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一更(1 / 2)

室內,一身布衣的老大夫手捧幾味藥材,搖了搖頭,他看著麵前年輕的攝政王,忠言相告:“殿下,王妃身體不好,不易受孕,這副藥房最適合調理她的身子,良藥苦口,若加一味甜,恐怕會大大降低成效。”

這位老大夫是吳川快馬加鞭從景元殿送過來的。

此時見陸旌麵色微沉,心?裡不由自主地生出些敬畏,誠懇道:“殿下,您大可把這件事說與王妃聽,想必王妃知道之後,為了自己的身子著想,也會配合著飲用湯藥的。”

一旁的吳川低下頭,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身為女子,本就背負了太多東西。

以夫為天,忠貞節操,七出之罪……人生處處是枷鎖。

若自己能想得開,如當?朝二公主,經商為本,與夫和?離後,在自己的封地上逍遙快活,權錢在手,美男在懷,根本不理會彆人的評價,甚至挑釁似的,一步步挑戰著世俗的底線。

想不開的,便是陸夫人那般,明明有著無比尊貴的身份,卻還是把自己困在牢籠中。

流言蜚語,眾人口中不以為意的指指點點,有時候完全可以摧毀一個人。

雖然顧宜寧在坊間的名?聲不是那麼好,但進了攝政王府後,確實沒再發生什麼大事,而?且之前?鬨出的小矛盾,跟現在七出之一的無後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王妃心?寬不在意,那些刺耳的言語和譴責,也會如流水般湧來,一日複一日,直壓地人喘不過氣。

受的寵越多?,罵的話越狠。

世人會問,你憑什麼?

連孩子都生不出的人,憑什麼能當王妃。上翎軍後繼無人,無法震懾邊疆,敵軍的鐵騎不日便會南下燒殺搶掠,把家國的責任置於何處,自己生不出,難道不會讓位嗎?

吳川自小在暗衛堆裡長大,除了習武還是習武。

一開始也不懂為什麼生不出孩子會挨罵,會被休妻,後來才明白,那是三綱五常之下本就存在著的一種頑固的苛責,日益堅固,牢牢地亙在世人心中,以為那就是對的。

殿下自是不舍得讓王妃也遭受這些煩心事。

生不生是一回事,能不能生又是另外一回事,由

寒邪導致的病根,總歸是要治的。

陸旌長臂搭在桌案上,額角隱隱地跳個不停。

他家姑娘太嬌氣,不夠乖,一點苦也吃不得。

但那藥汁著實難喝。

他沉聲問:“用藥膳代替湯藥,是否可行?”

大夫思索一番道:“可行是可行,就是太溫和,不如湯藥頂用,也好的慢。”

陸旌按了按眉心?,淡聲定下,“就藥膳。”

隨後,又道:“這件事不準對外人言說。”

“殿下放心,若不是議親的時候宮裡的老醫女查了出來,可能不會發現王妃這個病,精通這方麵的人較少,隻要臣不說,一般普通醫師也驗不出來。”

老大夫剛走,門外便走來一名?仆從,持著薑家的牌子,說這是巡撫夫人讓送來的點心。

聽見巡撫夫人,吳川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那是王妃,他查看了下薑家的門牌,把點心盒子呈上去。

陸旌推開盒蓋,掃了眼裡麵的糕點,在盤子旁邊,有個不起眼的小冊子。

他撿起來打開,連著看了幾遍上麵的內容,徹底氣笑。

冊子上,寫滿了喝避子湯的壞處,邏輯清晰,條理分明。

平平整整的小楷字跡,意有所指的語氣,一看便是出自顧宜寧的手。

明知不是避子湯,非要說成是避子湯。

小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知是用來逃避喝藥的手段,還是故意送來試探他的。

陸旌以手掌抵著眉眼,複而?又仔細看了兩遍。

那字跡仿佛帶了勾子一般,才?半日不見,看一眼手寫的書信,心?底又念起了她的音容樣貌。

他起身,往門外走,“夫人在哪?”

“回大人,夫人今日去了茯苓縣主承辦的賞梅宴。”

身後的人忙為他遞上外衣,踏出門檻後,一陣風吹亂了衣角,他理了理袖口,“帶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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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梅宴上,顧宜寧攏了攏衣襟,隻覺得冷。

她掃眼周圍的貴女,她們一看便是習慣了這樣的天氣,有人穿地比她少很多?,竟也能承受住這寒風。

顧宜寧嫌冷,本不願意來,奈何薑嬋把賞梅宴說得天花亂墜,太夫人聽著,就推她過來湊湊熱鬨。

她身旁坐著薑嬋,從始至終話沒停過,“表嫂,茯苓郡

主就是昨天和?淮安公子出去狩獵的那個縣主。”

顧宜寧看了眼上首那位腰間彆著短鞭的紅衣女子,她對這位縣主有印象,昨天還問新來的巡撫是不是陸旌。

叫淮安跟她去城郊,如果不出意外,該是表麵狩獵,實則打聽陸旌的情?況。

明著暗著打聽陸旌,少女懷春的念頭,顧宜寧也不是看不懂。

瑜洲城相比京城來說,是另外一個圈。

這個圈裡的人都互相認識,或者有親近的關係,薑家姐妹,淮安,茯苓縣主,以及停駐在這裡的將士。

於她來說,每個人都十分陌生。

眼前這位看起來風評良好的縣主,似乎很受歡迎,最?起碼沒被淮安他們排斥。

顧宜寧隨口問了一句。

薑嬋解釋道:“她父親是冀遠候,堂哥是上翎軍在瑜洲城的軍需官,縣主本身願意跟著她堂哥玩,脾性大大咧咧,於是跟上翎軍的人也混了個臉熟。”

剛說完,天空慢悠悠飄下了幾顆稀碎的雪粒,落在手背上,冰冰涼涼。

人群中響起驚喜聲:“下雪了,瑜洲城的第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