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陽芮芮還是歐陽睿的時候，曾經聽說過尹方圓的名字，但不是英雄事跡，而是剛入職時學習的一個反麵案例。
——尹方圓因工作方法簡單粗暴，對嫌疑人關心不夠，導致嫌疑人意外死亡，從而被全係統通報批評。
那個嫌疑人就是富大力，死亡時間就是2000年9月4日中午十二點左右。
雖然這件事過去很久了，但某些關鍵點她記得很清楚。
寧安把煙灰彈在柱子旁的垃圾桶裡，“歐陽認識尹組長？”
歐陽芮芮道，“不認識。”
“那還是彆去了。”寧安搖頭，“尹組長的老婆在鬨離婚，他這兩天脾氣大得很，咱們這些新兵蛋子最好少往上湊。”
難怪了。
歐陽芮芮深表同情，本該說點什麼以表示體諒，但富大力的生命健康更為重要，她不敢耽擱，邁開步子就往裡麵走，“那好吧，我自己去。”
“你這人。”寧安把大半截香煙按在垃圾桶裡，快步追了上來，“我剛挨完批，你這人怎麼就不聽勸呢？”
歐陽芮芮不為所動，“寧哥放心，我不會亂來的。”她在手機上按了一下數字“1”，旋即又關掉了。
這時候叫救護車不合適，否則即便在警局，也會有人懷疑她鬼上身。
還是想辦法見到嫌疑人再說。
寧安繼續勸她：“歐陽彆任性，一個小審訊而已，你是法醫助理，以後有的是機會旁聽。”
歐陽芮芮道：“沒事，我就隨便轉轉，又不是闖法場。”
說話間，二人穿過大堂進了走廊。
走廊很長，差不多三四十米，白牆、棕門，花崗岩鋪地，儘頭的牆麵上寫著“機智、勇敢、公正、廉明”八個大字。
第一大間是警員辦公室，裡麵擺了二十幾張桌子，坐著十幾個人，接電話的，彙報案情的，詢問當事人的，報案的，聲音非常嘈雜。
路過大辦公室，兩個警察押著一個滿臉橫肉的男嫌犯迎麵走了過來。
三人的目光一起落在歐陽芮芮的臉上，男嫌犯放肆地“呼哨”一聲，調笑道：“臥槽，大美人兒啊！”
一個警察和寧安打了個招呼，另一個則搡了男嫌犯一把，“看什麼看，你給我老實點兒！”
兩夥人擦肩而過。
寧安小聲安慰：“都是流氓地痞，歐陽彆往心裡去。”
歐陽芮芮“嗯”了一聲，問道：“尹組長在哪一間？”
寧安見攔不住她，便也罷了，大手往裡麵一指：“三號審訊室。”
快到時，她隱約聽到了裡麵的對話聲。
“臉疼？都六十多歲了，還跟有夫之婦亂搞男女關係，你還有臉嗎？”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亂搞男女關係了？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告你！”
“你不會認為我在詐你吧，劉紅霞的左鄰右舍，好幾個大媽都能指證你。告我？你可以告，沒問題。我提醒你富大力，現在有dna技術，你在劉紅霞那留下了精夜，一檢驗就什麼都清楚了。”（夜，液）
“……”
“你要是識相就趕緊說實話，少扯用不著的，從進來你就各種找借口，一會兒胸悶，一會兒肩膀疼，我告訴你，哪兒疼都救不了你。”
“……”
歐陽芮芮到了門口，用意念伸長了耳朵……
尹組長又道：“富大力你可以了啊，再演就過了，趕緊說，說完了我請你吃飯。”
“起來，彆趴著，小馬，你去給他倒杯水。”
歐陽芮芮腳下一轉，進入隔壁監聽室，用紙杯接了杯溫水。
旋即，一個英姿颯爽的年輕乾警直奔飲水機來了。
歐陽芮芮把水遞給他，“馬警官，嫌疑人年紀較大，如有身體不適，要考慮低血糖和心肌梗塞的可能，一旦發生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年輕乾警一臉莫名其妙，“你是……”
寧安道：“卓研，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咱們新來的法醫助理歐陽芮芮。”
“哦……”馬卓研了然，“聞名已久，咱們等會兒再聊，我先去把審訊跟完。”
他端著水杯火急火燎地往外走。
歐陽芮芮拉了他一把，水杯裡的溫水被搖晃出來，撒馬卓研一手，褲子也濕了一塊。
馬卓研回頭瞪她一眼，“你搞什麼！”
歐陽芮芮正色道：“尹組長的話我都聽見了，無力、虛弱，心口隱痛可能是心肌梗塞的前兆。馬警官，如果一個嫌疑人死在詢問中，肯定會造成非常惡劣的社會影響。”
馬卓研甩開歐陽芮芮，對寧安說道，“你跟她說說，我現在沒有時間。”
歐陽芮芮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凡事都有個萬一……”
馬卓研頭也不回地打斷了她：“寧安你攔著她，我再不回去尹組長就要罵了。”
他兩大步躥到了門外。
歐陽芮芮正要跟上去，就聽見有人說道：“把水給我，我去看看。”
“向組長。”馬卓研道，“新來的不懂事，我這就過去了。”
“給我吧。”向馳從他手裡拿過水杯，推開了三號審訊室的門。
寧安給馬卓研賠了個笑臉，“歐陽才來，心軟，沒經驗，又是學醫的，難免比咱們熱心些。”
馬卓研道：“沒經驗可以，但不能不聽勸。”
歐陽芮芮笑了笑，按下通話鍵……很快，接線員的聲音從聽筒傳了過來。
“你好，這裡是霖江市120急救指揮中心。”
“我這裡是瓷湖區警察分局，現在有一名心梗患者……”
“喂，你怎麼這樣？”馬卓研生真氣了，“開什麼玩笑，趕緊掛了。”
寧安也道：“哎呀歐陽，嫌疑人大多滑頭，他們說的話沒幾句真的，你怎麼這麼軸呢？”
“歐陽怎麼軸了？”袁文濤也來了，“小馬彆急，跟我說說。”
寧安道：“袁哥，趕快管管你徒弟吧，在審訊室外聽到幾句隻言片語就信以為真了，正打電話叫120呢。”
袁文濤的臉色沉了下來……
歐陽芮芮叫好救護車，掛斷電話，塞進了褲子口袋裡，正要說話，就聽見向馳沒好氣地喊了一嗓子，“老袁，快來救人！”
“臥槽！”袁文濤嚇一大跳，轉身就跑。
寧安和馬卓研愣在了原地。
歐陽芮芮道：“寧哥，你去外麵接應一下，馬哥去醫務室找醫生找救心丸，我去幫我師父的忙。”
“誒，誒誒誒。”被安排的兩個人一疊聲地答應了，雙雙跑了出去。
歐陽芮芮迅速趕到三號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