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隨著安卉這話說出口,現場瞬間安靜如雞。
其實,洛江縣的製安一直還是挺不錯的,昌平鎮這個小地方更是如此,以往最多也就是些偷雞摸狗的小案子,總的來說還是很平和的。
可誰讓今年剛爆出了王家的大案呢?也不止是王家,還有薑三娘那個大伯奶奶。
前者讓鎮上的老百姓知道了這世上竟然還有拐賣孩子賺黑心錢的缺德鬼,後者則更讓人大開眼界,居然還有人會對自家親戚的孩子下毒手……
甭管怎麼說,在經曆了今年這些魔幻事情後,鎮上的百姓已經很清楚人間有多險惡了,再一聽安卉方才那話,初時還覺得有些誇張,仔細一品卻越品越覺得有道理。
聯係一下王老爺,再回一下薑家那個老婆子,感覺沒啥事兒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裡,安堂叔第一個有了行動。
他上前一步把安卉護在了身後,用不善的眼神看向這幾個身穿衙役服飾的人。
隨著他的動作,安父先前從老家請來的親戚也跟著站到了安堂叔身邊,兩個人的臉上是如出一轍的警惕表情。
府城來的衙役們:……
沒等他們想好要怎麼解釋,圍觀的吃瓜群眾也耐不住了。
昌平鎮本來就是個人口不多民風淳樸的小鎮子,平常會在鎮上走動的除了本鎮的百姓外,也就是居住在鎮子附近的村民了。但總的來說,來來回回都是這麼一群人,哪怕互相之間並不熟,時間久了也能混個眼熟了。
而安氏殯葬鋪所處的位置距離鬨市街頭還是有段路的,附近的鋪子雖然也不少,但仍以普通百姓為多。瞅著這邊有熱鬨可看,聚攏過來的也多是附近的街坊,包括跟安家交情匪淺的薑家人。
眼見情況突然起了變化,看熱鬨的人裡擠出了一個老婆子,不是彆人正是曾得了安父相助的薑奶奶。
薑家在這一帶住了幾十年,又是開雜貨鋪的,薑奶奶在這裡可謂是一呼百應。
她一站出來,張嘴就是一吆喝,沒一會兒就有不少人湧了進來,將幾個生人團團圍住,連推帶搡的就把人轟出了殯葬鋪。
從府城來的那幾人,看起來已經徹底茫然了,哪怕他們確實是來自於府城,也自認為見過不少大世麵,眼下這個情況,確確實實是完全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幾人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兒,那個為首的才站出來準備說兩句。
然而這一次,他連說話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薑奶奶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們的鼻子罵道:“看著倒是人模人樣的,儘乾些喪天良的事兒!為了錢啥事兒都敢做,也不怕遭報應!”
上了年歲的老婆子罵起人來,那叫一個順口呢。薑奶奶都算是好的了,畢竟她一直都是做買賣的,講究的也是和氣生財,等她話音一落,其他的老街坊接連開嗓……
好家夥,那幾個人直接被罵傻了。
要說垂死掙紮還是有的,為首的那人不止一次的試圖回到殯葬鋪裡,跟安卉重新溝通。但他始終沒找到機會,彆說進入殯葬鋪了,他壓根就沒辦法突破這些老婆子的重重圍剿。
一開始隻是老婆子,後來陸續又來了不少人,那幾人終於意識到了,要是再不走,隻怕回頭就走不了了。
那就趕緊溜!
他們不知道的是,本來還有些人心存疑竇的,可在看到他們抱頭鼠竄一般的跑了之後,最後的疑惑也沒了。
是的沒錯!
這些人就是來乾壞事的!
要不然他們跑啥跑啊?
道理是說得通的,但……換成你你不跑啊?不跑留下來被人打成傻子啊?
一直到出了昌平鎮,才有人弱弱的問為首的那人:“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是啊,怎麼辦呢?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铩羽而歸了。
“去縣衙門吧。讓縣令派人給我們做個證。”為首的那人頭疼的拿手捶了捶腦殼,“他們不相信我們,總該相信當地父母官吧?”
這話就很有道理。
但安卉安大小姐是那種聽得進去道理的人嗎?
事實上,此時的安卉已經進行了新一輪的猜測。
起初,她認為對方可能是有所圖謀,但重點還是放在她爹那頭的,想著興許對方確實是抱有什麼特殊目的,可針對的肯定不能是她。
但後來,她又覺得不妨猜測得大膽一些,也不能這麼小看自己,畢竟她在她爹心目中的分量還是很重的。於是,就有了之前那個綁架她來威脅她爹拿錢贖人的揣測。
可等這些人落荒而逃之後,安卉又覺得事情可能不像她原先猜測的那般簡單。
誠然,比起鎮上的普通百姓家裡,安家算是很富裕了。彆家能一口氣拿出幾十兩銀子就不錯了,他們家一口氣拿出個千八百兩銀子都沒問題。
但那又怎樣呢?
就安家這個身家,擱在昌平鎮尚且排不到前三,更彆提縣城裡的富戶了。真要是想坑錢,乾嘛想不開坑安家呢?假如是聽了安父的名聲才得知安家有錢,那就更不應該了,畢竟安父可是個風水先生,跟玄學沾上邊的人,尋常人就算不忌諱也不會上趕著給自己找麻煩的。
真要是為了錢,綁架錢小少爺多好呢!
安卉打從心底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畢竟她怎麼算都不認為自己的錢財已經多到惹了外地人眼紅的地步。
她還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安堂叔,表示自己先前可能想岔了。
一聽她這話,安堂叔嚇得臉都白了:“那他們不會真的是府城來的官老爺吧?”
“怎麼可能呢!”安卉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真要是這樣的話,方才他們也不會嚇得抱頭鼠竄逃跑了。”
安堂叔長鬆了一口氣,可很快,他又被安卉接下來的說法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隻聽安卉道:“我懷疑,他們要麼是跟王老爺一夥的,要麼就是跟唐公子一夥的。我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唐公子人都死了,再說我們家跟唐公子也沒啥直接恩怨。倒是王老爺,他雖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可罪行曝光卻跟我哥脫不了關係。那我哥為啥那麼倒黴呢?還不是因為我爹幫他向他親爹求了庇佑?四舍五入就是我爹坑慘了王老爺全家!”
“嘶——”安堂叔牙疼一般的抽著氣。
沒等他開口,安卉又道:“還不止呢,王家子嗣在菜市口被當成牲口一樣,後領子裡插著稻草發賣時,我和我爹就在場呢!我記得當時我們還對王家子嗣品頭論足了一番,說不定從那時候起,王老爺就記恨上我們了……對了,當時王老爺和他的兩個兒子都在現場。”
這麼一算,仇恨值是蹭蹭的往上漲呢!
至於唐公子那邊,安卉左思右想都沒琢磨出問題來。哪怕唐公子確實被害了,但害死他的又不是安家父女。況且,唐公子也的確沒有親人了,他的同夥總不至於為了給他報仇,千裡迢迢的從府城趕到昌平鎮這個小地方吧?
不過說到府城……
“那些人的口音好像真不是咱們縣城的。”安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安堂叔明白她的意思了,再度倒吸一口涼氣:“小卉你是說,他們有可能是兩幫人聯手的?”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安卉頓了頓,又道,“堂叔你說他們會不會是王家那兩個姻親家族派來的?你記得吧,王老爺有兩個兒子,兩個親家當初不就是低價賤賣了家產,匆忙跑了的?說不定他們緩過來了,想找我爹複仇呢。”
“有這個可能。”
叔侄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越猜越離譜,越猜越嚇人。
薑奶奶還沒走呢,聽了這番話後,索性開口讓安卉去他們家住:“小卉啊,萬一那些人半夜裡又殺回來了,咋辦?你爹也不在家,家裡就倆老頭兒,能抵啥用呢?”
倆老頭兒——老家的倒是沒吭氣,畢竟他雖輩分小但年歲確實大。錢管家才叫無語呢,他覺得自己還不能被稱之為老頭兒吧?況且,啥叫能抵啥用呢?他咋就不抵用了?
不過……
這要是深更半夜的真有歹人進門,隨便給他一棍子,他怕是就要去地底下見錢老太爺了吧?真要是那樣的話,就不知道安大師先前答應的幫他兒子求庇佑這事兒還做不做數……
錢管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所以想太多這種事情,真的是全人類的通病,跟年代和年齡性彆等客觀因素並無任何關係。
“入室搶劫是重罪吧?”安卉聽了安堂叔的話,第一反應是否認,畢竟在她的上輩子這種事情可不常見。可她馬上就反應過來了,如今已經不是那個大環境和平的年代了。
嗚嗚嗚,想念祖國爸爸!
“小卉你太天真了。”安堂叔一改先前的自信,滿麵愁容的道,“咱們鎮上原先倒是挺太平的,可眼下……你想想,他們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鋪子裡拐騙你,那還有乾不出來的?不行,不能放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待在這裡了。”
薑奶奶忙接口道:“讓小卉去我家吧,跟我家三娘睡一屋。”
安堂叔搖頭:“那些人要是真的抱著歹毒的想法,這麼做隻會害了你們家。”
“那、那可咋辦呢?”薑奶奶也被說得緊張了起來,她尋思了一會兒後,猛地一拍大腿,“有了!可以找周家那個小胖妞!”
周家的小胖妞?
這說法太過於形象,安卉一聽就懂了。
不就是說她的另外一個小夥伴周六福嗎?周家滿門都是屠夫,連帶周六福這個小姑娘都能輕輕鬆鬆的提刀抹雞脖子,那動作彆提有多乾脆利索了。如果是他們家的話,確實很安全,畢竟歹人也隻是心腸歹毒,又不是腦子有坑。
但很快,薑奶奶又否決了:“無親無故的,讓小卉去彆人家也不適合,小胖妞過來倒是沒啥,可萬一真來了歹人,她一個小胖妞也沒啥用。”
“薑奶奶!!!”
人群中突然冒出了一個身影,插著腰氣呼呼的衝著薑奶奶嚷嚷:“我是骨架子大,才不是胖呢!就算真的比你家三娘稍微圓乎了點兒,你也不用一口一個小胖妞吧?”
周六福氣都氣死了,她原先並不知道好友家中出了什麼事兒,還是方才有人上周家的肉鋪買東西時,隨口閒聊提了起來。她隻聽了開頭就急匆匆的往安氏殯葬鋪這邊跑,結果剛到門口,還沒來得及從人群中擠過去,就聽到薑三娘的奶奶在裡頭編排她。
編排了什麼暫時還不清楚,但一口一個小胖妞肯定是沒跑了。
但薑奶奶是誰呢?她才不會有半分尷尬,連頭都沒回,繼續對安卉道:“我看要不這樣好了,各家選一兩人出來,輪流在街上轉悠著,夜裡也不睡了,免得被歹人鑽了空子。”
聽了這話,安卉顧不得安慰氣呼呼的小夥伴,先驚訝的道:“有必要搞那麼大的架勢嗎?”
“有!”
這一次,是好幾個人異口同聲的說了這話,其中也包括了安堂叔。
安堂叔說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因為安父每次出遠門前,都會跟他這個堂弟打招呼,也就是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安父不在家時,安堂叔算是安卉的臨時監護人了。
他覺得他有責任擔負起堂侄女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