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芮芮四點半就醒了——隻要喝酒她就會早醒,兩輩子都這個德行。
她想睡睡不著,又沒有智能手機可以刷,懶一會兒便起了床,洗漱一番,換上一套銀白色的中式練功服,輕手輕腳地下了樓。
出小區大門就是瓷湖,湖邊有一條長長的木棧道。歐陽芮芮過馬路,上棧道,開始慢跑。待身體熱了,她找到一處安靜的所在,打了一遍拳法。
早上涼,但運動量到了一樣大汗淋漓,正當她擦完汗,想再打一遍時,三個仙風道骨的老人家來了。
原來這裡是人家的根據地。他們帶了小錄音機,音樂一響就知道是練太極拳的。
太極拳歐陽看過,但沒學過,一起練練感覺也不錯。她跟領頭的老奶奶打了個招呼,跟在後麵一招一式地練了起來。
向馳跑步經過時,不經意地看見一個身形窈窕的漂亮女子混在幾個老年人中間———招一式地切西瓜,你一半來他一半..
動作很標準,姿勢很好看,就是不大熟練。她或者是有舞蹈功底的吧。向馳過了下腦,腳下加速跑了過去。
他喜歡在清晨跑步,人少,空氣清新,沉浸式地聽著腳踏地板的“咚咚”聲,思緒都比平常快上幾分。
跑到棧道儘頭,再折返回來,越過小區,穿過一條街,就到了煙火氣旺盛的小早市。油滋滋的大油條,熱氣騰騰的饅頭包子,排隊購買的煎餅果子,還有滋啦啦的煎餃子..…
向馳先去買了份豆腐腦,回來時發現油條攤前多了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他腳下一滯,目光就和看過來的歐陽芮芮對了個正著,遂點了點頭。
歐陽芮芮恰好排到了,她對老板娘說道: “要四根,分兩袋裝。”"好嘞。"老板娘麻利地裝好油條,遞給了她。
向馳看著手裡獨一份的豆腐腦,頓時感覺到了尷尬。歐陽芮芮把油條一遞, “請你的。我去買豆腐腦了。”“哦。”向馳乾巴巴的, "謝謝。"
歐陽芮芮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動作和他昨晚的一模一樣。向馳搖頭失笑。
吃完油條豆漿,歐陽芮芮提垃圾下樓,剛扔進垃圾桶裡,就見向馳飛也似地從她麵前路過,往五號樓去了。
她有些納悶,但也沒多想,打開車門上了車。“鈴鈴鈴……”她的手機響了
。
歐陽芮芮知道,肯定又有案子了,她趕緊接了起來。
電話裡傳來袁文濤的聲音, "火車站候車大廳外麵,你趕緊的。"“用接您嗎?
"不用,你自己過來就行。"袁文濤掛斷了電話。
歐陽芮芮表情嚴肅地把電話扔進一旁的背包裡,擰了下車鑰匙,發動機哼哼兩聲,突突突地運轉了起來。
火車站的案子,是她沒有聽說過的。
那麼,向馳是在這起案子中出了事,還是為原主的案子奔走時出的事?
當時的她,不把向馳的案子僅僅當成一件臥底警察被犯罪團夥報複、壯烈犧牲的英雄事跡就好了。
瞎。
既然無法規劃下一步行動,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畢竟有了停車場的事,以向馳的聰明,應該有警惕心了吧。
十五分鐘後,歐陽芮芮把車停到警車旁邊,朝候車室跑了過去。
候車室門外有個大雨篷。民警在其右側拉了一條警戒帶,將看熱鬨的旅客隔離在外。
歐陽芮芮想了想,從包裡找出一張外科口罩戴上,這才鑽過人群,出示警官證,進入了現場。
“來啦!”袁文濤把一副手套扔給她, “下回不用趕這麼急。”他在擔心她開快車會出事。
歐陽芮芮戴上手套, “您放心,我心裡有數。”袁文濤小聲道: “才摸幾天車啊,你有個屁數。”
歐陽芮芮莞爾,她沒有爭辯,配合袁文濤做了一番屍表檢查。
死者係男性,三十左右歲,身高173上下,體型消瘦,穿著淺藍色長袖襯衫和淺咖色休閒褲,褲線筆直,帶網眼的深棕色皮鞋纖塵不染。
衣服上有淡淡的酒精味。屍體躺在台階上,旁邊是支撐雨篷的大柱子,根據屍僵程度推測,他是靠坐在柱子上去世的。
歐陽從勘察箱裡取出溫度計。
袁文濤囑咐道: “儘量遠離骨盆後壁,知道嗎?”歐陽芮芮點點頭——骨盆後壁溫度較低,容易造成誤判。
尹方圓眼睜睜地看著嬌滴滴的小姑娘把一根長溫度計,嫻熟地推進死者的鋼門裡。 (鋼,肛)沒眼看了啊。
他和向馳對視一眼,雙雙彈開視線,朝四周圍觀的老
百姓看了過去。
周圍的議論聲大了起來。“誒誒誒,那是個女的吧。”"就是女的,她那是乾啥呢?""法醫吧,女法醫。"
"不知道,沒聽說過,艾瑪艾瑪……""人都死了,這叫什麼事啊!"
…
向馳立刻把剛到的幾個偵查員叫過來,組成人牆擋住了師徒二人。
袁文濤擔心地看向歐陽芮芮,但後者似乎毫不在意,打開死者上衣,專心致誌地檢查,脖頸、胸腹部……從上到下一絲不苟。
他便也罷了,在屍斑上按壓一下,說道: “屍斑呈深紫紅色,片狀,指壓可暫時褪色,綜合屍僵的情況來看,死者至少死四五個小時了。"
尹方圓道: “那就是兩三點,人困馬乏的時候,很少有人會注意到他吧,怎麼死的,病死還是他殺?"
歐陽芮芮道: “屍斑明顯,口唇、指甲發紺,懷疑是苯二氮卓類藥物中毒死亡,自殺還是他殺目前不能確定,需要解剖。"
袁文濤滿意地點點頭, "尹組長,死者的身份確定了嗎?"尹方圓是最早到的,情況了解得相對全麵。
尹方圓道: "外圍沒有收獲,死者身上也沒有嗎?"
歐陽芮芮答道: “衣物無破損,各個口袋摸過了,沒發現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草。”尹方圓低低地罵了句國罵, "又特麼要找屍源了,在火車站這種地方難度加倍啊!"
袁文濤取出溫度計, "33.5,結合淩晨之後的室外溫度,死亡時間確定在兩點到三點之間。"向馳道: “殯儀館的車到了,如果初步勘察做完了就把屍體拉走吧。”
看熱鬨的人越來越多,火車站的秩序越來越差了。袁文濤道: “做完了,擔架到了就走。”
殯儀館的車開走了,但人群依然不散,不少人對著出事地點指指點點。
尹方圓吸一大口煙,煩躁地噴了出去, “看來隻要咱不走,他們就不會走。”向馳道: “走吧,我們先去車上彙個總。”
尹方圓一擺手,一乾偵查員便出了包圍圈,上了警車。
向馳道: “都說說
吧,掌握什麼情況了?”
李自健坐在駕駛位上彙報道: “我詢問了晚上值班的保安和保潔,都說沒注意外邊。”
丁維道: “我找到了檢查行李的工作人員,他們也說沒看見。”
寧安道: “我在這邊的基層乾過,對火車站情況很了解。這裡人多且雜,工作人員習慣了視而不見,確實很難找到線索。我剛才把兩點到三點的車次抄了下來,如果確實是他殺,凶手肯定已經逃走了。"
“麻蛋!”尹方圓搓了搓臉, "這可怎麼查?"向馳道: “我們看監控吧。”
“啪!"尹方圓拍了下大腿,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門口裝監控了啊,走走走,趕緊瞅瞅去。"
向馳道: “我讓老方去取了,我們回分局再看。”老方,方文景也是重案組的成員之一。
尹方圓振奮了一下, “那就沒啥事了,大家繼續排查,找找在火車站拉人住宿的小老板,跑出租的,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尤其是出租車。走吧小向,工作量巨大,咱倆也一起去吧。"
解剖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