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下)(1 / 2)

真的不怪譚硯會產生這種想法,實在是梁顯這段時間的舉動就像個要糖吃的小孩子一般, 蹭床睡時規規矩矩的, 自己抱著被子爬上來, 從來不會偷鑽被窩,說是睡一張床, 可實際上連肢體接觸都沒有多少。

方才的吻也是,與其說是吻,倒不如說是輕輕碰一下, 目的也不是占便宜, 而是為了讓譚硯清楚梁顯的感情並非玩笑, 而是真的喜歡。當時那種情況,如果不來點有衝擊性的舉動,譚硯還不知會想到哪裡去。

即使如此,也不過是皮膚與皮膚接觸,連氣息都未曾交換,又怎麼能稱得上吻。

“你是不是那個……”譚硯仔細想了想,終於想起曾經上過警銜培訓班中,心理學老師曾講過一種現象, “吊橋效應。”

難為譚硯能回憶起這個詞, 這已經是十多年前學習的了。

“我很肯定,不是。”梁顯撞完牆後, 又堅強地轉回來繼續表白, “我不是那種分不清感激和愛情的毛頭小子,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知道你的真實年紀後, 我在網上搜索了你的事跡,查到很多你的獲獎照片。看到你58歲的容顏,我都會心動。那時我就知道,老不老於我而言無所謂,我隻是單純喜歡你這個人而已。”

譚硯沉默一會兒後歎氣道:“你還是太年輕了。”

見梁顯又著急想要解釋,他作出一個向下壓的手勢,阻止梁顯繼續說下去。

“你或許覺得,我這麼多年都沒結婚,對感情一無所知。確實,我沒有真正與誰朝夕相處過,不清楚婚後多年那種彼此相依的感覺。可要說是年輕人的感情,我見過很多。”

譚硯回憶道:“初高中學生想談戀愛,家裡不同意就逃學私奔的,我這些年抓回了不少個,他們一對對都愛得要死要活的,可長大後又有哪對真正在一起了。更多的是年紀輕輕就初嘗禁果,懷了孕雙方家長廝打到警察局,彼此都不肯要這個孩子。還有結婚時甜甜蜜蜜,婚後感情被柴米油鹽消磨,曾經的愛情消耗殆儘,一對有情人變怨偶。

反倒是一些彼此沒有見過麵,因為條件合適相親結婚,後半生卻過得和和美美。

愛情從來不是生命的全部,年輕人荷爾蒙比較旺盛,認為世界上最好的感情莫過於此,實際上這隻是一種年輕的衝動,沒有學會承擔責任的感情從來都隻是無稽之談。”

譚硯就這樣輕飄飄地,將梁顯的感情全部否定,卻實際得讓人難以反駁。

梁顯不解道:“你又如何確定,我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呢?你又如何知道,我沒有學會承擔責任呢?我已經成年了,與你見過的那些人的不同。”

“我當然知道每個人不同,可你有考慮過我的年紀嗎?就算退一萬步講,我比你大39歲,隻是現在長得年輕而已,或許再過兩年我就會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牙齒掉光,下肢癱瘓,躺在床上不能自理,你要怎麼解決這件事呢?像愛人一樣照顧我嗎?方才我問你是要為我養老送終嗎,並不是開玩笑,而是認真的問,你找一個大那麼多歲的愛人,除了這個結局,還會有其他嗎?”

譚硯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梁顯發懵,他想了一會兒才道:“你又怎麼知道我不願意?或許到了那個時候,我會心甘情願照顧你到生命的儘頭呢?”

“我沒懷疑過這點,”譚硯道,“你是個好孩子,就算是孤寡老人,隻要是組織分配給你的任務,你也會照顧他到最後。”

“那……”

“可是我不願意。”譚硯乾脆地打斷了梁顯的話,“我將來可以雇傭陌生人照顧自己,能夠接受養子養女,但不能接受自己的戀人年華正好,卻要被我這個將行就木的老人拖累。我如果真的喜歡你、愛你,那就更不願意自己喜歡的人看到自己鶴發雞皮的樣子。”

梁顯第一次見到譚硯這樣有理有據侃侃而談的樣子,譚硯向來是沉默的,他惜字如金,說出的每個字對異能小隊和研究組都無比重要。而今天,他卻能說出這麼多話來打消自己的念頭,要慶幸嗎?得到了譚硯的特殊待遇。

“或許是我的容貌欺騙了你,讓你有了我們是同輩人的錯覺。”譚硯繼續道,“可我終究已經58歲了,我們成長的經曆不同,價值觀也不同,以後就算聊天都難以聊到一起去。你……喜歡男孩子或是女孩子沒關係,但就算戀愛,也應該要找一個能與你談得來的,不是嗎?”

梁顯的感情從緊張到鬱悶,最終隻能化為一聲無奈的歎息。

他拿起那束玫瑰花道:“九十九朵玫瑰花,代表天長地久,forever。其實從來沒有所謂的天長地久,所有感情最後也不過是塵歸塵土歸土。我其實……沒想過你會答應我,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的感情而已。”

年輕的男孩望著譚硯,眼中並不是求而不得的渴望,而是無法傳達的訴說。

“你可以遵從心意拒絕我,甚至從此不理我,形同陌路都可以。”梁顯將一朵玫瑰花揉碎,掌心留下一抹紅色,“我會很難受,可是我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願意我追求你,我會努力變強,好好表現,總有一日會成為你的助力,能夠與你並肩作戰。如果你不允許,那我會藏好自己的感情,不再讓你煩惱。

怎樣都可以,可是求你,不要否定我的感情。”

年輕的臉上充滿執拗,“不要用吊橋效應或者太年輕沒有責任感來否定我,你可以拒絕我,但請正視我。更不要勸我去找個年輕男的或者女的,你隻要負責拒絕就好,剩下的是我的事情。”

他靜靜地坐回在位子上,拿起譚硯用過的玫瑰花枝筷子,一口一口地將譚硯為他剩下的半盤子菜都吃掉。

經過一番辯論,菜已經有些冷掉了。梁顯直接倒了杯熱水,就著熱水吃下去。

說起來這種場合他也沒來過幾次,跑這裡吃一肚子不習慣的法國菜乾嘛,又不是講究的上流人士,不過是個土鱉學生而已,食量大得能把自助餐吃倒閉,偏偏要跑到高檔餐廳找虐。都不如去學校旁邊吃東北菜,至少能大口大口吃饅頭,菜冷了也能讓老板再給熱一下。

譚硯也沒有一走了之,坐在梁顯對麵看著他狼吞虎咽地吃飯,剛要開口,就聽見梁顯說道:“不許說什麼你還小,長大了想起這件事隻會一笑置之。”

譚硯正要說類似的話,梁顯這麼一說,他隻能繼續保持沉默。

“今天來這裡,我就知道,你有99.9999%的可能性拒絕我,可是隻要你沒開口,我就還有一絲希望,有一絲希望就要試。至少今天過後,你能不再把我當小孩子看。”梁顯一邊吃一邊道。

譚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兩人的想法根本就是兩條平行線,永遠說不到一個點上去。

“年紀大的人總想著以後會怎樣,而年輕人隻考慮當下,這是你和我的本質區彆。”梁顯不愧是智商超絕,失戀失成這個樣子竟然還能總結出條理來,“我想的是同你在一起,共同學習共同進步,遇到困難一起解決,兩個人一起走到最後,雖然過程可能很艱辛,但至少為此努力過。可是你連努力的想法都沒有,你直接認為,困難不可能解決。有哪對夫妻結婚之前,連將來癱瘓後誰來照顧誰的問題都考慮到了?難道要因為遲早有一方會去世就永遠不結婚嗎?

誰規定你一定會先我而去,我們的任務一次比一次難,你比我強,或許下次、下下次我就……”

梁顯還沒說下去,嘴就被譚硯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