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不能跟智商太高的人牽扯感情。
也不能跟能力太強手段太毒辣的人牽扯感情。
因為你會感受到一種腦子被摳出來,扔在地上磨擦的酸爽,陸孟在一整個日出的時間都在腦子裡麵尖叫。
但她也沒能夠想得出來什麼糊弄過去的辦法。
大通錢莊就是烏麟軒的,人證物證俱在,陸孟百口莫辯。
獨龍也太不靠譜了!這世界上那麼多的錢莊,為什麼偏偏選了烏麟軒的呢!
不過陸孟也知道這件事情怨不到獨龍,畢竟誰又知道一個建安王,那些明麵上的產業就算了,他背地裡還能開錢莊?
陸孟單知道他富可敵國,卻不知道他具體的產業都涉及到什麼。
看完了日出之後,陸孟眼睛也花了,心也麻了。
兩個人騎著馬往回走的時候,陸孟渾身無力地吊在烏麟軒的一隻手臂上,腦袋耷拉著,隨著馬匹的動作晃來晃去,仿佛人生失去了希望。
大狗太聰明了,她跑不了。
如果不能悄悄地跑掉,硬跑的話更不現實,烏麟軒手裡麵究竟能用的人有多少陸孟根本不知道。
而且他這個人,就算是手裡的人不夠用,像這一次進入土匪窩子一樣,他還能夠“就地取材”把彆人的人變成自己的人用。
陸孟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明著跑了,用不了二裡地就會被追上……
於是陸孟被烏麟軒帶回去之後,徹底就破罐子破摔了。
隨便吧!愛怎麼樣怎麼樣!
無論烏麟軒跟她說什麼,用什麼樣誘人的條件誘惑陸孟留下來,陸孟也隻是用她那三個萬能的句式。
“哦”“是嗎?”“這樣啊”
烏麟軒有一些後悔揭穿了他王妃的麵目,等她籌謀著要跑的時候,把她抓住就好了。不揭穿的話,她好歹還願意敷衍自己一下。
揭穿了之後,現在陸孟徹底不理他,兩個人待在一間屋子裡麵,陸孟連看也不看他一眼。隻要烏麟軒不說話,陸孟就一句話都不會跟他說。
吃東西也顯得沒什麼胃口,就算烏麟軒讓人搜羅來了這裡很著名的小吃,陸孟也隻是隨便吃兩口就放下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更是,把自己卷成一個卷,滾到最角落裡麵。彆說是像前幾日一樣主動跟烏麟軒歡好,就算是烏麟軒把她給扳過來,陸孟也是閉著眼睛,除了喘氣之外就像死了似的。
陸孟是一條已經失去了活性,挺直成乾的鹹魚。
烏麟軒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王妃這樣,她總是樂於享受美食,總會給自己找很多的樂子。
但是她現在仿佛整個人都枯萎了,烏麟軒和她一起擠在貴妃榻上,挑揀了幾個有趣的話本子念給她聽。可是她再也不會對話本子裡麵的很多觀念,和烏麟軒兩個人侃侃而談。
烏麟軒抱著她,卻好像能夠感覺到她的生機和鮮活都在流失。
烏麟軒從來沒有這麼慌張過,也從來沒有這麼無措過,無論遇到什麼樣的生死境地,他總是能夠迅速地想出辦法去應對。
可是這一次他看著自己的王妃日益萎靡,他整個人是四個大寫的字——無可奈何。
七月初八,他們準備重新上路的前一天,烏麟軒臨窗書寫著什麼東西,陸孟身上裹著一個小毯子,就在一個小床上麵躺屍。
清風從外麵徐徐地吹進來,吹動陸孟臉上的碎發,有一點癢。
陸孟伸手撥了撥,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外麵樹上嘰嘰喳喳有鳥在叫。
烏麟軒突然間開口問陸孟:“在我身邊呆著就讓你那麼難受嗎?”
烏麟軒這些天嘗試用各種辦法引誘陸孟,甚至許出了他將來若為皇,長孫纖雲必為將的承諾。
你看他就是這樣的人,隻要讓他抓到了一丁點的把柄,他就總是能夠用各種武器朝你地心窩子裡麵戳。
但是陸孟都扛住了,陸孟扛得很艱難啊。
金山銀山她推出去了,長孫纖雲若為將,這就等於送上手的權勢,到手的權勢她也拒絕掉了。
陸孟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成為聖人了。
但是除了她自己隻有鬼知道,她這些天躺的有多舒服,終於不用再裝著多麼關心周圍的破爛事包括烏麟軒。
陸孟雖然沒能跑得了,但是這樣徹底什麼都不管,反而放鬆下來了。烏麟軒每天圍著她屁顛屁顛轉悠的樣子,讓陸孟覺得又好笑又痛快。
陸孟發現她心裡還是怨的,徹底破罐子破摔也徹底地鎮定下來了,陸孟發現她還是沒辦法不怨烏麟軒。
她又不是什麼真的聖人?
所以這些天她一直把自己的怨恨完完全全地表現出來。
他的江山跟她有個屁的關係?陸孟本來是他的事業粉,但是現在陸孟他媽想脫粉,還想回踩。
烏麟軒這樣問她,陸孟掀起眼皮,側頭又朝著外麵的樹乾上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什麼鳥,一共有兩隻,都長得非常漂亮。
有一個格外的漂亮,它的頭上生長著翎羽,像一個皇冠一樣。另一隻頭上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
但是生長著翎羽的那一隻,一直在嘰嘰喳喳地圍著那一隻頭上光禿禿的鳥轉來轉去。
他們身後不遠處有一個巢穴,做的非常的精密,而且選的位置特彆好,在兩個很粗的豎叉根部做的,很的牢固。
不管多大的風吹過來,也根本就不會讓巢穴晃動。
在自然界當中,長得比較好看的花裡胡哨的基本上都是雄性。
陸孟看了一會兒,這幾天她一直都不理會烏麟軒,今天突然間就搭了烏麟軒的話。
“王爺你朝窗外看,你看窗外樹上的那兩隻鳥。”
“漂亮的那隻是雄性,它把羽毛抖那麼大幅度,想要請那隻雌鳥和它共築愛巢。”
烏麟軒一眼朝著窗外看去,果然看到那隻雄鳥綻開了漂亮的羽翅,在陽光之下顯得五彩斑斕。
陸孟說:“看到了吧?雄鳥的身後有一個非常堅固的巢穴,連畜生都知道,想要與人共築愛巢,想要拐騙一隻雌鳥回到巢穴當中,首先,它要建造一個不會被風雨吹蕩的巢穴。”
陸孟轉頭看著烏麟軒說:“你連畜生都不如。你隻會仗著自己的體型巨大,威脅你的雌鳥,讓它身處於狂風暴雨之中,還想讓它在你身邊愉快下蛋嗎?”
烏麟軒生下來就是天潢貴胄,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當著他的麵對他說,“你連畜生都不如”。
他的麵色很不好,可是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反駁。他許久都沒有說話,隻是一直盯著外麵的那兩隻鳥看。
看了許久,一直到那隻雌鳥真的被雄鳥吸引,忍不住去看了巢穴,雄鳥才把它堵在了巢穴的門口,然後也鑽了進去。
烏麟軒這才收回了視線,手肘撐著自己的下巴。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而後視線又落在了背對他躺著的,他的王妃的身上。
又是這樣很久,到天色漸漸暗下來,烏麟軒才重新提筆蘸墨,不知道又在寫什麼東西。
陸孟一直躺到晚上渾身骨頭都疼了,這才去外麵轉了幾圈。
她還特意看了一眼,樹上的雌鳥和雄鳥已經在一起了。
哎,這麼輕易就答應它了嗎?
不過那隻雄鳥確實漂亮,築巢的手段也是一流啊。
如果是她的話她也會答應的,從今以後就躺在風雨不侵的窩裡,等待著雄鳥給她帶回各種各樣的蟲子,還有穀粒什麼的吃,躺平的人生一直是陸孟的理想。
陸孟在外麵轉了幾圈就回房間了,烏麟軒已經讓人在收拾東西了。
陸孟一進屋,烏麟軒就一臉凝重地對陸孟說:“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趕往北疆。到了北疆之後借到了人馬,才算是安全,我的手中已經沒有多少人可以用了,大部分人全部都死在了林海,屍骨全無。”
“我接到了皇城那邊的消息,二皇子殘存的一些部下,現在已經歸屬了端肅妃。端肅妃和二皇子不知道做了什麼交易,許是承諾幫他照顧妻妾不淪為他人玩物,兒子不變成彆人的兒子吧。”
“而且端肅妃這心狠手辣的婦人,竟然將跟了她好多年的太監給殺了。”
烏麟軒拉著陸孟的手,笑眯眯地對陸孟說:“你看這世間之人就是如此薄情寡義,隻有攥在手裡的權勢才是最好的東西。”
“端肅妃有一個兒子,是當今五皇子,名叫烏麟躍,原本整日隻知道琴棋書畫吟詩弄月,生得也詩情畫意。現在看來他一直在扮豬吃虎,想要在這關鍵的時候摻上一腳,做一隻在後的黃雀。”
烏麟軒冷笑一聲:“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兒?”
“對呀,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兒。”陸孟也跟著感歎了一聲,但是她感歎的卻跟烏麟軒的完全是兩回事兒。
她一世的榮華安逸,看來到底隻是一個黃粱美夢了。
“唉,這次你又要把我安排到哪裡?”陸孟索性直接問烏麟軒。
烏麟軒把陸孟拉著抱進懷中,將下巴放在陸孟的頭頂上,手掌摩挲著她的長發。
說:“這一次你就在我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離開你。”
陸孟聽在耳朵裡覺得他又放了一個屁。
七月初十。
陸孟和烏麟軒再度出發,他們身邊帶著的人真的不多了,算上陸孟的傭兵小分隊,總共也才二十幾個人。
雖然這些人個個都是高手,可是在如今的形勢下來看,很不夠用。原本也不至於這麼少,但是有一部分已經分出去,護送戰馬去北疆了。
鎮長倒是能借一些,但他能借給烏麟軒的人也非常有限,現如今匪患剛除,鎮長也需要一些人手做掃尾工作。
而且他手中的人都是普通的官兵,就算全部給了烏麟軒也沒有什麼作用。
烏麟軒的對手全都是從小吃鷹眼珠子長大,在黑夜當中視物和白天一樣,並且因為訓練的手法相當殘酷,這些人的人格早已經被磨滅,變成了隻會為主子殺人的機器。
這些人烏麟軒這些天已經遭遇過十幾次,非常的難纏。
“我一身傷都是在他們手上落下的。”烏麟軒騎著馬,身前抱著陸孟,對陸孟說:“暫時辛苦你不要坐馬車,跟我一起騎馬。”
烏麟軒把陸孟抱得緊一些,而後他低頭看了看他的王妃的神色,又說:“如果我會死的話,應該是死在這些人的手中,我父皇給我撥了一些人,但他們現在還沒有跟上來。”
陸孟以前都會在這種情況說一聲你不會死。
但是這一次陸孟一聲也沒吭,隻是有一點出神,她在想著能不能……趁著被追殺的機會跑掉?!
有獨龍和他的小團隊幫她一把的話,隻要和烏麟軒跑散了,應該就有希望,畢竟那些人要殺的是烏麟軒。
到時候烏麟軒自顧不暇,陸孟就能借機跑掉了。
隻要甩掉烏麟軒的那些人,陸孟無論混進哪裡,改頭換麵之後都沒有人再能找到她。
銀票烏麟軒並沒有收走,還在陸孟的小荷包裡麵放著呢。
隻要甩開了烏麟軒的人,陸孟立刻去兌換,然後再馬不停蹄地換了城鎮,到時候可就是大海撈針了。
而且陸孟如果沒猜錯的話,失憶梗就在這個地方要來了!
陸孟恨不得蒼蠅式搓手,人還沒能跑出去呢,心就已經天高海闊任鳥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