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了之X心平氣和(2 / 2)

“戴德蒙先生,我就直接問了。”在回了安德魯的母親的招呼後,沢田綱吉沒等班納開口就先一步地向戴德蒙提問了,“我想知道,你還想和安德魯和好嗎?”

戴德蒙也沒想到沢田綱吉竟然會這麼直白地發問。

“孩子,這和你沒什麼關係。”男人的眉頭緊蹙起,神情中露出了不滿,他當然並不想要聽到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來向他問責,用冷硬的話語回道。

雖然這個孩子幫助了他的妻子病情康複。

但是在戴德蒙的眼中,這個從未謀麵的孩子輕而易舉地從他的身邊毫無商量地帶走了他的妻子和兒子,來到了遙遠的紐約,就像是強行奪走了般。

“你這是什麼態度!”獄寺隼人立刻暴躁起來。

“是這樣的,我想戴德蒙先生你也知道,安德魯並不希望你將他的媽媽帶走。”沢田綱吉拉住了銀發青年,而後笑著說道,“我向安德魯提議,如果你想將你的妻子帶走也可以,但是前提是你能支付得起她來紐約以來的醫療費。”

“當你們決定幫助安德魯的那一刻起,就應該知道,這一筆費用我們是不可能支付得起的。”戴德蒙似乎已經料想到這種發展,男人以一種坦然的態度平靜說道。

“你說的沒錯,既然當初決定幫助安德魯,我就沒有想說以後要從安德魯的手中將這筆開支要回來。”沢田綱吉微微點了點頭,“但是,我幫助的人是安德魯,並不是你。所以這並不代表,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幫助安德魯嗎?”沢田綱吉走到了病床邊,他的目光望向戴德蒙,也望向病床上的女人。像是對這對父母,同時發出了提問。

“看他可憐?”戴德蒙並沒有怎麼思考地說道。

複仇者的孩子。

泛濫的同情心,高尚的英雄感。

幫助可憐的孩子,用來提升自我價值感。

多麼正義的英雄的孩子啊,怕是每天都為自己所做的英雄之舉而沾沾自喜,驕傲自己將一個男孩從冷酷殘暴的父親的魔掌手中解救出來。

戴德蒙是真的不想聽一個從未受到過生活的抨擊和挫折的孩子,來向他宣傳英雄的正義感。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億萬富翁在乞丐的麵前,炫耀他多麼有錢一樣。

“我幫助他的原因很簡單,那是因為我從一個特工的口中得知了,安德魯即將死亡的預見。”沢田綱吉麵容淡然地拋出了一句瞬間讓現場氛圍徹底死寂的話,“而在知道這個預見之後,我不希望他死。”

安德魯的父母都用震驚無比的眼神瞪著他。

“亞倫,你在說什麼!”安德魯的母親更為激動,“你說安德魯怎麼了?你在說什麼?安德魯他會出事嗎?”

“我想你們也都知道,我是複仇者的兒子,布魯斯·班納是我爸。”沢田綱吉平靜地說道,“所以,我會遇到擁有可以預見未來能力的特工,這對你們來說應該也不是難以理解的事情。”

“既然你已經康複了,安德魯也不在這裡,那我就告訴你們實話。”沢田綱吉的目光落在了病床上滿臉焦急與憂心的女人身上,“在曾被預見的未來裡,你會因為缺少藥物的治療,也未能接受及時的搶救而病逝。而安德魯會因為你的死,因為傷心過度而情緒失控,在外麵發生了意外。”

安德魯的母親聽到沢田綱吉的話渾身都在止不住地顫抖,她見過亞倫很多次,她知道亞倫是個怎樣的少年,此時也對亞倫說出來的話深信不疑,因此也對亞倫口中那個預見的未來而充滿恐懼和後怕。

“你怎麼證明那你說的是真的。”戴德蒙卻並未全然相信,又像是下意識地否定般。男人此時全身繃緊,露出了陰鬱的神情盯著沢田綱吉。

“為什麼我需要證明這一點?”沢田綱吉笑了。

“我正是為了改變那樣的未來才幫助了安德魯。”沢田綱吉繼續緩聲說道,“難道需要讓那樣的悲劇,如同預見般地展現在你的眼前,你才願意承認嗎?”

年輕的十代目深深知道,也見證了太多次數。

不懂得珍惜的人,隻有在失去之後,隻有在殘酷的現實出現,破碎了所有的幻想之後,才會懂得悔恨莫及的痛苦。但往往此時,已經太晚了。

既然如此的話,為何不直接將最慘烈的現實擺出來。

男人微有些渾濁的瞳孔瘋狂顫栗著。

“我說這些,是因為我想要你知道的是,我所幫助的人不僅僅是安德魯而已。”棕發少年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戴德蒙的身上,隱隱透露出了某種壓迫感,“戴德蒙先生,你應該想想,同時失去了妻子和兒子的你,你所要接受的的未來是怎樣的。”

在此刻戴德蒙無法再將眼前的棕發少年視為一個膚淺的孩子。

一無所知的人,似乎是他才是。

在少年的一句又一句的話下,隻感覺在承受著一擊又一擊的重擊。

“你會不會為家人的離開而感到心痛?你的未來會不會永遠都在悔恨中度過?你會不會後悔在過去的時候,並未能把握住你的妻子和兒子還活著的時光?”沢田綱吉的嗓音平穩至極,就像是在沒有感情地敘述著一件事實,“在那樣孤身一人的未來中,你到底是會憎恨你的妻子是個病人,你的兒子是個廢物,你的家人都是你的負擔,還是會憎恨自己,因為自己的毫無作為,而失去了生命裡僅剩的家人。”

男人在此刻隻感覺到呼吸中,仿佛層層的氧氣被剝離,讓他覺得愈發難以呼吸。隨著少年的聲音和平靜到冷酷的目光中,他仿佛都已經預見到了少年口中所說的那樣的未來。

——那將會是,他在封閉的黑暗中,枯竭的一生。

戴德蒙甚至不敢直視沢田綱吉的目光。

他的心中動搖至極地垂下了頭,氣息紊亂,目光注視著自己在不斷發著顫的緊緊相握的雙手,同時他也覺得自己的手腳冰涼。

看出了病床上安德魯的母親的驚恐,沢田綱吉笑著伸出手握住了女人的手,聲音裡終於帶著點溫暖的感覺安撫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正是因為你看到安德魯在這裡生活得很好,所以你才不希望自己留在紐約反而成為安德魯的負擔。但是你更是他的母親,他非常需要你的陪伴。”

“安德魯並不希望你離開,我們雖然是他的朋友,但終究並非是他的親人。”沢田綱吉的目光柔和地注視著眼前的女人溫聲細語道,“而且如今已經康複的你,又為何要認為自己是一個負擔呢?恢複健康的你,也可以嘗試新的生活啊。”

女人此刻哭得泣不成聲地點頭,並沒有再說什麼。

“最艱難的部分已經過去了,之後的一切,隻會越來越好了。”沢田綱吉知道,安德魯的母親一直都生活在那樣陰暗而又狹窄的環境中,所以她一直都認為自己是負擔。但也就是這個女人,卻也極其堅強地一直在承受著病痛的折磨,從未將負麵的情緒波及到其他人的身上。也正是因此,所以這個女人才會成為安德魯的精神支柱,而這個支柱一旦崩塌,引領安德魯的才會是預見中那般絕望的未來。

“你回去吧。”女人終於落淚著開口了,嗓音極其乾澀而又帶著絕對的堅定,“我會留在安德魯的身邊的。”

男人怔然地看著自己仍在哭泣的妻子和沢田綱吉。

——茫然。

在這一刻他隻感覺到了空無一物的空虛。

“戴德蒙先生,我想你現在也安心地離開了,能看到你的妻子和兒子都在紐約能有比原來更好的生活,作為丈夫和父親的你,也應該為他們感到開心吧?”沢田綱吉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男人的身上問道。

男人終於才意識到,他們都不再需要他。

無論是他的兒子,他的妻子。

隻有男人知道,在他們離開的每一天,他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覺得生命裡頓時失去了所有的聯係。在酒精的麻痹下,卻怎麼也釋然不了,沒有任何人聲的,徹底死寂的周圍。

他不禁想,這也許就是安德魯所感受到的地獄。

所以,他才來到了紐約。

此刻,男人渾濁的目光看著坐在病床上的病弱的女人,那個在原本的預見中,本該已經離開他生命裡的女人。

他的妻子和兒子,就像是擱淺的魚,他以為隻要給他們偶爾一兩滴水就可以生存,甚至以為自己這樣就是他們唯一的支柱。卻從未想過,要將他們帶回水裡。

而當他們終於尋到了能讓他們感到自由的湖泊的時候,他卻又因為無法放手的私心,而想將他們再次捉回那片擱淺的沙灘邊上。

男人的目光漸漸黯淡,心中隻感到說不出的可笑。

「作為丈夫和父親的你,也應該為他們感到開心吧?」

想到棕發少年說的話,戴德蒙終於意識到,也許,他的確該儘最後的一點義務——他的離開,會成為所有人都滿意的結局。

“那我回去了。”男人雙眸低垂地站起身,語氣沉硬地說道,“你們要是在這裡過不下去了,再回去吧。”

“你好好照顧自己。”病床上的女人並未再出聲挽留,隻是淚水未止地哭紅了眼,“我會照顧好安德魯的。”

戴德蒙沒再說話,起身要走出病房。

“戴德蒙先生,你知道——”沢田綱吉在此時喊住了男人要離開的步伐,“其實你也可以留在這的。”

男人的步伐也隻是頓了下,並未回話,推開房門便離開了。

在廊道上,他的步伐越走越快,他的鼻子嗅著醫院裡的消毒水氣味,總覺得有一種死亡的氣味在追逐著在侵蝕他的影子——而這正是從棕發少年口中所說的那個未來的預見。

那種後怕的恐懼在獨自一人後越發發酵著。

戴德蒙以急促的步伐近乎於是衝到了醫院的門口,就像是終於可以喘息到足夠的空氣般。而他卻看到了正站在醫院門口的安德魯和彼得,安德魯最後還是左思右想後還是到了醫院中,他怕自己的父親會和亞倫與班納先生起爭執。

安德魯看著突然衝出醫院門口的戴德蒙,也詫異地怔住了,一時反應不及。

他的父親並沒有說話,隻是目光深深地看著他,甚至有些平靜過頭了。也正是因為這份平靜,安德魯終於注意到他的父親的穿著變得潔淨了,頭發似乎終於整理過了,但是發間都是數不清的白發,而男人的臉上看起來是充滿了疲態的滄桑。

縱使安德魯的心中對這個男人有多少的抱怨和憎恨,在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所露出的老態,仍然會感到一陣說不出的心酸來。

看到男人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他走過來,安德魯不知道接下來男人到底是會說些什麼不堪入耳的辱罵,一頓劈頭蓋臉的嘲諷,還是直接毫不留情的一個巴掌落在他的臉頰上……但是他的心中已經沒有了曾經的懼怕。

但是,什麼都沒有。

男人隻是沉寂地看著他,目光中透露出了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男人好幾次張開口,卻又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但是……現在我想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我要做一個,和你,完全不一樣的人。」

「我會讓我的媽媽康複起來,我會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我會感謝給予給我幫助的朋友,我不會讓他們失望,我會為了我的母親和朋友而變得更好。」

……

戴德蒙想到了安德魯在離開家之前對他說的那一番話,事實證明,這個孩子都做到了。他一點都不像他的作為失敗者的父親,承受了所有強壓在身上的艱難和苛刻,最後仍然能擁有自信和勇氣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走得很好。

在醫院裡始終感到的心慌的情緒,在看到安德魯之後終於感到了安定。

他想,他應該是要誇獎幾句的。

但是戴德蒙卻一句話都卡在嗓子裡都說不出口。

他從未表揚過自己的兒子,也從未獎勵過他什麼。

他更加無法親口承認自己的錯誤。

安德魯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想要做什麼,他隻是看到眼前的男人雙手動了動,似乎在身上摸索著什麼。最後,男人從褲子裡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包乾巴巴的煙盒。

男人手指微顫地從煙盒中抽出了一根煙。

當安德魯以為戴德蒙是要抽煙的時候,卻沒想到男人卻將手中的香煙遞到了他的眼前。

安德魯震驚而又不解地看著戴德蒙。

“你長大了。”男人注視著他如此說道。

安德魯一時不知道男人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他還是第一次從自己的父親的口中聽到如此心平氣和的一句話。

青年遲疑地,從男人的手中接過了那隻煙。

在手中得到這一根他並不會抽的香煙的時刻,安德魯卻驀得有一種他終於得到了這個一直都將他視為廢物的混蛋父親的認可的感覺。

“照顧好媽媽和你自己。”戴德蒙又將手中的煙盒塞回了兜裡,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他而後轉身說道,“我走了。”

安德魯沒想到這個之前還和他鬨得不可開交,說一定要將母親帶走的男人,竟然會這麼突然改變主意就要離開了。但是他又突然記起來,在他選擇離開家的時候,這個男人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安德魯,照顧好你媽媽」。

“安德魯……”彼得擔憂地注視著眼眶再次微紅的安德魯。

安德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明明此刻應該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才是,但是在看到男人微低著頭在黑暗中孤身遠去的背影的時候,安德魯隻覺得自己的心臟仍然難以控製地在隱隱作痛著。在這一刻他甚至在憎恨自己因為一根沒有任何價值的香煙而就被引發的動搖,也在憎惡他的父親在離開之前卻表現出了曾經從未有過的妥協來動搖他。

“彼得,我們去病房吧。”

安德魯沉默了許久,像是在沉思多時之後,終於理解了他的父親的心情。他不知道在病房內,班納先生到底和他說了什麼,竟然能讓這個糟糕透頂的男人終於被激起了幾分遲到已久的父親的覺悟來。

青年終是將手中的煙收了起來,而後不再去看父親離開的方向。

安德魯抬眼去看醫院上方燈火通明的燈火,他知道在其中一扇充滿光亮的窗戶之後,有著真正給予他溫暖的人。

在黑夜之中,一根未被點燃的香煙使人感到心存惋惜。

但即便曾有過期待也好。

黑暗之中微末的香煙的火蒂。

終究遠比不上他觸手可及的身邊所擁有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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