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得罪(1 / 2)

流雲找到芙蓉軒的時候,把在路上聽到的事說給她聽,像個大人一般叮囑,“茯苓縣主不安好心,那薑大小姐跟她走得極近,沒準兩人有什麼陰謀詭計。”

顧宜寧正在認真地搗花漿,對他的擔憂置若罔聞。

流雲恨鐵不成鋼道,“薑家水深,王妃需萬事小心。”

她這次倒是有反應了,然而隻是敷衍地點了下頭。

剛把花漿倒入瓶中,陸夫人身邊的段嬤嬤過來請她,“夫人要去拜訪太夫人,問王妃去不去。”

顧宜寧本來不打算去,但見對方一臉不情願,便笑著?應下了。

段嬤嬤陰陽怪氣道:“王妃身份貴重,何必屈尊去太夫人那裡問安。”

她晃了晃手中玉瓶,巧笑嫣然,“不去怎麼行,我閒來無事時,最喜歡給嬤嬤找不痛快了。”

“你——”段嬤嬤氣地嘴歪了一下,轉身就走,猛地撞見門口處的陸夫人,急忙彎腰行禮。

顧宜寧上前扶住陸夫人,率先開口,“段嬤嬤真是越發沒規矩了,剛才居然還衝我大呼小叫。”

“冤枉啊,老奴沒有。”

陸夫人歎了口氣,平時段嬤嬤沒少在自己耳邊說兒媳壞話,她心裡多少有個底,便道:“嬤嬤,你少惹宜寧生氣。”

段嬤嬤氣地擰緊了手中帕子,這?顧宜寧可真是個禍害,怎麼陸家一個兩個的,都被她哄地團團轉,無論大的小的,跟吃了**藥一般,她說什麼信什麼。

顧宜寧在前麵慢悠悠地走著?,全然不顧身後的人有多憤懣。

前幾日時,渝州的雪災算不得小,直到今天才徹底將後續工程收尾。

一大早街上便開始張燈結彩,用以驅除邪氣和厄運,連城門口都辦起了舞獅的場子。

陸夫人這?段時間裡無所事事,親手縫製了幾枚平安符,分彆送到了各個院中。

顧宜寧自然也得了一符,掛在腰間,有些褶皺。

陸夫人停下步子,幫她撫平。

兩人已經走到門口。

室內滿是歡聲笑語,隔著?一道門,嘈嘈切切的談話聲,悉數傳到外麵人的耳裡。

其中,一道細語格外刺耳,她笑道,“小姑母以前送我們的禮物,都十分貴重,顧宜寧來了,居然

送如此磕磣的平安符,這?也太寒酸了,一個銅板能買五個,誰稀罕。”

薑嫻情緒不外露,但字字皆是添油加醋,“小姑母把那些珠寶都捐給了災民,現在災民聲稱她是活菩薩呢。”

“用錢去換名聲,何必呢,她自己乾不乾淨心裡沒點數?不青燈古佛度過一生也就罷了,還去外麵博好名聲,難不成還想再嫁一次?九泉之下的陸姑父知道後該有多寒心,這?種作風真是令人作嘔。”

薑嫻又道:“那些珠寶,小姑母一開始是打算送給我們的。”

這?下薑嬋開口了,“小姑母最對不起的人該是我們這些侄兒侄女,現在她用錢去討好百姓,當真問心無愧嗎?”

“是啊,若不是因為她那些肮臟事,我們薑家何至於遷到渝州?現在好了,跟京城離那麼遠,能有什麼好親事?”

門外,陸夫人連手指都是顫著?的,她握住顧宜寧的手腕,有氣無力道,“宜寧,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們改日再來,今天就先回去吧。”

顧宜寧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蹙了蹙眉,“母親,來都來了,不妨喝杯茶再走。”

“宜寧,茶水芙蓉軒多得是,我們快些回去——”

她掙脫開陸夫人的手,輕巧道:“芙蓉軒的茶怎麼能跟這?裡的茶相比。”

一邊說著?,一邊推開了麵前緊閉著的兩扇門。

冷風襲來,吹地屋內的人微怔,他們齊齊往門口的方向看過去。

門前立著?的海棠色身影,實在奪目。

她身後是枯枝敗葉堆疊而?成的蕭瑟寒冬,她是天地間唯一的一抹姝色,清豔卓絕,傲然驕矜,連看人的姿態也是極美,仿佛本就該開在枝頭,灼灼綻放,接受著世?人一波又一波的讚美。

滿屋子的人,回過神來後,都生出些不可抑製的慌亂。

他們不是沒有在陸夫人麵前說過這?些話,每每被撞到時,陸夫人隻當沒聽見,於是他們口中的話便越來越大膽。

反正身為事件牽連的受害者,無論說什麼埋怨的話,都不過分。

連最疼愛幺女的太夫人也不會責罰他們。

所以一個個都理直氣壯,表麵上接受陸夫人的補償,卻又在背地裡說她的不是。

然而眼下,顧宜寧大有不

依不饒的趨態,此事,難辦了許多。

她做事毫無章法,誰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顧宜寧提了下繁複的衣擺,走進門檻,眼尾漾起微小的弧度,和煦地問:“剛才說得很?是熱鬨,怎麼不繼續了?”

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人出聲,都眼觀鼻鼻觀心地沉默著?,死不承認。

反正隻要裝啞巴,顧宜寧也奈何不了他們。

室內久久聽不到回應聲,陸夫人已是坐不住,幾次眼神示意讓她不要再?糾結此事。

顧宜寧同她錯開視線,低頭理了理衣袖,心平氣和地同幾位公子小姐商議:“薑家是書香世?家,聽說很?重規矩禮儀,既然如此,剛才直呼我的名諱的那位表妹,是不是該受些處罰?”

他們見顧宜寧計較的不過是名諱的問題,都放下心來,把剛才那個細聲細嗓的少女推了出來,“表嫂,是三妹妹不懂規矩,她年紀小不懂事,還請您原諒。”

薑三妹妹一臉氣憤,惱怒地瞪了幾人一眼。

顧宜寧說得雲淡風輕,“就按家規處置吧。”

薑三妹妹瞬間慌亂起來,薑家的家規,異常嚴厲,平日裡犯一丁點錯都會吃不少苦頭。

“可有不服之處?”

她不服氣道,“這?些人都說小姑母壞話了,你為什麼不罰他們?”

果然想要打碎一塊拚湊起來的鐵板,需逐個擊破,顧宜寧十分樂意聽見這?樣的話,爽快道:“那就一塊罰了。”

薑嫻站起身來,頗有幾分義正言辭:“憑什麼要罰?我們剛才說的話,不過是事實而?已,小姑母因為當年的事牽連了我們薑家,她心中有愧,補償我們也能緩解她的於心不安,我們心中的怨,和她心中的愧本就依靠著?禮物來維持平衡,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這?些年來一直相安無事,自從王妃來了,就不斷地挑撥著我們兩邊的關係,小姑母的愧疚無處可施,早晚得因你而?憋出病來。”

最後還不忘諷刺她,“王妃隻會蠻不講理地動用武力,想必也聽不懂這?些世?俗的人情冷暖。”

顧宜寧撥弄著?手腕上的琉璃串,有些驚訝於他們的道貌岸然和理所應當。

再?抬頭時,神色多了些許認真,“既然四表妹想講道

理,那我便同你算算舊賬。”

薑嫻一臉嫌棄。

她不疾不徐地開口,“二十多年前的薑家,在朝最大的官職是從六品翰林院修撰,母親嫁給父親之後,薑家才開始飛黃騰達,先帝看在陸家的麵子上,對薑家極好,又是提官階,又是賜府邸良田,一時風頭無兩,這?些年來,薑家積攢的巨額財富,前半程全靠母親和陸家,後半程又多了薑太後這個依仗,你們的父母,不知是出的力多一些,還是享的福更多一些?”

薑嬋忍不住反駁,“曆來都是家族福禍相依,兩位姑母對薑家好,薑家在困難之際也會反哺她們。”

“反哺?”顧宜寧覺得好笑,“出了事之後,不急著為母親討公道,隻會當縮頭烏龜來渝州避風頭,說是避風頭,實則還是個土霸王,吃喝玩樂無一不缺,甚至還忘恩負義,暗地裡打壓母親,這?如何談得上反哺?”

薑嬋說不出話來,陸夫人臉上的表情有些鬆動。

“現如今你們的吃穿用度皆是上等之物,日子過得奢貴而?快活,即使遠在渝州,那些世?家的公子小姐也會因為陸家和薑太後的身份不敢小瞧你們,說到底,母親不欠你們什麼,相反,你們還需要感謝她,母親心善,不曾對你們有過苛責,沒想到各位弟弟妹妹們竟然以怨報德,讀了那麼多書,最後連感恩二字都不會寫,真是全然沒有才子才女的心襟和氣度。”

顧宜寧語氣算不得激烈,說得十分輕快,然而字字珠璣,那些字眼直往人心上砸,戳穿了一層又一層的虛偽。

室內又重歸寧靜,他們仿佛被人踩在地上罵了一通,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根本想不出辯解的話。

門外,太夫人死活邁不動腳步,柳氏和惠氏同樣臉色難看。

顧宜寧轉過頭,看向她們,笑道:“外祖母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太夫人腳步一頓,當年那件事發生之後,一直都是陸家在處理,現在想想,薑家確實沒幫什麼忙,反而?還處處生怨,惹得陸老夫人過意不去,補償了一大筆產業,全家商議過後,就來了渝州,這?些年來,陸家怕委屈親家,每年都會送來相當多的財物以供他們揮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