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2)

盛昌華都已經走到會議室門外, 手機又響了,是盛安妮打來的電話。

這女人太蠢, 自己毫無主見, 還總在關鍵時刻打擾他。

他略顯不耐, 冷著臉接了電話, 語氣淡淡的, 一如既往沒有波瀾。

“老二,我已經處理完孩子的事了,馬上就要回去,爸爸怎麼樣?”

“還行。”

“我聽說老四找你去了是麼?你好好對付他們吧, 爸爸交給我照顧。”

他無聲地笑了下, 沒說話。

盛安妮問:“怎麼了?難道你不放心我嗎?咱們不是說好了等解決老四和老七,再來跟老爸討論遺產的事麼?我不會打亂計劃的。”

他點頭, “行, 你來吧。不過爸爸剛被護士帶去做理療, 你過半個小時再來最好。”

“那我在路上喝杯咖啡。”

盛昌華收起手機,腳步躊躇了幾秒,抬手推開門。

橢圓形的會議桌旁, 盛如初緩緩抬起頭。

下午一點, 華城南區xx路上, 一輛出租車混在滾滾車流中, 毫不起眼。

盛鈺吉因先前的逃跑累得氣喘籲籲, 這時總算喘勻了氣, 側臉看向駕駛位。

“東西拿到手了?”

沈明淵目不斜視地點點頭, 指了指後車廂。

她探身伸長了手,從座位上撈來一份文件袋,打開查看,裡麵是盛昌華在醫院支付人流賬單時簽的協議。

“我通過朋友才拿到這個,但是還沒走出醫院大門就被人追殺,顯然他在裡麵安插了眼線。你這個二哥不好對付,心狠手辣膽子大,我看你還不如趕緊收拾收拾金銀細軟,跑路算了。”

盛鈺吉知道他在開玩笑,可實在笑不起來,白了他一眼,想起他電話裡說自己受了傷,就問他傷哪兒了。

沈明淵一開始不給看,後麵她問得急了,才放慢車速拉高衣服下擺。

隻見他性感的腹肌上,有條一指長的血口子橫在那裡,皮肉猙獰地外翻,衣服早被鮮血浸濕。

沈明淵放下衣服,因傷口被牽動痛得吸了口冷氣,“呼……他們假裝病人從我身邊經過,趁沒人注意抬手就是一刀,幸好我反應快,否則傷就不是在這裡了。”

盛鈺吉皺眉,快速收好文件低聲說:“多謝你了,接下來的事與你無關,麻煩你把我送到最近的派出所。”

沈明淵錯愕,“你確定讓我走?”

“你傷得這麼嚴重,趕緊去處理一下。”

他單手把著方向盤,騰出一隻手捏了捏眉心。

“我說……我要是貪生怕死,就不會答應幫你查這些。”

“那你想怎樣?”

“你是我的大老板,是吉吉餐廳的BOSS,是我的合夥人,你說我想怎樣?”

沈明淵的語氣帶上了幾分強硬,痞氣儘顯無疑。

“告訴你,既然當初有事找上我幫忙,就彆想隨隨便便把我甩乾淨。”

所以她給自己找了個牛皮糖偵探?

盛鈺吉苦笑,心中卻想有人陪在旁邊也不錯,起碼有個照應。

現在他們需要做的,就是找好地方落腳等四哥回複,才能決定下一步如何做。

兩人打算去派出所待著,方便第一時間報案。但是沒過多久沈明淵就眸光一緊,暗道不好。

“怎麼了?”

“有人跟蹤我們。”

話音未落,一輛黑色麵包車從迎麵而來的車流中衝出,直直地撞向他們。

沈明淵狂打方向盤,輪胎在路麵上摩擦出刺耳聲響,震得人頭皮發麻,險之又險地換了車道,避開那輛車。

麵包車撞上花壇,車頭冒煙。

追擊卻沒有停止,旁邊又出來幾輛車,對他們進行左右夾擊。

沈明淵保持最快速度的行駛,同時腦中做出判斷。

“他們應該知道你在我身邊,否則不會動這麼大的陣仗。”

盛鈺吉心跳加速,一隻手抱著文件袋,一隻手用力抓住安全帶。

她不能出事,她出事的話,四哥就連退路都沒了。

幾個紅綠燈過後,他們來到一片熱鬨的商場外,因是周末,路上有不少前來購物的行人。

沈明淵不希望有無關人等受傷,就準備調轉車頭開上另一條路,盛鈺吉忽然說:“你開到大門去。”

“為什麼?”

“那裡人最多,我有辦法甩脫他們,聽我的!”

她說得胸有成竹,沈明淵不清楚她有什麼辦法,但是決定相信她按照她說得做,把車子開到商場大門外的那條路上。

追他們的車已經到了身後,距離不到十米,眼看著就要追上來了。

商場入門處有一家奶茶店新開業,隊伍排得老長。

盛鈺吉降下車窗大喊一聲,所有人都回頭看向她。她打開隨身帶的背包,抓起一把裡麵的東西往外撒,粉紅色的鈔票洋洋灑灑,如雪花般在空中飛舞。

錢!

還都是百元大鈔!

路人們看直了眼睛,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

盛鈺吉並不在意,灑了一把又一把,很快路上遍地都是鈔票。

這時終於有人做出行動,帶頭衝過去,蹲在地上開始撿。

一石激起千層浪,無數路人湧過來,瘋狂搶錢,把路麵擠得水泄不通。

人群將他們的車和盛昌華派來的車隔開,畢竟是在鬨市區,後者不敢太過放肆,隻能停在那裡拚命摁喇叭。

但搶紅了眼的路人怎麼可能讓?隻顧埋頭撿錢。

盛鈺吉關上車窗,無需吩咐,沈明淵已經踩下油門飛速離開,甩脫了追兵。

開到另一條路上,沈明淵戲謔道:“真不愧是盛家的女兒,視金錢如糞土。”

盛鈺吉看著他蒼白的臉,懷疑他是強撐著跟自己開玩笑,便改了主意。

“不去派出所了,先去醫院,你的傷必須包紮一下。”

“你要是真的擔心我,我有比包紮更好的治療方法。”

“什麼?”

他一個擺尾轉入小巷裡,踩了刹車,不等車子停穩就傾身湊過來,吻住她的嘴唇。

盛鈺吉沒有準備,條件反射性地推了他一把。

他皺眉,“嘶……疼。”

她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正正好按在他的傷口上,趕緊收回來。

就這麼一分心的功夫,沈明淵再次親上去,以一種不容拒絕的架勢撬開她的唇齒。

盛鈺吉的呼吸被掠奪,臉頰漸漸浮起紅意,險些沉醉在他的親吻裡,感覺車廂內的溫度在不斷升高。

就在沈明淵想進行下一步動作時,手機鈴聲刺耳的響了起來,他不得不停下。

盛鈺吉深吸了幾口氣,按了接聽,裡麵傳出的聲音讓她身軀一震。

“老七是我,我已經見到爸爸了,你馬上來XXX路XX酒吧接我。”

“好。”

她看向沈明淵,後者聳聳肩,認命地啟動車子。

“我這次是帶傷工作,你得記著欠我一次。”

盛鈺吉沒心情跟他開玩笑,但是不得不承認,因為有他在,她比一個人時鎮定許多。

盛如初是躲在酒吧裡的,為了不被人認出來連衣服都換了,穿一件黑色連帽衛衣,帽子擋住了引人矚目的頭發與英俊的臉。

他沒有帶手機,問酒吧裡的美女借手機打電話,上車後發現沈明淵在略顯驚訝,但是沒有多問,坐下後提出要求。

“給我幾張紙巾。”

盛鈺吉遞過去,他摘下帽子,頭發赫然已被鮮血染紅一大塊。

她驚問:“二哥打的?”

“他比我傷得更厲害。”

“你的傷要去醫院。”

“來不及了,給我個手機。”

三人中隻有沈明淵的手機還有用,盛鈺吉從他口袋裡摸出來遞給四哥。

後者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對著上麵的號碼打電話。

盛鈺吉靜心聽了一會兒,總算明白他在做什麼。

盛如初是聯係盛建國以前的朋友,那些擁有盛世集團股份的老股東。他告訴他們父親已經被二哥軟禁,並且準備這周取而代之。等他接管集團後,他們作為曾經的部下一定會被董事會除名,或許手裡的股份也留不住。

要是不想淪落到那個地步,必須馬上聯合起來,以集團的名義要求盛昌華放人。

她沒有打擾他,等他打完最後一個電話才問:“爸爸情況如何?”

“我隻來得及看一眼,狀態還行,隻是什麼都不能做,哪裡都不能去。”

盛鈺吉點點頭,見他腦袋上的傷還在流血,便爬到後座去。

“我來幫你。”

盛如初彎下腰,她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掉流淌下來的鮮血,憂心忡忡地看著傷口。

沈明淵麵無表情地瞥了眼後視鏡,從裡麵看到這一幕,眼睛裡藏著股不為人知的羨慕。

“四哥,要不我們彆跟他們爭什麼遺產了,離開華城市吧,另外找一個地方定居。我銀行裡的錢已經足夠生活,犯不著拿自己的命去拚。”

盛鈺吉作為一個穿越者,對盛家的感情本來就沒深到刻骨銘心的程度。此刻看著四哥死裡逃生的慘狀,心疼得恨不得把傷轉移到自己身上。

爭來爭去不過是為了錢,然而那麼多錢爭過來花得完嗎?

成為億萬富婆固然誘人,但她更喜歡四哥平平安安。

盛如初苦澀地笑了聲。

“老七,你以為還是為了爭遺產麼?我早就不在乎了,在乎的是一口氣!咱們的出生自己做不了主,憑什麼一生下來就帶著原罪?我們姓盛,我們也是盛家的一份子,可以和他們一樣抬頭挺胸的做人,他們也沒資格將我們趕儘殺絕。”

盛鈺吉擰著眉不知該說什麼好,心情複雜地握住他的手。

出租車開到十字路口,停下來等紅燈。盛如初看著她身後的車窗,猛然瞪圓了眼睛。

“怎……”

盛鈺吉剛要問他看見了什麼,才說了一個字,就被他撲倒在車座上。

強壯的身體壓得她抬不起頭,緊接著車身受到劇烈的撞擊,她感覺胸口一悶,五臟六腑像被人用鐵錘敲打般鈍痛,身體好像飛了起來,耳邊隻聽得到巨大的轟鳴聲。

盛如初死死地抱住她,鮮血從他口中溢出,流到她的脖子上浸濕了彼此的衣領。

盛鈺吉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大腦像被灌入鉛一樣遲鈍,手腳也無法動彈,隻知道四哥一直壓在她身上,為她擋住了大部分的傷害。

不知過了多久,她身體陡然抽搐了一下,睜開了眼睛,聽覺視覺漸漸回到身體裡。

有人扶起她,拉著她的手問話,她一句也聽不進去,慌亂地尋找著什麼。

終於,她看到躺在血泊中的熟悉人影,甩開彆人撲過去,跪在地上抱住他。

“四哥,四哥你醒醒!”

眼淚和鮮血一起往下流,滴在盛如初的臉上,他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看著她,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我沒事,不要哭。”

她激動到顫抖,很努力地想扶他站起來。

盛如初推開她的手,自己搖搖晃晃地站穩了,看向前方。

她這時才有心思打量周圍,他們還在那個十字路口,車子卻飛出了十幾米遠,車身整個凹了進去,冒著濃煙和火光。

撞他們的車也沒好多少,幾乎是報廢了,交警從裡麵拖出幾個人,都昏迷過去,滿身是血,鞋也掉了。

盛鈺吉感覺自己的右手涼涼的、麻麻的,低頭一看,掌心有道深可見骨的傷,可能是被什麼東西割破的。

她都這樣了,那護住她的四哥呢?

“四哥,我們……”

盛鈺吉想說趕緊去醫院,剛一開口就被打斷,對方以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看著她。

“老七,我們的一年之約取消吧。”

“什麼?”

“你不用把秘密告訴我了,我不在乎你瞞著我什麼,隻希望往後的餘生裡你能過得快樂。”

這些話聽起來怎麼那麼像遺言?

盛鈺吉察覺到不妙,不想讓他說下去。他忽然勾起一抹虛弱慘淡的笑,皮膚蒼白得接近半透明,刺眼的陽光幾乎照穿了他的靈魂。

盛如初的身體晃了晃,麵朝下地倒在她麵前,猶如斷了線的木偶。

她這時才發現,原來他背上的皮肉全部被撞凹的車門刮下來,露出白色的脊椎骨與肩胛骨,後腦勺就像一個摔碎的碗,鮮血夾雜著黃白色的糊狀物從裡麵流出。

救人的警察不是把他放在一邊不管,而是以為他已經死透了。

身體陡然變得冰冷至極,她聽到血液衝刷血管的聲音,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畫麵,連哭都哭不出來。

人類在臨死前常會出現一種回光返照的現象,例如病入膏肓的老人突然要求下地走動,吃下一整碗飯。昏迷的病人突然清醒,與親人交談。受重傷骨折的人卻能夠站得起來,甚至自由行走。

這種現象會給人錯覺,誤以為他們轉危為安,沒有生命之憂。然而有經驗的人一看就知道,這隻是臨死前的假象,是死者向親人訣彆的信號。

用科學解釋,人在瀕臨死亡時,在大腦皮質的控製下會分泌大量腎上腺素和髓質,使得已經衰竭的軀體可以在短暫時間內無視傷痛折磨。

用不科學的話解釋,這是死者一生的執念,若沒有做完那些事、說完那些話,他們將會帶著遺憾離開。

當盛如初被送進搶救室搶救時,盛鈺吉在沈明淵的陪伴下待在外麵,手心綁了厚厚的膠布,不停用手機搜索關於回光返照的信息。

她想找一個證據,一個例子,證明四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活下來。

可是所有鏈接都告訴她——

一旦出現回光返照,那人必死無疑。

找到最後她已經不追求案例的真實性,隻想用它們來安慰自己,然而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乾澀的眼眶流不出淚,眼睛裡全是紅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