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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日期定在了七月。
任渺渺和江勉都不是那種心細如發、擅長打理家務事宜的人, 於是直接找了靠譜的婚慶公司全程策劃。
他們倆偶爾出點針對性意見,婚禮流程就這樣定下來了。
酒店依然是在孟仙居,酒店後麵的庭院裡有一片仿英式莊園的綠色草坪。
草地如茵, 麵朝大海,東麵佇立著一個三棱體的玻璃鋼構, 上麵頂著泛著銀輝的金屬十字架,西式婚禮就在這裡舉行。
新娘身穿繁複聖潔的婚紗,在父親的攙扶下款款入場。
而新朗站在彼端, 同樣俊朗、挺拔, 英氣逼人,背後是藍天大海, 還有鋼琴聲的悠揚浪漫。
在牧師的主持下, 二人起誓、交換戒指, 接吻。
一對新人宛如天成, 無比般配。
雙方的親屬朋友無不麵帶笑容, 掌聲陣陣, 送上誠摯的祝福。
而當事人任渺渺深深感到,辦婚禮太累了。
西式婚禮結束後,她立馬回酒店房間,換上稍輕便的紅色一字肩長裙,去大廳繼續進行中式婚禮。
證婚人致辭、新人敬茶、以及對雙方家長改口。
西式典雅浪漫, 中式熱鬨世俗,各有千秋。
雖然繁瑣, 但中式婚禮的證婚人是德高望重的吳院士夫妻, 她還是相當開心的。
高朋滿座,眾人皆仰頭看著台上新人,在司儀熱情的主持之後, 證婚人上場了。
吳院士精神矍鑠,笑著接過話筒,對著眾賓細細講新人如何在校園結緣相戀,講他們倆是何如的才華橫溢,何如的般配,又是怎樣的相互理解與支持。
江勉一身黑色的熨帖西裝,耳朵聽著老師的話,眼睛不時瞥向身畔的妻子。
聽著聽著,任渺渺不禁對他笑了笑。
嗯,吳老師講的許多事情是不假,但是他們真實的相遇,以及其中烏龍翻轉,遠比證婚詞精彩得多。
不過,鼓掌的滿座賓客並不在意真假。
隻有在雙方的朋友某桌宴席上,幾個年輕人發出陣陣低笑。
顧懷卓噙著意味不明的笑,仰著下巴看著新郎,神色微微挑釁。
挨在旁邊的沈娉婷看了眼他,也笑著歎息:“故事有兩個版本,看來真實的那個,隻有我們幾個知道嗎?”
“可不是?”他懶懶地倒了杯白的,“按理說,江勉可得好好謝謝我,等會兒我得狠狠灌他幾杯。”
猴子與李揚飛麵麵相覷:“為啥?”
“草,你們那天晚上都去把妹了,還是眼瞎啊?”顧懷卓又驚又笑,“當晚,江勉盯著對麵姑娘看了半天,眼睛都直了。我就是順水推舟啊,不然照他的臭脾氣,我一句攛掇,他就會聽我?”
一瞬間,眾人皆目瞪口呆。
*
婚宴真正的結束是晚上九點。
任渺渺和江勉同雙方父母在酒店送走最後一波賓客,終於可以回家了。
他們的婚房在離酒店附近,三分鐘的車程就能到。
是附近的一處高端小區,200平出頭,四室二廳三衛。
因為海大的房子剛剛交付,住不了,又不能委屈任渺渺,江勉最終還是暫時接受了江父的饋贈,等海大那邊的房子弄好了,再搬回去。
回家之後,任渺渺先去洗澡卸妝了。
她身穿浴袍,對著鏡子揉了揉臉頰,麵部笑僵的肌肉稍稍放鬆。
轉身扶住門把手,剛打開個門縫,江勉臂上掛著衣物,正準備進來。
“老公?”她兀自笑了。
在親朋好友麵前端莊了一天,終於隻剩他們兩個,可以不假任何偽裝,跟他撒嬌了。
江勉:“洗好了?”
任渺渺仰頭啵了一下他的側臉,“我先去臥室吹頭發,床上等你啊。”
話音一落,還沒來得及摟她的細腰,她已如一條身姿滑膩的魚,從他掌心溜走。
江勉扯了扯身上的襯衣,低頭一嗅還是沾著濃濃的煙酒味。
他晚上沒怎麼喝,想必中午被顧懷卓他們灌得太多。
那就好好洗洗吧。
另一邊。
沒來過婚房幾次,任渺渺對屋子裡的陳設還感到有些陌生與好奇。
剛剛吹完頭發,她靠在床邊,撥弄旁邊的折杆台燈研究調亮度,又翻了翻精致的床頭櫃。
這時,正在充電的手機滴滴閃進來好幾條消息。
沈娉婷:【你們從酒店回去了嗎?晉升少婦的感覺怎麼樣啊?】
沈娉婷:【哎哎,你知不知道今天顧懷卓他們把江勉灌成那樣,是為什麼?】
任渺渺:【剛回,怎麼了?】
沈娉婷:【嘿嘿,江勉一早就看上你了,你知道嗎?】
任渺渺怔了一下:【你說第一次見嗎?】
他們在塔州時,江勉說過。
但她不信,畢竟他那個人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沈娉婷:【你知道啊?也是,你們都在一起那麼久了。還真是緣分,妙不可言呀hhh】
浴室那邊,燈光被水霧擾亂,任渺渺收回目光,心底泛起嘀咕:【知道什麼?】
沈娉婷:【啊,你到底知不知道?】
圍繞“知不知道”,兩人跟說了一通繞口令,沈娉婷急了,明知道她最不喜歡聽語音的,還發過來長達一分鐘的消息。
任渺渺越發覺得不對勁,她回過神,忙從抽屜裡翻出耳機。
插上,按下了播放鍵。
十分鐘後。
江勉擦著濕發,推開了浴室的門,發現任渺渺正靠在床頭,悶悶不樂。
她一雙纖細的雙手搭在被麵上,目光平靜,直勾勾地看著他,雙唇緊閉,卻好像有話要說。
“怎麼了?”懶得再吹頭發,他徑直過去掀開被子。
“你,就沒什麼想跟我說的?”
他坐下,“江太太想聽什麼?”
“你好好想想,還有什麼沒跟我交代的。”
尋思著今天沒惹她生氣啊。
但少女的臉上寫著嚴肅冷靜,與剛剛的熱情靈動,判若兩人。
江勉愣了片刻,失笑,附身吻了吻她的側臉,“我愛你。”
確實沒怎麼對她講過。
“哎呀,不是這個。”她心跳撲通亂了一下。
那聲哎呀叫得像撒嬌。
江勉側靠床頭,低頭看著她,正色道:“你讓我憑空猜,要猜到什麼時候去?要我說什麼,不如直接問。”
良宵苦短,領證那天蓋棉被純聊天就算了;婚禮當晚,他可不想重蹈覆轍。
“你從什麼時候喜歡我的?”任渺渺舔了舔下唇瓣,又改問,“或者說,什麼時候開始對我有好感?”
這樣表述更準確些。
江勉忽然笑了聲,眉眼舒展開來。
實在難以理解女人的腦回路,這幾年戀愛是白談了嗎?結婚當天晚上,他媳婦兒竟然問他什麼時候喜歡她的。
她投過來的目光幽怨不忿。
他忙斂笑,摟住她的肩膀賠不是,“在塔州不就說了?”
“那當時我沒信。”任渺渺撇撇嘴。
當時沒信?江勉捕捉到信息,“但是現在信了?為什麼?”
擺了許久的臭臉,她終於破功,仰頭對著他笑了:“你那天在看我。”
娉婷說,他一直,一直在看她。
光影明滅的酒吧裡,他一直坐在那,仿佛她是在一片幽暗裡的光。
經年的回憶一閃而過。
江勉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唇角輕扯,勾起了個弧度。
任渺渺也看著他笑,眸中盛著幽幽的湖水。
很快,男人不由分說地欺身下來,向下印著細細密密的吻。
燈沒關,屋子裡明亮又通透,照亮兩個人前所未有的坦誠。
影影綽綽、窸窸窣窣,拉緊的窗簾成了投影的幕布。
也不知道為什麼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她的意識浮浮沉沉,他隱忍又克製,撐在身上,扶著細腰,麵色極認真地開始講那晚往事。
或許交替的燈光頻率剛好,或許是當然放的音樂還不錯,又或許在混雜的人群裡,隻有她剛好落進了他的眼裡。
他的手指交替點在玻璃桌麵上,遙望著少女麵帶緋紅,神色恣意而放縱,不知名的手一下一下扣響他的心門。
任渺渺腦袋昏沉,講話也斷斷續續的,“所以、你就看著我……”
“有些人,你看她第一眼,就知道會與她有故事。”江勉附身下來堵住她的唇齒,
任渺渺心知他又開始誆她了。
但意識沒有清醒太久,就又被他帶著節奏,流竄電流從大腦蔓延到四肢百骸,直至蜷縮的腳趾,她已完全不由自專,隨他同上青雲。
歡愉之後,二人靠在一起休息。
江勉體貼地替她理了理額前的頭發,她很不給麵子,將他手拍掉了,“拿開,討厭。”
剛剛那次確實是愉悅的,但一碼歸一碼,她還氣著。
從前她以為,江勉是慢慢喜歡上她的,她可以接受他最開始的冷淡。
但現在,她無法接受。
喜歡她,卻冷淡地拒絕她?
喜歡她,卻試探與捉弄她?
喜歡她,卻看她的滑稽而無動於衷?
腦袋裡有太多聲音要問了。
但任渺渺一言不發,隻是定定地看著他。
江勉長長舒了口氣,“你有沒有在海大論壇查過我?”
有些事,是很不想跟她講的;但不講清楚,她要在新婚之夜生一晚上氣。
“查過,”她雙臂環胸,沒好氣道,“查不到。”
“是因為我讓熟人幫忙刪的。”
任渺渺一怔,但這個解釋是情理之中的。他曾經那麼意氣風發萬眾矚目,怎麼可能籍籍無名,而且光憑他那張臉,就足夠在校園論壇屠版了。
她抿了抿唇,“那又怎樣,這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見江勉稍稍沉吟,說道:“大一的時候,家裡不是出了點事嗎?”
她沒再接話了,且眸子裡的淩厲柔和幾分,思緒飄遠:他大一的時候啊,家裡……
江勉將她攬入懷裡,收緊手臂,她才回過神。
仰頭,男人的側臉俊毅又硬朗,說話舉重若輕:“之前在係裡還算小有名氣嗎?然後被人肉了,對日常有些困擾,所以找李揚飛幫盯著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