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 102 章 就這樣,抱著一顆……(1 / 2)

就這樣,抱著一顆火熱的心入宮,試圖去攀上攝政太後這棵高枝的謝端,不光是被趕出宮的,還是被當今皇帝下令亂棍打出去的,場麵一度雞飛狗跳,十分熱鬨。

可以說,他進宮的時候有多體麵,被打出來的時候就多像一條斷了脊梁的落水狗:

為了進宮拜見攝政太後而剛剛沐浴過的頭發,眼下因為被打得滿地亂滾而沾滿了灰塵;那件讓妻子加緊清洗晾曬熨燙、弄得整整齊齊的官袍,現在也已經布滿了褶皺,甚至還有些地方因為被亂棍打得不得不在地上連滾帶爬才沿著大道跑出來的過程中,被擦破了,露出了裡麵補丁摞補丁的中衣。

——強者憤怒,抽刀向更強者;弱者憤怒,抽刀向更弱者。

於是謝端這一晚,不僅怒氣衝衝地回了家,還一不小心把門邊的花架給一腳踹倒了。

可在撞翻了這個花架後,他半點都沒有“擾人清夢”的自覺和慚愧,在看著院子裡黑漆漆的、宛如什麼詭異的生物張開的大口一樣的門,突然覺得心中有些發虛,就好像這個溫馨的家再也不是他可以回來隨隨便便發脾氣的地方了,而是一種異形的巢穴,隨時都有可能從裡麵竄出個怪物來把他給吃掉。

一念至此,謝端飛快地甩了甩頭,試圖把這種詭異的情緒從自己心中趕走,同時高聲怒斥了起來,就好像他放大聲音說話的時候,就能把黑暗裡的怪物給嚇跑似的:

“怎麼回事,我好不容易入宮覲見回來,家裡就連個燈都舍不得給我留嗎?!”

這個花架子上擺著的,是一盆普通品種的蘭花;說得再詳細點,就是謝端在這些年間,與謝家偷偷往來和清查國庫的過程中,學到的一些多餘的、附庸風雅的東西。

隻不過他的蘭花,和世家大族的蘭花歸根到底還是有區彆的:

有錢人能夠為一株名貴品種而一擲千金,帶回家來種在玉盆和前朝繪畫大家留下的傳世丹青花盆中細心照看,但是放在謝端身上,這個蘭花的檔次瞬間就降低得沒法看了。

先不提這個花盆,隻是他的妻子從二手破爛市場上淘回來的一個普通粗瓷盆,和那些名貴的粉彩相比,真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單看這蘭花的品種,也不是什麼名貴的珍品,隻不過是大街小巷裡隨處可見的普通貨色罷了……不,甚至連是不是正常植物都不好說。

畢竟按照那個替身術的尿性,這盆蘭花搞不好和遍布在謝端家中無處不在的粉紅色卵塊都是一個東西,硬要說有什麼區彆的話,也隻有“到底是蠕蟲還是蟲卵”的區彆就是了。

由此可見,人和人的差距就是這麼大。

或者說,同樣的賬本,讓謝愛蓮來看,她能從一大筆莫須有的“胭脂水粉衣服”的支出裡,發現攝政太後正在野心勃勃研發新武器的措施;但是讓謝端來看,好嘛,他是真的半點好也不學,所有的注意力都拿來注意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粗瓷花盆的個頭和分量可不是那些文雅的細瓷能比的。這麼個裝滿了土的夯實東西,被一推之下,當即就從那個粗糙的木架子上摔落了下來,砸在地上的時候,發出了好大的一聲動靜:

哐當——

這動靜一出來,彆說是還在內室睡覺的妻兒們了,就連隔壁的鄰居家裡都發出了一連串的狗叫聲,還有人罵罵咧咧地打起燈籠點起蠟燭的聲音,扯著嗓子高聲道:

“謝郎君,你家裡這是出什麼事兒了?彆是遭賊了吧?”

“吵什麼吵,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謝郎君,你可消停消停罷!你和你媳婦兒以前晚上鬨騰得晚我不好意思多說什麼,可怎麼你現在一回來,就要動手打人啊?!這我就得說道說道了!”

謝端聞言,立刻連連弓著身子給左鄰右舍作揖,賠笑道:

“是我進門的時候不小心沒看清路,沒什麼大事,擾了諸位清夢十分抱歉,是我不好,等我明日裡再上門去給諸位賠罪。”

這個替身的法力標準,是按照另一位白水**的程度來的;但在謝端的官職日益升高、官場上的往來慢慢增多之後,要用到她的法力的地方就越來越多了,沒過多久,就把她的法力給耗了個一乾二淨。

更可悲的是,這位替身的法力,甚至都不是消耗在“點石成金”上的,而是在鍋碗瓢盆、柴米油鹽之間,一點點消耗下去的,因為歸根到底,謝端根本就沒把她當成個能撐得住場子的人來看,而是把這位“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仙”,當成了自己的專屬仆人、黃臉婆、廚師和管家婆來看:

既然這樣,反正我也能賺錢,那她的一身法力用在這些沒用的外物上乾什麼?不如拿來給我們做飯,沒準還能讓我們全家都延年益壽呢。

不得不說謝端的這個想法很好,如果他的妻子真的是另一位白水**的話,沒準還真能靠著這個辦法薅到白水**的羊毛,靠著占到的這點便宜成功多活幾年——

但問題是,他的這個妻子不是白水**,是一隻甚至都沒有腦子,剛剛附著在外來的動物身上抵達這片土地不久,就被秦姝從臭水溝裡抓出來扣了個替身術在身上頂包的福壽螺。

吃用她的法力幻化成的食物,彆說延年益壽了,沒早死就很不錯了!

否則的話,謝端好好的一個大男人,在不挑食的情況下,隻是體內有幾百幾千條寄生蟲而已,怎麼說也不至於得夜盲症,看不清這麼大一個花盆……嗯,大概不會得吧。

而這位替身的法術在謝端的要求下,隻能用在日常飲食上,那麼用來對付家中開銷的,就是謝端賺回來的真金白銀了。

當朝陛下攝政太後雖說在麵對自己人的時候,手裡永遠寬裕;但謝端把查賬這件事,足足辦了兩年也沒能完成五分之一,早就讓述律平的心裡憋著一股火了,因此她從來不給謝端發什麼多餘的貼補。

而謝端賺的錢,也早就在一次次的官場往來中消耗得差不多了,以至於都過去兩年了,當年和他同恩科的進士們要麼放去外地做了土財主,要麼在京中平步青雲。昔年這個能夠惹得同學們豔羨不已的小院子,眼下已經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房產了,而是謝端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兩年,也沒能再活動半分的恥辱:

真是丟臉……真是晦氣!我堂堂一屆進士科的狀元,被攝政太後親自點名任命的戶部侍郎,眼下怎麼會狼狽成這個樣子?

看看我的同學們現在住的地方,哪個不是碧瓦朱甍、玉宇瓊樓?就連他們的鄰居,也要麼是京城中的達官顯貴,要麼是天下聞名的才子畫家,總歸都是那種知情識趣的人,大家互相捧著讓著多好啊,怎麼會像我現在這樣,但凡在自家弄出點什麼動靜來,都能被外人聽見,要是不小心吵到了對方,第二天還不得不親自上門去道歉!

就憑他們這些賤民?他們也配?!

一時間,在宮中被小皇帝看穿用意的尷尬,被他向來看不起的太監們亂棍打了出來的痛楚和惱羞成怒,回家後還沒人迎接他,因為大家都早早睡下了,甚至都沒人給他留燈的失望和落寞;還有眼下看著這位雖然麵容粗糙了些許,但半點都沒有變老,眼角更是一條細紋都沒有的妻子時,內心產生的隱隱豔羨和恐懼等種種情緒,都混雜在了一起,使得謝端情緒激動之下脫口而出便是好一番斥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