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樊籠 秦姝:是熟悉的背刺!(1 / 2)

在這道鈴聲響起的那一刻,在謝端的凡人之眼看不到的地方,原本被他拉著袖子一通好哭走不開的白水**的身上,便立刻發生了神奇的變化。

她現在的打扮與普通的村婦沒什麼區彆,穿著粗布衣,用著木頭簪,穿著破麻鞋,那份超凡脫俗的仙人氣質與清麗的美貌,都在這土裡土氣的裝扮中被消磨殆儘了。

如果要找個同類項出來的話,還得放眼去幾千年後,才能從現代社會裡找出前後對比如此鮮明的**例子:

比如一個白富美在戀愛腦發作,找了個一心想靠婚姻往上爬走捷徑的鳳凰男之後,在男方及其家人的吸血和PUA之下,她的消費就會產生大幅度降級,整個人的氣質也會變得畏畏縮縮起來。

最後她不僅連好一點的手機都用不起——因為買了就會被男朋友用“送給我爸媽送給我姐姐送給我舅舅叔叔”之類的借口拿走,連身上穿的衣服都變成了幾十塊錢的地攤貨,存款被掏空,護膚健身看書之類的能提升自己的事情更是沒空去做,往日裡自信滿滿、意氣風發的模樣也全都不見了,隻剩下一個瞻前顧後,完全以丈夫為中心的家庭主婦。

誠然世界上的確存在著美好的婚姻,但是這種美好,是絕對不會出現在一方對另一方心懷不軌、有心利用、要把對方當成踏腳石的關係中的。

——就好比現代社會中的被吃絕戶的獨生女和詭計多端的鳳凰男,再比如現在的秦越和謝愛蓮,謝端與白水**。

然而不論謝愛蓮和秦越之間的關係僵硬到了什麼程度,總之謝端和白水**這邊,已經發生了意料之外的變化:

層層疊疊的光暈如水一般從她身上飛速擴散開來,將她一揮袖便除掉的那些美衣華服、珍寶首飾,就又原路送還到了白水**的身上。

然而和現代社會中的那些因為要變美,所以隻為女性提供的種種“刑具”——比如說一開始明明是為了固定新生兒身體,後來卻沿用到女性身上,把內臟都擠壓得變形了的緊身衣和束腰;再比如說睡覺的時候都在拉扯著頭發,硌得人難以入眠的卷發器;還有給明明需要來回走動的職業女性們提供的又磨腳又累人的高跟鞋——不同,這些珍奇寶物在十分講究上下尊卑、強弱等級和辦事秩序的三十三重天,就是身份的象征,但凡是個有點身份的人,他們的正常行頭裡就少不了這些東西:

哪怕是灌江口的清源妙道真君,他在身負要事的時候穿的全套披掛裡,也有飛鳳烏靴、藍田玉帶、金弓銀彈等種種華麗的珍寶;哪怕是最簡樸的、曾經險些把“改正奢侈風氣”這條可怕的律令寫進《天界大典》裡的秦姝,也有五嶽簪、七星錦袍、寶環配飾、羊脂玉淨瓶和新煉就的朝霞長旗本命法器等標配。

如果不從表麵上看,而是更深一層的這方麵來看的話,這一道鈴聲過後,便是把白水**,從“洗儘鉛華”的過低姿態,還原回了她原本該有的那個凜然不可侵犯的位置上去了。

謝端看不見這番變化,便還在那裡扯著白水**的袖子無聲落淚,試圖從她那裡贏得一點同情分;然而能看見這一切變化的白水**卻大驚失色,當即便動用起法力來,想要像剛剛那樣,把這些東西從自己的身上去除掉:

不可以,我在人間不能穿這些東西的!我要守拙自謙,韜光養晦,這樣才能完美融入人類;而且謝郎他也說過,會操持家務的好人家的女兒不穿這些亂七八糟的奢侈品……

一時間,這位白水**那被封印了部分記憶,隻記得自己要幫助眼前這凡人脫貧致富的任務的腦海裡,都對這位陌生的來客生出一點怨懟之情了:

你這是在乾什麼?你根本就不是來幫我的,分明是來為難我的!

然而這點怨恨之情還沒來得及發展起來,便有第一道鈴聲傳來:

叮鈴鈴——

這道聲音一響起,不管是白水**還是謝端,就都進入了一種混混沌沌、半夢半醒的狀態。

謝端的昏沉,是因為在替身術的影響下,會憑空生成一位全新的、活靈活現的白水**,在此過程中,為了讓替身和本體更好地交接,互相替換,這個法術就會很貼心地影響到此人的神誌。

而白水**的迷糊其實也是同一道理。因為要將她的這具化身從謝端的麵前替換掉,可不管是謝端還是她本人,一時半會兒間都沒有和對方分開的意向,如此一來,施法者不得不加大了這個法術的強度,將“影響凡人神誌”的功能擴大到了白水**的身上,才從謝端的手下把正在慘遭精神洗腦的這姑娘給救了出來。

在白水**的替身生成後,第三道鈴聲緊隨其後鏗然作響。

與前麵兩道以歸還身份、迷惑神誌為功效的鈴聲不同,這道鈴聲中隱隱有殺伐之意傳來,同時還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這明明響徹了整個宅院,卻半點沒讓彆人聽到的金石之音中一並響起:

“去!”

伴著這一聲叱令的落下,白水**便驚恐地發現,自己便被一陣不知從何而起的狂風給卷到了半空中,正在飛速離開這片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謝端所在的土地。

白水**:?這是什麼,是神仙版本的人販子嗎?救命啊!

可謝端卻半點未能察覺真正的白水**,正在被某個看起來活像個“人販子”的家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一次偷梁換柱、瞞天過海,還在握著那位“白水**”的手,深情款款地進行他的騙婚發言:

“如果仙女姐姐真能與我做一場假夫妻,那麼我便是死也心甘情願了。”

“況且玉帝他不是說,讓你來幫我打理家事的麼?仙女姐姐若是真心想要幫我,就多勞累勞累,把我在這方麵的憂愁也一並解除了吧。”

按理來說,話都說到這步了,接下來就該是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可謝端剛想用從書本和彆人家裡看到的那套“夫妻之間賭咒說情話”的套路來發誓時,心中突然重重一跳,就好像這番話千萬不能說出口,因為一說出口就會成真似的。

但這種感覺隻在他心頭飛速掠過,半點痕跡也沒能留下,隨後就被謝端拋到腦後去了:

怕什麼?這女人連我前些日子又殺了隻貓,昨晚還在她隔壁把這隻貓剁成肉餡了的行為都一無所知,活像個閉口塞耳的瞎子,這種半吊子的神仙有什麼好忌憚的?她怕是連“報應”的這筆賬都算不清。

——然而如果謝端對三十三重天的執政風格有所了解的話,就會發現他的這番認知真是大錯特錯:

白水**不是什麼正經神仙,沒有千裡眼順風耳,不能察覺他這個變態乾下的那些齷齪事,沒錯;但問題是白水**沒有實權,不管事,真正負責處理報應和陰德等事情的是地府,那賬麵上記得可清楚著呢!

也幸好謝端對這些彎彎繞繞一無所知,還以為所有仙人之間的信息都是互通的,自己騙過了白水**就萬事大吉,將來沒準還能靠她在彆的神仙麵前為自己美言幾句,就繼續對她甜言蜜語道:

“若仙女姐姐不放心,我可以指皇天後土起誓,如果我對仙女姐姐有半點越軌之舉,隨便仙女姐姐怎麼罰我,我都沒有一話!”

白水**的聽力很好,在徹底離開這片土地的前一秒,將謝端的最後一句話收入了耳中。

謝端這番話,當場就把白水**感動得眼淚汪汪,恨不能以身相許;也正是在這一秒,她對謝端的感情,終於從“這是我的任務對象”的客觀評價,變成了“我不允許你們說他半句不好”的、充滿戀愛氣息的主觀。

她的想法乍一看很難理解,但如果用現代社會中的實例去類比一下,就會發現這樣的神奇邏輯是真的存在的:

一個帶著“你要溫柔和順地去幫助他”的思想鋼印的女仙,就好像一個在“女人都是要結婚的”大環境下長大的普通人;孫守義和許宣這兩件案子,就等於普通人能見到的、男性犯罪率居高不下的日常。

在這樣的情況下,白水**忽然遇見謝端這樣一位“出淤泥而不染”的人類男子,就等於在男性占據主導地位的社會中,已經快要被事實給打擊得變成無性戀的女性,遇到了一位高喊“我是男性,但我覺得女人也很辛苦”的“正常人”。

——在這樣的鮮明對比下,很難對這人不產生好感;更彆提謝端容貌出色,談吐有禮,還那麼為她著想……如果是為了這個人的話,她甚至都不介意違背天條,去和他做一場真正的人間夫妻。

一念至此,白水**便瘋狂掙紮了起來。

此時的白水**身上還有法力留存,若是拚儘全力反抗的話,正在帶著她騰雲駕霧、流星趕月向遠處飛去的這位不知名的“人販子”,還真沒有辦法在保證白水**的安全的情況下將她帶離,就好像人類沒有辦法在不兩敗俱傷的情況下,將一隻認真想和你打架的貓捉起來一樣。

於是這人不得不中途就將白水**放了下來,兩人在一片空地上緩緩降落後,白水**當即就運起法力,想要給這人個教訓,同時叱道:

“你個外人,好不曉事!我正在和謝郎說話呢,哪兒用得上彆人來插手?你可知道我是誰?我的身上有天大的要緊事,你若是耽誤了我的公乾,定要惹得玉皇大帝陛下雷霆震怒。”

“你若是識相的話,就該速速將我送回謝郎身邊,再撤銷了那個障眼法,莫叫他錯認了恩人!”

她在極度憤怒之下,發揮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口才,在將麵前之人好一頓痛批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麵前這人給她的感覺,實在太微妙了。

哪怕她對天界的記憶有所殘缺,已經忘記了許多人,可在見到這位佩五嶽華簪的玄衣女子後,她的心中便飛速湧上一股強烈的、莫名的情緒。

如果這位白水**對自己在天界的生活還有印象的話,就會明白這股情緒的學名叫“不甘”,具體形容一下的話,就是“我為什麼會被分在符元仙翁這家夥的手下,而不能像我的姐妹一樣去秦君手下”的強烈怨氣。

隻可惜這位白水**是封印著記憶下界的,因此她很順當地就把這股情緒當成了“對修為高深的前輩”的敬畏之情。

前塵往事可以忘卻,但是“強者為尊”的概念已經刻進了每一位三十三重天神仙的靈魂裡。因此白水**立刻就改變了自己的態度,委婉措辭道:

“我雖然不知閣下是何人,但我看閣下法力高強,定然是個有大能耐的……既如此,閣下何苦為難我呢?”

說話間,她甚至還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幾步,想要離麵前的玄衣女子遠一點,生怕被她周身那股在晚夏也顯得格外寒涼的鋒銳感給割傷:

“我是奉玉皇大帝陛下諭旨前來人間,要幫助謝郎封候拜將,位極人臣的。閣下若知道我身負這樣的重擔,就不該再為難我,很應該將我放回去才是。”

她絮絮叨叨說了這一大堆之後,那玄衣女子才終於開口了,聲音如古井寒泉般冷而無波:

“不必多言,我也知道你是誰。”

說來可真是奇怪啊,明明眼下是中秋佳節,空氣中夏日的悶熱感尚未完全褪去,然而在這隱隱浮動的桂花暗香中,這位不知何方來客的前輩在看著人的時候,卻給人一種格外疏離的、甚至疏離到連周圍的空氣都一並凝滯住的感覺:

“天河畔的白水**,你到現在甚至都沒有一個名字。”

白水**聞言疑惑道:“可我是誕生在天河裡的精魄,本來就沒有名字的。若不是閣下插手,現在謝郎早就給我個能用的名字了。”

她說著說著,那張素白而美麗的麵容上,還飛起了一抹嬌羞的淡紅:

“用謝郎給我的名字,在人間和他一起生活,這難道不是頂頂好的事情麼?”

——這匆匆趕來的玄衣女子自然是秦姝。

她剛來到人間,便感受到了白水**的精神和想法都有被更改的征兆,大驚之下,她當即就動用了剛剛學到的替身術,準備把白水**運去她的雙胞胎姐妹的身邊,兩人一同成長,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想法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可怕。類比一下現代社會的情況,就活像一位年少的時候因為被家裡管得太嚴實而沒見過什麼好男人,長大後在渣男的三言兩語過後就被騙走了的單純富家千金。

更可怕的是,因為這位白水**隻是被改變了想法而已,並沒有受到任何生命上的威脅;所以真要計較起流程來,符元仙翁和玉帝那一方的“不作為”才是正確的,他們甚至還可以反過來指責秦姝,說她越權辦事,隨隨便便就要去動彆人家的下屬。

然而秦姝完全不想放棄,畢竟按照她的計算,就算符元仙翁和玉帝再怎麼勤快,等他們發現了自己試圖插手還要趕過來後,怎麼說也要耗上半天的時間:

隻要在這半天裡,能夠從謝端手裡把白水**搶救下來,就能成功保護住她!

——那麼,要怎樣才能讓一位身陷樊籠的人醒過來呢?

隻可惜秦姝上輩子在麵對戀愛腦的時候,沒什麼處理經驗,這種活計一般都是交給婦聯的心理谘詢師誌願者去做的。

正所謂適材適所,她的本領不在開導彆人這方麵,而是給武力稀缺的婦聯提供武力後援,以及親自趕往治安最亂、民風最差的偏遠地區去救人:

說真的,要是沒有秦姝在的話,那種“婦聯工作人員上門去調解夫妻吵架卻被憤怒之下的丈夫連帶著一起揍”的魔幻情況,早就在她們身上發生過不知多少次了。

這就導致秦姝在麵對白水**的時候,隻能想到個最完美的解決辦法,那就是客觀地將所有事實都擺出來,讓當事人自己去選。

於是她沉默了片刻後溫聲問道:

“可依我看來,此人隻將你完全視作他的附庸物與所有物。”

秦姝說話間,手指在兩人中間的空中輕輕一點,動用法力,便為白水**預言出了她在婚後會遇到的種種問題。

這一手虛空成像、預示未來,赫然是秦姝之前在淩霄寶殿內和玉皇大帝互相說服時,那位天界至高統治者用來給她展示“正常的社會應該這樣運行下去”的景象的法術。

按理來說,虛空成像並不是什麼高深難學的東西,就連海中修煉多年的、名為“蜃”的大貝殼都能噴吐氣息,凝聚成海市蜃樓;但如果像這樣,能夠在空中凝聚成預示著未來的畫像,就很有難度了:

想要達成這一手,不僅要法力充沛,而且還要對法律的使用格外精準巧妙;在此之外,更要有天道眷顧,才能夠預示未來,並將其展現出來。

——隻可惜現在見到這一手精妙絕倫法術的,隻有一個對天界的記憶被封得七零八落的白水**,無從分辨這到底預示著什麼;而秦姝又不是土生土長的天界神仙,在法術一事上的敏銳度,大概就等於剛剛考上大學的年輕人對高中數學的敏感程度一樣:

啊,我知道有這麼回事兒,但是我已經忘了怎麼做題了,壓根兒不知道它到底是個什麼道理。

如果此刻有個認知正常的人在這裡的話,就會悚然發現這件事的背後到底藏著多麼震撼人的消息:

這本領一出,便等於天道也認可了這位**靈妙真君、太虛幻境之主,同樣也是可以成為天界領袖或者攝政王的人物;若真要論起來,她和已經迅速衰弱下去的玉皇大帝的地位,是完完全全平等的——

若是不看那“陰陽和合之氣”的限製,那麼前者甚至都可以完全取代後者!

隻可惜有幸見到這一幕的,隻有一個滿心滿眼裡都是謝端的白水**。

一幅幅畫麵在白水**的麵前飛速掠過,將她未來幾十年內會遭遇的無數榮華富貴,還有潛藏在繁華表象下的苦澀,都提前展露出來了:

“在他對自己一片光輝的未來規劃中,分明就沒有你的名字;哪怕他日後封侯拜相,官居一品,你也沒能在謝家的族譜上擁有一個正式的名字,直到你的這具化身死去,也一直都是‘某某氏’。”

“據此看來,你完全是作為影子陪襯在他身邊的,唯一的價值就是為他解決好內務,讓他沒有後顧之憂……這樣的人生,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這個做法真要說的話其實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畢竟在公事公辦的談判桌上的時候,大家采用的基本上也都是這麼一套:

先講理論數據,再拿出實力佐證,等雙方都把證據給擺齊了,就客觀公正地靠事實說話。

——隻可惜陷入戀愛中的人,是完全不跟你講道理的,否則的話後世無數社交平台上,也不會有“千萬不要勸戀愛腦的朋友分手”的血淚控訴了。

於是秦姝話音尚未落定,便見這白水**勃然大怒,反駁道:

“你胡說,謝郎他絕對不會騙我!謝郎他如此為我著想,是個頂頂好的人類男子,我不允許你說他壞話!”

白水**說這番話的時候,還在十分心焦地頻頻回過頭去,沿著她們來的方向伸長了脖子望去,似乎她那雙已經被謝端營造出來的假象給蒙蔽住了的雙眼,真的有觀測千裡的能耐,能看到那間小茅屋裡的人類似的:

“閣下莫不是在誆騙我?我真的認為謝郎他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還是說,閣下雖然在勸我,其實心底又另有打算?”

她一邊警惕地看著秦姝,一邊緩緩向後退去,雖然她沒說什麼彆的話,但是從她的眼神中,秦姝硬是體會出了一個表情包來:

【你離我的老公遠一點!!!.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