色柱子造成了視覺盲點,再加上荊梵音一身白,差點跟柱子融為一體,不管是越渺瑆還是她身前的男人,都沒有察覺這邊有人靠近了。

“好好好,我都知道,你放心,我有那麼傻嗎?會去招惹尹似槿?”

他可不嫌自己的命長。

男人握住了越渺瑆的手腕,低聲下氣地哄了會兒,又忍不住嗤笑。

“不過說句實話,要不是從你這裡知道,我可真是一點都看不出,尹總居然還挺變態,從高中開始控製欲就那麼恐怖,連自己女人交什麼朋友都要在暗地裡安排好。”

“哈,你說,荊莫澤不會也是尹總安排在他夫人身邊的吧?也不對,哪有男人會在自己女人身邊安排情敵……”

男人說得頗是自得其樂,一垂眸,發現越渺瑆臉色越發難看,看著他的眼神,仿佛恨不得立刻動手撕了他的嘴。

男人表情一滯,又連忙抱住人哄,“當然啦,寶貝當時能被尹總看中,安排到他女人的身邊,做她朋友,說明寶貝那時候肯定就特彆優秀,討人喜歡,不然一個學校那麼多人,怎麼就選——”

越渺瑆顯然已經對男人沒了耐性,不想再聽他廢話,拍落他的手,轉身朝更清淨人少的地方走。

她隻後悔當初眼拙,識人不清,被對方一些看似用心的行為感動,卻不知道,這根本是個唯利是圖的廢物,知道她跟梵音關係好後,便一個勁攛掇她攀附好尹家這艘大船,不要顧著臉麵,放不下身段。

嗬,跟她父親,又有什麼區彆?

而她更後悔的,是那晚情緒失控,酒後失言,將當年尹似槿刻意安排她去梵音身邊,做梵音朋友的事,透露出來。

相比起被尹總發現,她更害怕讓梵音知道真相,就因為這樣,她才越發不敢跟梵音見麵。

越渺瑆攥緊了雙手,朝著荊梵音藏身的白色柱子相反的方向,大步流星離開。

那男人也快步追了上去。

過了好一會兒,荊梵音才眨眨眼,慢慢回過神。

腦子有點懵,她動了動手腳,活動一下,想著,她該去找尹似槿了,離開久了,他怕是要著急。

荊梵音從白色大柱子裡轉出來,遠遠瞧見,爺爺和尹似槿那邊依舊熱鬨,衣香鬢影,絡繹不絕,一時踟躕,有點不想過去。

她靜了好半天,最後還是一扭頭,往樓上去,上樓前,還順手摸了根香蕉帶走。

一路走到最清淨的三樓。

荊梵音半靠著夜風習習的陽台,撥開香蕉皮,咬了一大口。

今天天氣有些特彆,外麵下著細細的小雨,天上卻還有一輪皎潔的月亮。

荊梵音邊吃邊托腮仰頭,望著明月,聽著細雨聲,放空腦子,有點發呆。

她也沒刻意去想什麼,隻是剛才渺瑆和她男朋友的對話,前些天地下酒窖的小隔室,當時傭人語焉不詳的一句“這是少爺以前馴養白狼的囚室”,還有後來靡音在消息裡說的話……

三段畫麵,不斷在她腦海中交替浮現。

荊梵音心裡煩,皺皺眉,又咬了一大口香蕉,鼓著腮幫子,慢吞吞地咀嚼。

她還記得,當年是尹似槿去狩獵,為了保護跟去的她,被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猛獸用利爪抓傷了背,當時傷勢很嚇人,他昏迷了一晚上才醒過來。

出於愧疚,還有想要抱緊金大腿的隱秘心理,她那時一連照顧了他好幾天,還同時承受著來自尹似槿那如同魔鬼般的學霸哥哥給予的學習壓力。

可以說,那幾天過得是暗無天日,相當慘了。

後來,尹似槿傷好得差不多了,準備回學校的前一天晚上,雪萊難得來鬨她,一時受寵若驚,不知不覺,就跟著雪萊,走出了當時森林深處的玻璃木屋彆墅,逼近幽綠的樹林……遇見了文森。

尹似槿和尹術隨後找過來,她還記得很清楚,尹術當時解釋說,文森年幼時受過很重的傷,他有緣遇見,救了它一命,後來又時常喂養,才導致它比較通曉人性。

如果尹術沒有撒謊,那麼文森就跟尹似槿沒什麼關係,也跟地下酒窖馴養白狼的囚室沒牽連。

可她這幾天忙完閒下來的時候,不自覺想起以往跟文森的相處,越是回想越是覺得,相比起尹術,文森似乎更喜歡去親近尹似槿……

而如果尹術說謊了。

能讓尹術當著尹似槿的麵,對她撒謊,就隻能說明,他的謊言是得到了尹似槿的默許,甚至乎,是授意的。

要是按照這個思路想下去,尹術撒謊是經過尹似槿默許或授意,也就說明在當時,尹似槿不願讓她知道,文森是他馴養的狼。

荊梵音又想起了尹似槿當初為了保護她受的傷,很猙獰,深得幾乎見骨,當時也隻知道是凶猛的野獸用利爪造成,至於具體是什麼野獸,她當年不知道,現在依舊不知道……

荊梵音沒敢再想下去,心裡煩躁,啊嗚一口,把最後一大截香蕉塞進了嘴裡,兩邊臉頰頓時鼓得像剛蒸好的發麵饅頭,滿滿當當,險些嚼不動。

她努力蠕動腮幫子,但嘴裡香蕉太滿,還黏嗓子,吞咽也費勁。

沒辦法,最後隻能嚼一會兒,停下歇會兒,再嚼一會兒,停下再歇會兒……

荊梵音:啊……吃東西好累。

好不容易咽下了一些,舒服點了,嚼得也沒那麼費勁了。

身後忽然有人喊了一聲:“靡音!”

感情非常充沛,一聽就是有故事的人。

荊梵音鼓著兩腮,好奇回頭,看見一個模樣不錯的男人,看衣裝想必來的時候有特意打扮過,但也不知道之前是去了哪裡,西裝上沾了幾片草葉子,皮鞋和褲腿也沾了些泥,像是做過造型的頭發也有些亂了。

男人正用一種脈脈情深的眼神望著她。

荊梵音停下咀嚼,鼓著腮幫:“?”

乾什麼?!

我是好女孩,不爬牆!

愣了下,荊梵音想起來了,這人剛剛好像是叫了一聲“靡音”,反應過來,大概是認錯人了。

她有心想解釋一下,但嘴裡被香蕉塞得太滿,說話困難,隻能更努力運動咬肌,爭取早點把香蕉咽下去,好開口說話。

荊梵音這邊正努力。

那邊,男人又說話了:“你好像胖了些。”

荊梵音嘴角一抽。

男人笑了:“真可愛。”

荊梵音:“???”

嚇得她一下又忘了嚼香蕉。

等荊梵音回過神,正準備繼續運動已經有點酸的腮幫子,對麵的男人,忽然大步走過來,招呼也不打,一把抱住她!

荊梵音:“????!!!!!!”

啊啊啊啊!!

土撥鼠慘叫!!!

這人怎麼回事?!

腦子有毛病是不是?!!

自己想死就算了,不要連累我被關小黑屋啊!!

荊梵音整個人都快炸了,立刻奮起掙紮,暴力反抗。

前麵突然傳來一聲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