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雷(1 / 2)

在秦姝用金蛟剪化身剪斷被強行帶下界的姻緣線時,饒是那紅線被強帶下凡,眼下與人間的普通繩索並無一致,可當金蛟剪化身鋒銳的刀口果然利落斷開紅線後,不管是室內的雲羅,還是守在門口的孫守義,都感覺到身上一輕,像是冥冥中果然有什麼東西被強行破除了。

刹那間,雲羅喜極而泣,淚落如雨。要不是秦姝告誡她此時要一直待在室內,保全自己,怕是她早就跑出來,拉著秦姝的手千恩萬謝了。

孫守義見大勢已去,連自己一直倚仗的老黃牛——哦不對,現在應該叫紅線童子——都快要死了,終於褪去了所有狂妄的表皮,露出了懦弱無能的本相,對秦姝苦苦哀求道:

“仙人,我是真的不知道……都是這家夥教唆的我,對,沒錯,都是他教我的!要不是他,我怎麼會動這種歪心思?仙人可憐可憐我罷,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要奉養,下有八歲的孤兒要照顧……”

周圍的村民們已經被秦姝說動手就動手的狠厲作風嚇破了膽。躺在地上的紅線童子眼下生死不知,卻眼見是出氣多進氣少,那些還在滴落、卻越滴越緩的腦漿與鮮血,落在他們眼中,便宛如漸漸逼近的催命符一般。

他們高舉著充當武器的農具和火把的手,已經不知不覺間放了下來,活像一群嚇破膽的鵪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在孫守義開了這個頭後,有樣學樣地也嚎了起來:

“對啊,我們本來也不想管這些破事,都是孫守義叫我們來的!”

“仙人你要怎麼罰他?打他罵他殺他都行,最好把他打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但我們可跟這件事完全無關,懇請仙人放過我們吧。”

“都怪孫守義,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孫守義看著這群剛剛還義憤填膺要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兄弟們,頭上緩緩浮出一個問號:?

他難以置信地挨個望了過去,拔高了聲音問道:“你們……不是說好要來幫我的嗎?”

可他的這番問話並沒得到任何回答。

被他許以重金誘惑來抓人的村民們竟全都避開了他的眼神,同時在天邊愈發逼近的烏雲與雷聲中,緩緩移動著雙腳,試圖離開這片已經漸漸染上血色的土地。

要不是紅衣幼童的身體還倒在地上,時不時抽動一口氣證明還沒死透;要不是那位手握紅線與金剪的玄衣女子還在冷冷地盯著他們,就像是冷血的蛇在盯住無知覺的獵物似的,他們早就撒丫子能跑多遠跑多遠了!

由此可見,當他們麵對雲羅這樣看起來能隨意欺辱的弱女子的時候,就會肆無忌憚,恃強淩弱;可當秦姝這種對著身份不凡的仙人都能下得去手的頂頂狠角色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時候,他們就無師自通地學會退回安全地帶了。

不得不說,十分識相。

——隻可惜識相這種美好品質,在秦姝的麵前並沒有什麼用。

黑雲壓城,雷聲隆隆。眼下明明還是傍晚,該有一絲夕光為尚未回家的歸鳥與行人照明,可眼下,狂風驟起,晴空晦暗,日月隱沒,任誰抬頭去看,都隻能看到這一片連綿不絕到讓人心底發寒的黑雲逐漸逼近。

如此反常的異象,顯然不是人力所能及,更不是什麼好兆頭。

突然,被秦姝刺穿雙耳,生命垂危的紅線童子,在聽到這陣雷聲後,就像是被強行續上了一口氣似的,回光返照了起來。

他拚命蠕動著,從地上抬起頭,帶著滿眼的惡毒與憤恨直視秦姝。

那種惡毒實在太刻骨、太駭人了,在與他那些在三十三重天裡當快樂鹹魚的同僚們形成了鮮明對比的同時,也讓秦姝無比清楚地感受到了一件事:

他雖然頂著個幼童的殼子,但內裡分明就是個成年人。根本就不能用人類的外表,去衡量神仙的年齡。

他根本不是什麼“孩子還小,不懂事,可以被原諒”的小孩,而是個明顯知道自己在乾什麼的人販子幫凶!如果沒有他的支招,孫守義一介凡人,怎麼能知道織女下凡洗浴的地點,又怎麼敢竊走她的羽衣?

於是秦姝麵無表情地把這家夥的頭又踩回了地上。

這一踩,讓紅線童子的傷處更痛了,幾有當中裂成兩半之感;還插在他耳朵與頭骨裡的那根枯枝被他這麼一動,更是斷裂開來,木刺一下子便捅入了他的血肉與大腦,但他竟如毫無知覺般,一邊“嗬嗬”地從喉嚨裡擠出小聲,一邊得意地看向秦姝:

“何等膽大包天的狂徒……意氣用事,成不了大氣候。”

“你既知曉我是月老座下紅線童子,又怎麼敢跟我動手?按照《天界大典》來算……不管你是散仙還是正仙,隻要你還是修道之人,這就是‘殘害同僚’的大罪,該當天雷轟頂之刑!”

此言一出,剛剛那些還打算離去的村民們便猶豫著停下了腳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不約而同地湧現出一個想法:

如果天雷真是衝著這女人來的話,他們是不是能撿個漏?

彆的不說,光她的這身衣服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等下把她的屍身賣出去,讓那些追求長生之道的達官顯貴花錢來買,也是好的。

要是真被劈成了灰,不體麵,賣不出去,那就收藏在他們自己村子的祠堂裡,當成千年萬代的傳家寶也成。

這幫人原本在偷偷移動腳步分散著往外溜走,聽紅線童子這麼一說,立刻就改變了腳下的方向。這麼一來,散開來的人群反而將這間小小的客棧給包圍起來了,還十分雞賊地保持了距離,生怕天雷會波及他們。

紅線童子見此,不由頂著顱中劇痛,露出個耀武揚威的微笑,心想,這可真是蟻多咬死象。有這幫人類在旁邊牽製著,為了不同時受“殘害同僚”和“殘害人類”兩道罪名帶來的天雷,她肯定就不會動手了。

他一念至此,剛打算掙紮著抬起頭來看看秦姝的反應,便覺得頭上一痛,像是整張頭皮都要活活被人扯下來似的,隨即整個人便被淩空拎了起來,如同提溜一隻小雞崽子也似的輕鬆,往一旁牆上狠狠一摜!

得幸虧紅線童子的雙眼已經被血泥糊住了,看不見,否則這一幕肯定會對他造成身體上和心靈上的雙重打擊:

看似文文弱弱、清瘦纖細的秦姝,竟然一隻手就能把他拎起來,緊接著就像是玩溜溜球一樣,握著他在劇痛掙紮之下散開的長發,甩出了一個完美的圓形,把他給砸進牆裡半寸之深,當場就在牆上印出一個四肢鮮明的人形印子來。

這間客棧的院牆是用黃泥與枯草混合建成的,雖比不得磚牆結實,可也能遮風擋雨,防備宵小。結果眼下,這堵牆竟然被秦姝用力一擊蓋了個章上去,這力氣可大得有點嚇人了。

——直到這一刻,看著自家狼藉的院中景象心如刀絞的客棧老板才明白,秦姝之前為什麼那麼客氣,一定要跟他談賠償事宜,還說什麼“臟了老板的地盤,實在對不住”:

按眼下的狀況來看,這可不是死一匹牲畜之類的小事,分明是要出人命!既然如此,要不要上報衙門呢?

這個想法隻短暫在他的腦海裡徘徊了一息,便被客棧老板自己先否決了:

不行。就算是衙門來了,人間的律法在這些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仙人麵前不過是一紙空文,壓根兒管不著他們。

再說萬一自己這邊一告狀、幫倒忙,把他們給惹怒了,自己可當不起這雷霆一怒,還是讓神仙內部自己解決去吧。

這麼想著的他渾沒注意,正在客戰中的人類戰戰兢兢地一邊抱團一邊看門口熱鬨的時候,從那位秀麗的白衣女郎居住的、廢棄許久的房間裡,傳來了輕輕的一道窗欞被推動的“哢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