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出息(1 / 2)

景元殿正殿本就寬闊空寂,哪怕外?麵烈日灼熱,室內也偶爾會吹過?一陣陰嗖嗖的涼風。

風一吹,將清幽的蘭香擴散開來,縈繞在鼻息間?,炎炎夏日甚是沁人心脾,仿若引人步入了開滿蘭花的峽穀深處。

慕南嶼想起?自?己香囊濃鬱到俗氣?的香味,更覺桌上這個高雅,他剛想要伸出手去拿,就被陸旌用折子擋了下。

動作沒能得?逞,慕南嶼嘖嘖兩聲,“那你下次幫我問?問?顧五小姐,這香囊從哪買的,能不能幫本世子捎帶一個。”

一旁的流雲抱拳,似是有話要說。得?到準許之後,才道:“春桃姑娘說,這是五小姐親手做的。”

陸旌手中的筆鋒頓了一下。

隨後聽見慕南嶼一言難儘的語氣?,“她親手做的?你看見她親手做了?”

“屬下並未。”

“那便是了,”慕南嶼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瞥了眼?流雲尚且稚嫩的臉龐,裝了副語重心長模樣道:“本世子的母妃說過?,長得?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你覺得?五小姐如何?”

“自?是姝色無雙。”

小少年?老老實實地回答,慕南嶼笑了下:“你看看這圖案,繡繪並用,還會借色跟補色,你覺得?顧五小姐會嗎?”

流雲不懂刺繡,沉默著沒動。

不是慕南嶼故意找茬,他實在是對?顧宜寧的刺繡手藝不敢恭維。

前幾個月薑太後大壽時,眾家在壽宴上獻了副百鳥朝鳳圖,專門給顧宜寧分了個多數人都會的鴛鴦繡,結果她繡成了隻鴨子。

薑太後臉色鐵青,但顧忌著她的身份,仍是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客套話。

慕南嶼坐下去後,看見陸旌將錦囊放回了盒子裡,打趣道:“你們家小姑娘想要討好你,誠意不太夠啊。”

陸旌臉色無端沉下去幾分。

慕南嶼默默地想著,若顧宜寧親手縫製個醜裡醜氣?的送過?來,陸旌也就戴在身上了,偏偏小姑娘不開竅,非要拿買來的糊弄。

還騙人說是自?己繡的。

連糊弄人都糊弄地極其?敷衍。

確實像是顧家五小姐會對?攝政王殿下做的事。

她可是嬌慣極了的。

都是陸旌縱的。

慕南嶼手中的折扇打開又?合上,如此?玩了兩圈後,斟酌著說:“前些天陪著我母妃去了趟慈寧宮,薑太後手邊放了本世家女的畫冊,似乎是在為誰選妻,還……有意無意地暗示……讓我勸你離顧宜寧遠點。”

說完後他急忙撇清關係:“我可沒想著勸你離她遠點啊,是你姨母薑太後讓的,可彆遷怒到我身上。”

陸旌頭?也不抬:“不必理會。”

“還有一件事,前些天你不是派人將林成仁壓入大理寺了嗎?最近林淑妃親自?往碧霄宮跑了一趟,原本陛下是閉門不見的,後來許是見她哭地太厲害,就讓人進去了。”

“陛下本就偏心四皇子,結果也可想而知,那邊傳消息來說,讓大理寺從輕處罰,把人放出來。”

陸旌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了,隻冷靜地嗯了聲。

慕南嶼猶豫了一下,“隻是……林成仁放出來以後,一定會想儘辦法把他兒?子從大牢裡撈出來的。林笙隻得?到一個二房庶女,定然不會甘心,萬一再去相府過?多糾纏,顧宜寧又?念起?從前的情意……”

慕南嶼擔心地真情實感。

對?麵人的態度卻截然相反。

若是犯了其?他的錯誤,興許還有挽留的餘地。

偏偏是這件醜聞,注定不可挽回。

陸旌淡道:“她眼?裡一向容不得?沙子。”

慕南嶼徹底放心了,“行,那我就沒顧慮了。”

他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匆匆道:“小姑娘剛退婚,等?過?了這段避諱的時間?,你就早些把她娶回家,省得?薑太後往你後院塞人,我看你姨母這次挺認真的。”

人走以後,大殿重新寂靜下來。

周圍仍然縈繞著隱隱約約的蘭香。

陸旌眸光落在桌邊的錦盒上,隻停了一瞬,很快收回視線,重新將注意力投入到軍務中去。

仿佛隻要不去看它,就能當不存在一般。

但空落落的宮殿裡,那陣似有若無的香味極其?強烈,像是故意在撥亂他心弦似的,有一下沒一下地探入鼻息。

逼地他總是想起?那張鮮活靈動的笑顏。

陸旌放下狼毫,揉了揉額角。

他不僅想把她娶回家,還想將人日日拴在自?己身邊。

那天去了趟靜泉寺,讓她乖巧順從的模樣哄地亂了眼?,便沒執意把人帶回來,誰知她會一直待到現在還不回京。

被冷了這麼多天,那邊就送來一個買來的錦囊打發他,當真是敷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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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泉寺裡,顧宜寧打開晉明曦的來信,得?知明日便是晉明灝回京的時間?。

她讓春桃采薇早日將行禮收拾好,“明日一早,我們就離開靜泉寺。到京城以後,不回相府,先去東陽街的客滿樓用午膳。”

“客滿樓?”

顧宜寧:“對?。訂間?二樓靠窗的位子。”

“奴婢這就命人去安排。”

第二日,顧宜寧早早地下了雲灼山,馬車搖搖晃晃,讓人心生困意。

但她有些緊張,閉了會兒?眼?,卻久久不能入睡。

上一世的時候,晉明灝被夫子訓斥,一氣?之下從書院逃離,不跟家裡打聲招呼就下了揚州。在外?遊蕩一段時間?後,錢財也已經散儘,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回了京城。

回京城的路上,騎馬從東陽路經過?,馬匹無故發瘋,一連衝撞數人,其?中一人的頭?部狠狠撞到街邊成衣鋪的門扁上,最終失血過?多而亡。

因此?而去世的青年?男子是從西南蝗災之地逃到京城的難民?。

帶著一家老小,靠官府的接濟度日,過?得?很是艱苦。

丈夫喪命之後,家裡人都得?到了弘王府的補償和照顧,他妻子分到的錢財最多,卻被不義之人盯上,被拖去破廟,丟了一身清白和錢財。

衣衫淩亂地回到家裡的時候,還被其?餘人指責,她不堪受辱,留了血書從青塔上一躍而下。

失貞寡婦跳塔而亡,何其?轟動,被有心之人竄托,此?事越鬨越大,千錯萬錯都是晉明灝的錯,京中專門安置蝗災地區的崗明壩發生了數次哄鬨,衝到弘王府去討公道,被禁軍鎮壓的過?程中又?死掉幾人,一下子惹怒了西南七個州縣的百姓,當時小起?義不斷,那地方受了蝗災,又?鬨得?烏煙瘴氣?,燒殺搶掠的事情更是天天發生。

直到晉明灝登基,也沒徹底恢複安寧,且又?發生一場暴動和叛亂。

小皇帝不得?民?心,一時間?大晉各地都躁動不已,起?義鬨得?轟轟烈烈。

京城這邊隻能用武力強壓,殺了幾個領頭?的異姓王之後,這事才慢慢平息下來,小暴君的稱號也由此?而來。

顧宜寧對?這件事印象很深,因為陸旌哄她喝藥的時候,提過?一句,晉明灝心中或許是有陰影,從此?之後再也沒敢騎過?馬,狩獵的時候,有大臣給他找來一頭?驢騎,小暴君氣?地直接讓人做了頓烤全驢。

她知道那匹馬發瘋另有原因,但是現在並不能得?罪宮裡的人,隻能犧牲自?己一輛馬車了。

這樣想著,聽到春桃的提醒,“小姐,前麵就是景元殿,要進去看看殿下嗎?”

太陽就快升至頭?頂,顧宜寧搖搖頭?,“就不耽擱時間?了,讓馬夫再快些。”

客滿樓酒氣?飄香,剛一走進就能聞見,她抬頭?看了看對?麵的成衣鋪,吩咐道:“去這家店隨便買幾身衣服,讓店家改改尺寸,多給幾兩銀子,問?問?他能不能把馬車停在門口。”

不一會兒?采薇回來複命,“可以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