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例(1 / 2)

就秦姝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在這個世界,三十三重天這種“下屬越社畜,就越能證明上司慧眼識英才”的運營方式,能不能把管事的上司培養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廢物姑且不說,但絕對可以把下屬們培養成能獨當一麵的好員工。

證據就是,哪怕是看起來最嬌軟柔弱的癡夢仙姑,在談起工作的時候,也口齒清晰、思路明確、言之有理,和秦姝上輩子常見的那些企業高管、精英乾部沒什麼兩樣;就更不用說這位從發型到衣著再到氣場,都透露著利落二字的麵生些的女仙了。

很明顯,比起風流婉轉、綽約柔美的癡夢仙姑而言,這位仙子的作風更直來直往一些。

她說話的速度雖然偏快,上下兩片嘴唇一碰,就像是打了串快板兒一樣,又清脆又響亮,卻還能讓人聽得明明白白,真是好利口:

“我乃太虛幻境鐘情大士,冒昧來報,還請秦君恕罪則個。”

“今日得知秦君要上任,我等真是萬分欣喜,想著偌大太虛幻境終於有了統禦,我等在秦君座下,必能開物成務、措置有方,便慌忙整理文書,想讓秦君上任便能審閱,省時省力。可誰知竟出了這般差錯,可真是讓人無顏麵對秦君……”

鐘情大士一邊說一邊長揖到地,癡夢仙姑在鐘情大士急急來報後便早已起身侍立在旁,聽聞那番急報後,也變了麵色,此刻更是與同僚齊齊拜倒,兩人齊齊開口,竟完全把過錯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秦君若要依律處罰我等,我等絕無二話!”

她們受驚不淺,秦姝作為一個生在紅旗下的二十一世紀好公民,比她們更受驚不淺:

這是什麼陳規陋習,歪風邪氣?要不是得趕緊處理織女的事情,我高低得來個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會小會開上個三天,痛批一下你們這邊天界的官僚作風!

先不說這種突發事件到底是不是我們太虛幻境的錯,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太虛幻境的鍋,也得按照“先處理、後追究”的流程,等處理完事情之後,再按照“乾部要有擔當、敢擔責”的原理,讓我這個太虛幻境總負責人去背鍋吧?怎麼你們一上來就主動請罪,搞得我像是那種會推臨時工出去背鍋的蛀蟲似的。

再說了,真要論起責任來,還是月老那邊瞎牽紅線惹出的亂子!

這位可憐的、從上輩子過勞猝死還不到十分鐘的社畜,在換了個新世界後,已經完全接受了自己所在的新世界、新身份:

怕什麼,不就是換了個地點繼續上班嘛。

自覺重新變回了社畜的秦姝當即起身,大步走去,將癡夢仙姑和鐘情大士從地上扶了起來,言簡意賅道:

“兩位言重了,但委實不必如此。”

秦姝的文言文說得不算好,無論她再怎麼努力,也做不到像土生土長的癡夢仙姑和鐘情大士那樣,一開口便是風雅的辭藻、精妙的對比。

可秦姝在接受了那道仙旨後,便隱約有種感覺,自己現在說的,已經不是上輩子的華國官方用語普通話了,而是天界通行的語言:

隻要用這種語言說話,用這種文字書寫,那麼不管自己說什麼些什麼,除去一些現代特有的名詞外,天界之人應該都能聽懂。

於是秦姝本著效率至上的原則,當即便舍棄了那些沒啥用的彎彎繞繞,誠懇地對兩位屬下解說了一下自己的處理思路,那叫一個用詞樸實,感情真摯:

“大家都是同僚,是要共事很長時間的人,沒有必要對我恭敬到這種地步。就算是要擔責,也得講究個輕重分明,怎能冤枉無辜的下屬為上司開脫?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隻問一句話,在此之前,你們三人誰經手過此事?”

癡夢仙姑和鐘情大士一開始看著秦姝走過來的時候,心裡還有點害怕呢,生怕這位剛上任的太虛幻境之主有著與花容月貌的外表極不匹配的黑心腸,這是心情不好,要打人來了。

可誰知秦姝不僅半句重言語都沒有,甚至還屈尊就卑地離席,隻為將她們從地上扶起;更是拒絕了她們按慣例“自攬過錯”的提議,對她們說,擔責也得講究輕重、分明道理,不可隨意冤枉人!

秦姝的推斷沒錯,在這個世界,三十三重天的官僚作風的確十分嚴重,而這還僅僅是千百種積弊中的一部分而已,否則她的魂魄也不會被千裡迢迢地吸到這裡來了。

——可也正因前來處理此事的人是秦姝,這種在現代社會,實屬正常的“厘清責任、不要推卸”的操作,放在這裡,便是十成十的仁義高風。

秦姝此話一出,癡夢仙姑當場便感動得眼淚汪汪,看向秦姝的眼神就像是饞貓兒看見了魚似的。恐怕秦姝現在讓她去為自己而死,癡夢仙姑都不會有半個“不”字。

鐘情大士好歹冷靜些,下意識便想推辭這番禮節,惶恐道:“秦君折殺我等……”

可剛一動,鐘情大士這才詫異地發現,以她的力道,竟不能從秦姝看似清瘦、實則十分有力的手中掙脫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