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chapter 67(2 / 2)

張阿姨將剛熱好的兩盤菜放在桌上,又將碗筷擺在荊梵音麵前,讓她先吃,說裡麵還有兩個菜一個湯,她馬上就端出來。

饑餓感又重新占領了高地,荊梵音看著麵前兩盤冒著騰騰熱氣的菜肴,兩眼都在發光,連聲說了謝謝,又說辛苦張阿姨了。

等張阿姨轉身又進了廚房,她便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荊梵音夾菜速度很快,但因為多年跟尹似槿同桌用餐的緣故,耳濡目染下,動作並不粗魯,快而有序,儀態依舊得體。

沒多久,張阿姨又將剩下的兩菜一湯端上桌,見荊梵音吃得這麼香,心裡高興,囑咐她慢點吃,又進廚房幫她榨了杯鮮果汁。

荊梵音花了二十多分鐘,尚算優雅地解決完四菜一湯一碗飯一杯果汁,胃裡暖烘烘,十分充實,心滿意足地放下玻璃杯。

收拾好廚房,滿臉笑容走出來,正準備問荊梵音飯菜合不合口味,有沒有什麼是不喜歡吃的的張阿姨:“……”

猝不及防見到一桌過於乾淨的碗碟。

嗯……

看起來應該都挺合口味……

估計暫時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喜歡吃的……

張阿姨突然感受到了未來重大的責任感。

她覺得,她低估了現在小姑娘的飯量……

荊梵音吃飽了,心情很好地擦了擦嘴,見張阿姨出來,滿懷感激地說謝謝,還直誇張阿姨做飯手藝好,做的飯菜都很合她口味,好吃!

感受到壓力的張阿姨,腦海中正忙著羅列明天的菜譜,過了會兒才聽進荊梵音的話,聽完以後,心裡就高興了,連壓力都減輕了不少。

做出來的飯菜,吃的人吃得開心又喜歡,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張阿姨保養的不錯的臉上,笑出了魚尾紋,謙虛地說她喜歡就好,給她做飯本來就是她的工作,一邊收拾碗碟,一邊問荊梵音明天想吃什麼,她好提前跟人溝通,讓人送食材過來。

荊梵音現在吃飽了,對食物的**很淡,讓她說明天想吃什麼,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來。

她正要說都好,她不挑食,又忽然一頓,扭頭探出身子,朝通往樓上的樓梯口看了眼,想了想,才對張阿姨說出兩道菜名。

張阿姨聽後愣了下,直覺這兩道菜都挺清淡,肉少,不像是能一個人解決四菜一湯還吃完了一碗飯的小姑娘喜歡的。

張阿姨下意識便問了一嘴。

荊梵音也沒掩飾什麼,笑著直接說,是尹似槿喜歡,她幫他點的。

也不知道尹似槿怎麼就瘦了那麼多,看著就心疼,得讓他多吃點才行。

但他這人長得挺高,吃的卻少,心情不好的時候,吃得更少,喜歡的菜又根本沒幾個,還都是清淡的,少肉的那種。

荊梵音感到頭疼,就覺得,還沒養娃,就提前體會到了那種追著喂飯的深沉的無奈感。

荊梵音:心好累,要哄尹似槿吃飯,真難!

張阿姨呆了好半晌,有點反應不過來。

平時尹總氣質冷漠,距離感太強,時常讓人忘了,那也是個凡人,總有個人喜惡。現在突然出現一個人,了解尹總喜好,自然親昵地幫尹總點喜歡的菜。

雖然隻是尋常的舉動,卻像是將神壇上的玉石,牽入塵世,一瞬間,有了煙火氣。

突兀得讓人有點適應不過來。

但張阿姨轉念又想起了荊梵音的身份,尹總夫人,內心的突兀感便頓時消了,還忍不住笑起來,也是,有了老婆的人,當然跟以前不同了,有人疼了,玉石也該被捂成活人了。

張阿姨笑容曖昧地看了眼荊梵音,不敢多八卦,連忙收拾好餐桌,將餐具送進廚房的洗碗櫃裡,又簡單整理了一番,轉出來,跟荊梵音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彆墅。

燈火通明的山頂彆墅,突然空了下來。

荊梵音將張阿姨送到門口,關上門,轉身麵對寬闊的一樓大客廳,色調冷淡,地磚光可鑒人,玻璃牆明淨通透,一眼望出去,能輕易看清外麵遼闊的星空,修剪平整的草地。

跟尹宅透著古樸的氣息不同,這裡整個空間,都充斥著冷感氣質。

她之前下車進屋時,剛睡醒的迷糊勁還沒過,用餐的時候也隻想著吃了,這會兒,陌生感才突然湧上心頭,讓人有些無措,不知道該做什麼。

荊梵音撓撓頭,原地愣了會兒,突然想起尹似槿還在樓上,對環境的陌生感一下子又沒了,她兩步並作一步,迫不及待躥上樓。

所幸這幢彆墅看著挺大的,但格局分明寬敞,也就兩層樓。

荊梵音到了二樓,很容易就找到了左邊最末的那間屋,透出微弱的光亮,應該是尹似槿的書房沒錯了。

到了門口,還沒等她敲門,就聽見裡麵隱隱傳出說話聲。

荊梵音敲門的動作連忙頓住,擔心他還在工作,萬一是什麼重要會議,她這麼貿然敲門,怕是會打攪到他。

以前就有過一次,她不知道情況,當時尹似槿也什麼都沒說,她還是事後從他秘書那裡得知,那次會議的重要性。

荊梵音蹙眉,猶豫片刻,躡手躡腳擰動門把手,推開一絲門縫,透過門縫瞧見裡麵,尹似槿坐在烏木書桌後,麵前一方顯示屏,材質剔透的無框眼鏡上映著屏幕光,說話時神情冷肅。

果然是還在工作啊……

荊梵音遺憾兩秒,最後還是輕手輕腳,又將門給合嚴實了。

她無奈歎口氣,小聲下了樓。

到了樓下沒事做,荊梵音找到自己的包,走去客廳長沙發上,盤腿坐下。

她翻出手機,找了個看上去還不錯的綜藝,看了兩分鐘,嫌棄手機屏幕太小,又跳下沙發,跑到前麵的嵌入式巨屏電視機前,琢磨怎麼用。

荊梵音花了幾分鐘弄清楚怎麼用,將手機上的綜藝節目投到電視機上,調好了清晰度,才回到沙發上躺下,愉快地看了起來。

剛開始,她心裡還想著尹似槿,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工作完,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扭頭往樓上看一眼,後麵看著看著,看了進去,覺得這綜藝拍得很不錯,注意力不自覺被吸引住。

一時間,整個風格冷感的一樓客廳,都充斥著輕軟的笑聲。

往日入夜後,死寂如鬼宅的山頂彆墅,隻有浩瀚星空、幽綠草地作伴,今夜卻添了抹生色。

-

淩晨一點。

會議已經結束。

烏木書桌後的人,脖頸修長,戴著無框眼鏡,垂著眼睫,依舊望著電腦屏幕,無關會議,隻凝視右下角一框監控視頻的畫麵。

畫麵是樓下客廳,綜藝節目已經放完,恢複到初始界麵,沙發上蜷縮著一抹小身影,已經睡著有一會兒了。

他便望著那抹嬌小身影,眸中光影一動不動。

寂靜的書房,忽然響起一聲手機震動。

烏黑的眼睫輕掀,視線如同暗芒掠去,他抬手拿來手機,上麵是助理的信息,一條日常提醒。

【尹總,請記得服藥。】

尹似槿瞳孔深寂幽清,唇角細細地碾開,笑容詭譎無聲,辨不清善惡,也隻一瞬即逝。

手機放回桌上,他目光回到屏幕右下角的監控視頻,短暫留戀,息了屏幕,他站起身,擰開門,緩聲步出了書房。

-

荊梵音做了個噩夢。

她夢見自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尹似槿坐在她身邊,手裡拿著濕毛巾,給她擦臉,擦到頸部時,視線頓住。

他指尖從她領口勾出一條很短的項鏈,是爺爺大壽那晚,她在樓上換衣服時,他讓傭人送上來的鎖骨鏈,還讓傭人親眼看著她戴上的。

她看見尹似槿指腹摩挲著鎖骨鏈的鏈墜,動作溫柔,鏈墜是木槿花形狀的粉鑽,很漂亮,就是短了點,戴上就不好摘了,雖然它是鎖骨鏈……

尹似槿似乎在說話,但詭異的是,荊梵音明明沒有聽見聲音,卻仿佛在腦海中接收到了他說了什麼。

他在問她,喜不喜歡這份禮物,他說這份禮物很特彆,它能讓他隨時知道她在哪裡,能讓她永遠逃不了,但它現在,沒用了……

尹似槿笑了,俯下身,伏在她耳畔又問,梵音為什麼不能再乖一點呢?

夢境中的話,沒有聲音,卻依然帶有情緒。

荊梵音很明顯感受到了尹似槿平靜的語氣下,壓抑到病態的情緒,令人畏懼。

她在夢裡打了個哆嗦,又看見尹似槿吻了下她的耳垂,一路細細地親到她唇角,他半闔著眼,貼著她唇,狀似無意識地呢喃:不要離開哥哥,好不好?

前一刻溫柔凶戾,後一刻孤弱乞憐,前後情緒翻天覆地,變化太快,實在不像個精神穩定的人。

荊梵音後怕地籲了口氣,現在就隻有一個念頭:還好還好,這是夢,尹似槿沒瘋,現實中看著還是挺正常的。

畫麵忽然變了,還是這間病房,但陳設有了細微的變化,尹似槿衣服不一樣了,床上的她,看著也瘦了好多,臉色蒼白,怎麼看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荊梵音:這個夢,就很不吉利。

荊梵音有點嫌棄,很想換個夢做,但她換不了,夢裡還不能閉上眼睛,隻能硬著頭皮看,就像在看屏幕貼了一層磨砂膜的小短片,色調還很昏暗,視覺效果相當不理想。

荊梵音:更嫌棄了……

尹似槿給窗台的花瓶換了鮮花,添了新水,轉過身,坐到床邊來,從被子裡摸出她一隻手,給她揉著手臂,手法熟練,臉上帶著褪不掉的笑。

窗外的陽光照在他臉上,將唇映得豔若玫瑰,膚若薄霜,烏睫落下陰影,陰影中的那雙眸,透不進光了,可他臉上的笑絲毫未變。

他又在說話,還是沒有聲音。

他在說家裡來了新的廚師,會做所有她喜歡吃的菜,說爺爺收養了個小女孩,竟然想叫她梵音,他把那女孩送人了,爺爺年紀大了,是該頤養天年,他找了個四季如春的小島,安排了醫生和一切生活必須的設施,讓社南老夫人陪爺爺住去了島上。

他說那座島很漂亮,她應該會喜歡,他想起來,這麼久了,他們還沒蜜月,下次可以去島上玩,她想玩多久都可以,順便還能看看爺爺,他知道,她比他孝順。

荊梵音:我為什麼從這種誇我的話裡,聽出了脅迫的味道?

尹似槿已經為病床上的她,按摩完了四肢,將她扶起來,靠在懷裡,手裡拿著把木梳子,輕柔地給她梳頭發。

她的頭發依舊很漂亮,烏黑柔亮,很順滑,一點都不像長時間昏迷不醒、眼看就快一命嗚呼的人會有的。

尹似槿目光落在她發絲上,很溫柔,唇角細細地翹起來。

他又在說話,他說靡音懷孕了,但這個孩子生不下來,他問她會不會生氣,畢竟靡音是她親妹妹,會不會怪他,但他不準她生氣。

他說梵音隻能有哥哥,隻能想著哥哥,不能因為任何人任何事生哥哥的氣。

他笑容更深了,說安氏要變天了,那是一場大戲,很多家都在蠢蠢欲動,段乾家、司家、步家,甚至她最好的朋友越渺瑆她家,哦對,還有跟她同姓的荊莫澤荊家,都在暗自考量,是選從小一起長大的阿琰,還是私生子安珘。

他問她,梵音猜,哥哥會選誰?

荊梵音:……

她又夢到尹似槿知道她姓荊了,果然,夢都不講科學。

還有,哥,跟男女主作對是沒有好下場的,趁現在還來得及,我們趕緊停止反派行為!

病床上眼都睜不開的她,當然不可能回答尹似槿。

尹似槿笑了笑,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沉默,親吻下她鬢角,手上為她梳發的動作未停,他貼著她耳畔說:哥哥,會選安珘。

他說,他們總會讓梵音遭遇不幸,不管有意還是無意,哥哥都不喜歡他們,很不喜歡……

尹似槿話說得任性,微闔了眼,貼在她頸側輕蹭。

荊梵音:……看來反派這條路,尹似槿是非要走到黑了。

還好這是夢,不是真的。

荊梵音又心痛又焦急,隻能這麼安慰自己,歎了口氣,覺得這個夢太致鬱了,她不想做了,她想醒過來。

荊梵音這邊正想著怎麼醒過來。

那邊畫麵中,尹似槿合了眼,唇在她下頜貼了貼,眼簾輕掀,又湊到她耳畔。

他在笑,在輕聲問,梵音聽過鑽石葬嗎,第四到第八根肋骨下是心臟,就用它們好不好,到時候梵音又可以陪著哥哥……一直陪著哥哥了……

他說著話,笑聲輕,一手環在她腰上,一手指尖劃過她心口,仿佛想穿過皮肉,直接觸碰他口中的第四至第八根肋骨……

荊梵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突然覺得心口拔涼拔涼的,怪嚇人。

什麼意思?尹似槿要乾嘛?!

荊梵音夢裡都感覺到了寒意。

不行了,我覺得這是個噩夢,我不要做了,我要醒過來。

夢境突然開始加速,她看見一間冰冷的實驗室,穿著實驗室白大褂的人,提起一個材質特殊的金屬箱子,箱子打開,裡麵僅有一隻黑色的小方盒。

尹似槿眼中幽靜,伸手捧出黑色小方盒,掀開盒蓋,純黑絨布間嵌著一枚色澤極其純淨的白色鑽戒。

他眸色微微晃,勾唇笑了,將鑽戒戴在右手無名指上,望著它的目光,溫柔極了,像是在親吻愛人。

荊梵音還沒看明白這是在乾嗎,畫麵一轉。

簡陋的大馬路,天色灰蒙蒙,路邊一輛黑色商務車,跟周遭破敗環境格格不入。

一個身段修長的男人,從車上下來,西褲筆挺,皮鞋鋥亮,指間似乎是一枚戒指,反射陽光,有些刺眼。

不遠處有個小孩,衣衫襤褸,皮膚黝黑,被攔住了,手上捧著盆漂亮的紫色鮮花,衝著男人的方向呐喊。

荊梵音心口一緊,還沒來得及意識到什麼,像是加了倍速的畫麵,已經過渡到男人在小孩麵前緩緩蹲下。

尹似槿的臉側映著陽光,琥珀眸剔透深靜,睫羽纖長,膚色冷白,勾著唇角一點溫和的笑,眼底卻幽若深穀,沒有生氣。

他不知說了什麼,凝著那株漂亮的紫花,緩慢抬手,似乎想要觸碰,無名指上的白鑽耀著日光,迸射出刺眼的光芒——

與此同時,什麼東西,轟然倒下。

腦中仿佛突然爆發一聲尖叫。

荊梵音驀然睜眼,從沙發上彈坐起來,心口還在收緊,呼吸不暢。

她大喘了好幾口氣,才慢慢回神,反應過來,她看電視看著看著又睡著了,還做了噩夢。

最恐怖的是,噩夢的最後,竟然與她當初在閣樓花房陷入的幻覺最後一幕,幾乎一模一樣,唯一區彆似乎隻有那枚無名指戒。

純淨的白色,從沒見過,卻莫名有種熟悉感。

荊梵音抹了把額頭冷汗,拍了拍還在撲通撲通跳的小心臟,閉眼緩了會兒,還是有點怕。

不行,她要去找尹似槿。

荊梵音掀開毯子就要下沙發……

嗯?

掀開毯子?

哪裡來的毯子?

荊梵音盯著毯子呆了會兒。

難道是尹似槿工作完了,下來給她蓋上的?

她扭頭往樓上看,發現有間房開了半邊門,門裡透出微弱的暖光,之前沒有的。

看來真是尹似槿工作完了,下來給她蓋的。

但他乾嘛不直接把她抱回房間,給她蓋毯子什麼意思?

讓她在客廳睡?!

荊梵音一頭問號,但也沒過多思考。

她抱著毯子就上樓了,到了透出微弱暖光的房間門口,往裡一瞧,瞧見床邊一盞壁燈羸弱,尹似槿側躺在床上,背對門口。

荊梵音輕手輕腳進去,反手將門關上,心裡莫名有點虛,她現在這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樣子,怎麼跟電視裡入室竊香的采花賊似的……

雖然尹似槿這顏,的確很夠被偷香的標準……

荊梵音蹙著眉頭,一邊囧囧地自我吐槽,一邊依舊跟做賊似的,躡手躡腳挪到床的另一側,尹似槿麵朝的那一側。

她抱著毯子,在床邊席地坐下,雙手揪著點床墊床單,半邊臉埋在手背裡,看著尹似槿的睡顏,用目光仔仔細細描摹他的輪廓。

看著看著,手指就開始蠢蠢欲動,最後還是控製不住,伸出去,碰了碰他柔軟的長睫,高挺的鼻梁,白皙乾淨的皮膚,沒有笑的唇角……

之前從噩夢中帶回現實的恐懼,這會兒才因為所見及所觸的真實感,漸漸消退,心慢慢踏實了。

荊梵音歪著腦袋,又看了好一會兒。

周圍環境過於安靜,暖色的微弱燈光,也很能讓人發懶,就忍不住想躺著。

而且,尹似槿這張床看著好像很舒服。

荊梵音心動了,稍微估摸了下尹似槿睡的位置到床邊的距離,覺得再塞一個她,應該沒有問題。

她看了看尹似槿身上柔軟的被子,又看了看自己懷裡的毯子。

荊梵音很乾脆地把毯子往旁邊一扔,輕輕掀開被子的一角,動作很小心地上床,縮進尹似槿懷裡窩著,再把被角蓋好,手收回被子裡,往尹似槿腰上一抱。

合上眼,身下是柔軟的床墊,身上是輕而溫暖的被子,懷裡的“大抱枕”也是相當舒服,一切都非常完……就是光有點刺眼。

荊梵音又睜開眼睛,扭頭看了看光亮微弱的壁燈,又看了看尹似槿,想著,他大概是太累了,一倒床上就睡著,忘記了關燈。

荊梵音小心翼翼撐起點身子,抻直手,把燈關了。

屋內一下漆黑,她再慢慢躺回去,窩進尹似槿懷裡,靠在他胸口,闔上眼。

床墊柔軟,被子輕盈溫暖,“大抱枕”手感超好,熟悉的冷花香,鎮定安神。

簡直完美!

荊梵音忍不住翹起唇角,心裡十分舒坦,精神逐漸放鬆。

靜謐中,嬌小的呼吸聲,徐徐趨向平緩,陷入酣眠。

又過了一會兒。

尹似槿睜開眼,久違的黑暗中,他目光幾乎靜止,許久才漸漸生出動靜,緩慢下移,落定懷中人的發頂,被中的手移到她腰間,向上撫去,摸了摸她散開的長發,指尖陷入發絲裡,隔著薄衣,順著肩骨,掌心貼住纖細的後頸,指腹摩挲上側頸脈搏。

跳動得很溫柔,很有活力,是具健康的身體。

不會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睜不開眼,說不了話。

但是……

那樣的梵音,更讓人安心啊。

每天都會乖乖等著他,離不開,逃不了,不會貪新鮮,不必有朋友,隻有他……

不哭不鬨,好乖的……

他半闔下睫,壓住眸中碎出的光,唇邊勾起無聲的笑,指下溫暖的血液搏動令人眷戀,貪婪卻趁機煽動教唆,誘哄人去收攏指尖……

一旦鮮活重歸平靜。

梵音又會變得很乖,哪裡也不會去,安靜陪著他,一整個世界,隻有他……

直到一聲嚶嚀,像是被打攪了美夢,小腦袋不知危險地往他懷裡拱了拱。

摁在纖細脈搏上的指尖顫了顫,薄唇邊的笑倏然滯住。

可是,那樣的梵音,不會笑。

不會叫哥哥。

不會又怕他又愛黏著他。

不會望著他,眼裡全是星光。

不會坐在窗邊,籠在柔軟的薄光下,裹著毯子,捧著平板電腦,身前一圈零食,邊吃邊看邊笑,依偎著他……

睫下碎光湮滅,瞳孔微微渙散,他靜默許久,僵硬的唇角牽動,俯下首,貼在她發頂,合上雙眼,被下另一隻手摟上,她的腰,無可抑製地越收越緊,呼吸沉緩。

想用血肉,造一座城堡。

將他的梵音,鎖進去。

黑暗中,尹似槿唇邊的笑,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