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說了,我再試試。”
陸孟其實是有點不敢聽,她之前對烏大狗有多麼“放肆”,現在知道了他的真麵目之後就有多麼的後怕。
媽耶,陸孟想到自己還把他給搞哭一次,綁著手……
她悄無聲息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覺得無論係統怎麼說,自己是有光環在的。
但凡是沒有點光環,她能活到現在嗎?
陸孟鬆開了烏大狗的嘴,轉過身活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酸疼得想流淚。
但現在這種情況,烏大狗狗腿斷了,他身上那麼多傷,讓他往上爬肯定是夠嗆。
就隻能靠她。
於是陸孟忍著身上的酸疼,活動活動了手臂之後再次朝上爬。
樹洞裡麵的光線越來越暗,陸孟手腳並用,像一個大壁虎一樣,隻可惜她沒有壁虎的能耐,爬了一段距離,那些突出蔓延在牆壁上麵的樹根,沒有像下麵一樣被專門摳出來,陸孟就沒踩住。
又從上麵掉了下來!
“啊!”失重感讓陸孟害怕得渾身僵直,然後她的腰上就勾上了一條手臂,穩穩地接住了她,把她放在地上。
陸孟腳一沾地,也被自己廢物得有點想哭。
“我再試試……我緩一會兒再試試。”
陸孟有點沒底氣,這樹洞看著確實是不太高,可架不住陸孟這具身體雖然調養過一陣子,但依舊是孱弱非常。
在這種近乎九十度直角的地方攀爬,沒有點臂力是絕對不行的。
陸孟平時連衣服自己都不穿,都是婢女給她穿,能用著手的地方除了吃,實在不多……
這不行,等出去以後,她得好好鍛煉一下,躺著確實很美妙,但是身體退化就不好了。
陸孟仰著頭朝著上麵看了一眼,心想如果她是烏大狗的話,也會有點想把這麼廢物的自己掐死算了。
她緩了好一會兒,洞穴外麵已經徹底黑下來了,才準備繼續嘗試。烏大狗可能是因為剛才說得太多了,這會兒都沒怎麼說話,就靠在牆邊上默默看著陸孟。
陸孟怕他嫌棄自己廢物,再起身的時候,拍了拍手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大言不慚地對烏大狗說:“王爺你放心吧,我再試試應該就可以了,我肯定把你弄出去。”
烏麟軒輕笑了一聲。
然後說:“好,我等茵茵救我。”
陸孟不習慣他叫自己茵茵,總感覺現在在叫彆人,這名本來也不是她的……
陸孟咳嗽了一聲,然後心中鼓勵自己,“我可以,堅持住,咬緊牙一下就上去了!”
陸孟再次朝上爬,手臂都在抖,不過她這一次咬著牙,縮緊小腹收緊核心,艱難地忍耐。
烏麟軒就站在陸孟身後不遠處,微微仰著頭看著她,半張開手臂做著一副保護的姿勢。
無論陸孟從哪個角度掉下來他都能抱住。
“茵茵不用擔心,”烏麟軒說:“我接著你呢。”
陸孟一聽,回頭朝下看了一眼,確實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張開雙臂接著她呢。
陸孟放心了一點,雖然這個地方整體來說,就算是從洞口的地方掉下來,也根本摔不死,但是陸孟害怕受傷。
她現在身上已經夠難受了,傷上加傷可不行。
有烏大狗接著的話,陸孟就更放開一些,更敢一點。
烏大狗的臂力陸孟是有信心的,單臂抱著她搞起來的時候,能穩穩地托住她將近半個時辰,而那還不是極限。
於是陸孟專心致誌朝上爬,可是這地方實在是太陡峭,而且能夠著手的地方也不多,她的手摳進一個樹根裡麵,手指甲都疼。
然後這個樹根又太細直接斷了,陸孟這次爬得最高,眼看洞口就在眼前,那些藤蔓再上去一點點就能夠到了。
可是樹根斷了,陸孟又朝下掉了一截兒,立刻喊了一聲:“媽呀!”
她被嚇出了那種要哭不哭的調子,不過陸孟倒是沒有直接鬆手摔下去,而是在牆上胡亂地抓,抓到了一根粗一些的樹根。
這導致她吊在了半空當中,一雙腿亂蹬,蹬不到牆上的樹根,急得渾身汗。
這次要是掉下去她是真的沒有力氣再上來了。
不過就在陸孟要堅持不住的時候,烏麟軒湊到了陸孟身後的位置,張開手臂對她說:“彆勉強了,跳下來吧,我接著你。”
陸孟確實是想鬆手但是她的腳胡亂蹬的時候,一下登到了“樹根”。陸孟稍稍穩住,雙腳都踩在那一根“樹根”上,驚魂未定,還安慰烏大狗說:“沒掉沒掉,馬上就能夠到藤蔓了!”
烏麟軒僵住了,因為陸孟踩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樹根而是他的腦袋。
他這輩子,從沒有如此被人冒犯過,誰敢?
誰敢踩在當今建安王的頭頂上?
不過可能是因為黑暗的環境,格外能夠讓人容忍一些平時不能容忍的事情。
比如那一天晚上他被束縛的雙手,比如今天晚上他被踩住的腦袋。
烏麟軒沒有馬上提醒她踩的到底是什麼,雖然麵色難看得要死,可他站在那裡沒有動。
於是陸孟短暫的休息,繼續朝上麵攀爬,成功抓住了樹藤。
一鼓作氣,像一條攀爬在樹藤上麵的蟲子一樣,用十分難看的姿勢把自己縮到洞口,然後摳住地上的草一點一點地蠕動了出去。
“我出來啦!”
今天晚上竟然星月明亮!
陸孟在地上趴了片刻,緩解了一下身上的酸痛,環視了一圈發現他們身處於一片密林。
到處都是樹影,陸孟很快對著底下說:“王爺你等著,我去找夠長的樹藤放下去!”
烏麟軒在底下應了一聲,伸手拍自己的腦袋上被踩上的泥土。
陸孟勉強依靠著今天的月光和星光能夠把周遭看個模模糊糊,不過她爬起來之後找了好幾圈,根本也沒有找到什麼夠長的樹藤能放下去。
而且現在麵臨著一個非常現實的事情,就是陸孟就算找到了一個夠長的樹藤放下去,她也根本就拉不動烏大狗啊。
陸孟找了一大圈兒,這深山野嶺的她也不敢走太遠,怕迷路不說,萬一有追兵什麼的,殺了她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陸孟很快又轉回了洞口邊上,小心翼翼地趴在洞口上說:“王爺我沒有能找到拉你上來的樹藤。”
陸孟趴在地上,嘴裡一句“就算找到我也拉不動你,要不你還是在底下呆著吧。”轉了好幾圈還是沒吐出來。
她怕她說出這句話之後,烏大狗一生氣直接躥個一房來高,就跳出來了哈哈哈哈。
陸孟苦中作樂,畢竟她就算憂愁也沒有用。
“那怎麼辦呢?要不你先走吧,就算找到了樹藤,你也根本就拉不動我。”烏麟軒聲音沉沉,從樹洞之中傳來。
他對陸孟說:“我腿斷了,現在發著高熱,說不定活不成了。”
烏麟軒說得很慢,聽不出什麼情緒,隻是這聲音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中,莫名讓人覺得渾身發冷。
他說:“救兵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趕到,我猜測追殺我的人會先來,茵茵,我喜歡你,我不希望你和我一起受苦,你先離開吧。”
陸孟心說大哥你鬨嗎,這荒郊野嶺的我上哪去?
這個世界上是有狼的吧!說不定還有老虎什麼的,野豬也夠她嗆呀!
而且陸孟想象了一下自己在這個林子裡麵活不下去之後,立刻對烏大狗表達了自己的“忠心”。
“王爺說什麼傻話!隻是發燒和斷腿而已,離心大老遠,死不了的。”
陸孟說:“而且離開了你我活不下去啊。”
在這種深林當中,陸孟的生存能力為零,現代授課並不教授荒野求生。陸孟甚至都不知道回王府要往哪個方向走。
再者說陸孟怕黑啊,她怕鬼!哪怕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那她也害怕!
“王爺你等等,我再想想彆的辦法,我一定想辦法把你弄上來,”陸孟說:“你彆急……”
她說讓烏大狗不要急,其實急的是她自己。
她不跟烏大狗在一起呆著,死亡幾率才更大,就算這樹林當中沒鬼沒有猛獸她也能夠找到回王府的方向,陸孟還是不可能走回去的。
於是陸孟又開始悉悉簌簌地到處找東西,隻不過樹藤不是太細就是太粗,不是太短就是無法著力。
最後陸孟把自己折騰出了一身汗,又回到了洞口邊上,聲音有一點絕望。
“怎麼辦,”陸孟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可憐,“找不到合適的樹藤,天色太黑了,我看不清楚很多東西……”
“茵茵彆怕。你不用管我了,一直往西走,就能從這片林子裡出去。”
烏麟軒開始給她指路,他的聲音像來自森林當中的魔鬼,不緊不慢地引誘她入深淵:“一直往西大概走二十幾裡,就會看到一個小村莊,到那裡你就可以輾轉回到皇城。”
陸孟聲音一頓,迷茫的四外環顧了一圈,心說:能不能彆跟我扯什麼東南西北?我現在能分得清上下左右就已經很厲害了!
而且要她步行二十幾裡?還是山路?
再見吧!生命。
“你不要說這種話!”陸孟焦急道:“我這就想辦法把你弄上來,我有點害怕……”
陸孟隔得時間越久,越不敢朝著四外看,她看哪個樹影都像是鬼。
陸孟強自鎮定下來,開始想辦法,想啊想啊想。
烏麟軒時不時的發出聲音給她指路,告訴她怎麼從這一片林子裡頭離開。
告訴她怎麼拋棄他,跟彆人求救。
陸孟全當他是狗放屁。
然後靈光一閃,開始脫衣服!
激動地對烏大狗說:“王爺我想到辦法了!你彆怕,我馬上就能把你拉上來。”
“我昨天晚上因為天氣冷而且下了雨,特意穿了很多衣服,一共有七八層!”
陸孟一邊脫一邊給自己點讚,她太機智了真的!
她把這些衣服都係在一起,不就能像一個長長的床單一樣放下去了嗎?!
而且這洞口不遠就有一顆大樹,她直接拉烏麟軒是拉不動的,但是如果借助那顆大樹,繞過樹乾處扯的話,說不定有點希望!
陸孟說話的功夫已經脫掉了兩層衣服,然後稍微擰一擰,把兩個袖子纏在一起爭取做到最長又結實。
對烏大狗說:“等一會兒王爺把一頭係在自己的腰上,然後我借助大樹,就能把王爺拉上……”
陸孟本來就怕鬼,正激情四射的演講呢,突然間看到洞口處扒上來一隻手。
這隻手蒼白至極,皮肉外翻。在月光之下怎麼看都不像是人的!
陸孟頓時張了張嘴,像一條渴水的魚一樣,又被嚇狠了,她嚇狠的時候發不出來聲音。
然後就像看著恐怖片貞子,一個黑乎乎的腦袋隨著這隻手從樹洞裡麵拱了出來。
陸孟瞠目結舌,身上脫了一半的衣服掛在肩膀上,雙腿下意識地朝後蹬了蹬,卻一點都沒能挪開。
折騰了這麼一大通身上真沒力氣了,否則她肯定爬起來就跑。
然後……她就眼睜睜看著那個黑黑的腦袋從樹坑裡麵拱了出來,接著是上半身,然後整個人都出來了,就趴在她不遠處。
陸孟都不會說話了,就直勾勾地瞪著。
現在不是害怕了,而是震驚。
結果這個人側頭看了陸孟一眼,張開了雙臂抱住了陸孟的腰。
陸孟整個人一個激靈。
後知後覺的感覺自己的腦殼都變成翻蓋的了。
現在就已經翻開了,她的腦子暴露在這秋夜之中呼呼地冒著傻氣。
他是故意的!
操操操操操!
這個狗東西是故意的!
故意讓她先爬上來,故意讓她去找東西,故意跟她說自己活不成了讓她走,還“好心”地給她指路。
陸孟舔了舔嘴唇,整個人繃緊,像一條已經僵死多時的魚。
烏麟軒沒有從地上坐起來,而是就這麼躺著抱著陸孟的腰,身體像一個勺子一樣圍繞著陸孟。
聲音帶著些許笑意說:“茵茵害怕了嗎?我的腿好疼啊。”
烏麟軒說:“有一條腿用不上力,我還以為我上不來,結果聽到茵茵害怕了,我就顧不上了……”
“我出來了,茵茵是不是怕黑呀?”
烏麟軒抱緊陸孟,甚至用手掌撫弄著她的後背說:“不用怕,我在呢。”
陸孟心說我可去你大爺的吧!
我怕什麼?
我害怕鬼,但鬼卻並沒傷我分毫!*
陸孟默默地抓起了自己的衣服,看著她好容易卷成的衣服卷,兩隻手抓著兩頭使勁抻了抻。
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她如果拚儘全力,能不能把烏大狗勒死在這裡的可能性。
這個狗東西實在是太狗了,與其放出去禍國殃民,不如她“大義滅夫”!她在外麵都急得冒汗了,這狗東西在裡麵悠哉悠哉的“釣魚”玩兒。
要是她真的有自主生存能力,真的信了他的鬼話,往西邊走會發生什麼?
是被狼吃了還是被虎給咬死,或者是落入比這個樹坑還要深的樹坑,一輩子也爬不上來的那種……
陸孟深吸了兩口氣,壓抑住自己的“殺心”,她想把烏大狗的人腦袋打成狗腦袋。
但是她沒衝動。她自己費儘力氣的才爬上來,烏大狗憑借臂力都能輕輕鬆鬆爬上來,戰力相差太多。
暫時先苟著,陸孟已經開始記賬了,她在心裡攤開了她的小賬本。
九月二十五,夜,星月明亮。烏大狗企圖誘我犯錯,從而殺掉我,記一大筆!
“茵茵把衣服穿好吧。”烏麟軒坐起來,親手給陸孟一件一件地穿衣服。
把陸孟脫下來的那些衣服又給她穿回去了。
溫柔無比地說:“夜裡風冷。”
最冷的是你。
陸孟能感覺到烏大狗還在發燒,可是陸孟覺得他已經涼了。
一個人的心如果黑了,黑得像碳一樣,他怎麼可能是熱的?
陸孟平緩地呼吸,心中跌宕起伏漸漸平複。
烏麟軒手臂撐地率先起身,在原地蹦了一下,對陸孟說:“起來吧,我們找個地方落腳,這裡不能久待。”
陸孟不吭聲隻是非常聽話地從地上爬起來,把自己的小手放在烏大狗的手中。
算了。
乾不過。
假如生活要蹂.躪我,我無力抗拒,就隻能躺下當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