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禍水(1 / 2)

經曆了一場洶湧的雪災後,瑜洲城內的第二場雪下得十分溫柔。

這陣豔陽雪,為午後的閒暇時光添了份和煦的意境。

陸旌偏頭,看了眼抱著他手臂睡得香甜的顧宜寧。

如他所料,小姑娘仿佛怕被薑家人尋仇似的,這幾日寸步不離地守著他。

桌子上都是些乏味複雜的軍機折湊,她隨手翻兩頁後,許是怕打擾他,便拄著頭閒閒地看向窗外,任由思緒亂飄,看著看著,緩緩闔上眼眸,又是一陣淺眠。

陸旌輕手托住她的肩頸,欲圖把人抱到床上。

顧宜寧耳後肌膚嬌嫩,被男人手掌上的薄繭磨了一下後,眼睫輕輕顫了顫,朦朦朧朧地抬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陸旌的下顎和喉結。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兩人姿態親密,呼吸交纏在一起,曖昧至極,她手指動了下,自覺坐直身體。

陸旌看著她臉上突然漫起的一層赤色,有些好笑地問,“做了什麼夢?”

顧宜寧眨了眨眼,視線恢複清明,她總不能說,自己醒來後被美色衝擊地有些緩不過來神,青天百日下,差點就要?吻上去。

她生硬地挪開目光,心虛道:“沒做什麼夢。”

陸旌也?不逼問,隻道:“若是閒來無事,可讓人陪你出去逛逛。”

顧宜寧愣了下,脫口而問:“你是在嫌我煩,要?趕我走嗎?”

“沒有,”陸旌看她的眼神仿佛多了些什麼,理了理她耳邊的碎發,語氣依舊溫和,“是怕你無聊。”

“不無聊,”她說完後數了數那摞折子,數量跟睡之前相差無幾,眼眸稍彎:“殿下半個時辰隻批了兩封,好慢。”

陸旌看著不斷擾亂他注意力的罪魁禍首,笑了笑,沒否認。

顧宜寧故意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從他手中奪過墨筆,認真道:“你把處理這些事態的法子說給我聽,我來替你寫字。”

她肩背挺直,看起來很乖。

陸旌就這麼由著她做,享受難得的清閒。

小姑娘的字,方正規矩,軟綿無力,猛一下出現在折子上,看著有些違和。

字跡晾乾以後,他用手指撫了撫紙張,眼中笑意未斂。

顧宜

寧悄悄看了他一眼後,驚覺自己又被笑話了,語氣很酸,“要?不要?幫夫君找個筆墨矯若驚龍、神韻超逸的美人過來服侍呀?比如......殷六小姐?”

陸旌長臂放在一旁,怔了下,皆力壓平唇角,道:“這些陳年舊醋,什麼時候才能吃完?”

小姑娘反駁:“我說的明明是事實。”

陸旌不語,順著她的話想起從前。

少時,他督促小姑娘練字的時候,曾專門命人買了些字帖,讓她照著臨摹。

不學無術的人懶懶散散地趴在桌上,艱難又憋屈地在紙張上描紅,寫了幾頁後,從裡麵掉出一張書信,她好奇地打開,看見了一行行含情脈脈的詩句,署名為殷氏六女。

小姑娘捏著信紙,抿了抿唇,把它夾回書中,一言不發就要離開。

他以為這又是因為貪玩而準備偷偷溜走,把人捉到後便加重語氣說了她兩句。

話落下,滾燙的眼淚就掉了在手背上,甚是灼心,他一下子亂了心神,低聲輕哄。

良久後,哭倒是不哭了,但也?不理人。

陸旌是後來才發現那封書信的,再?去相府的時候,她板著臉,義正言辭地告誡,“父親跟我說,若一個男子有了心儀的女子後,就讓我離他遠些,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你走吧,以後都不要?來了。”

輕飄飄的話語從她口中說出,仿佛利刃剜心一般疼。

此後不知費了多大功夫,才勉強讓小姑娘將信將疑地原諒。

她慣會記仇,一連臨摹了十幾封情詩給他看,“不是說讓我練字嘛,全都是仿著殷六小姐的字跡抄的,滿不滿意?”

陸旌一次又一次地耐心解釋且承諾,“下人不注意,才讓那封信被夾進了書中,這樣的錯,以後不會再?犯。”

她徹底信了之後,還?是會時不時地嗆他兩句。

嗆完之後又撒著嬌問,“以後還用練字嘛?”

“......不用。”

這樣的錯,日後的確沒再?犯過,但耐不住小姑娘從中嘗到了不用練字的甜頭,總是自己偷摸著冒充彆人寫兩封情書汙蔑他。

在書院裡被夫子責罰之後,轉而來他這裡訴苦,可憐兮兮的,說不了幾句,他便開始心疼,著手替她寫罰抄的內容,檢查背誦時,又默不作

聲地放水。

把人縱過頭後,徹底沒了脾氣,萬事依著她。

在顧宜寧無法無天的路上,陸旌沒少出力。

顧漢平氣地頭大,但礙於他的身份敏感,又發不了火,隻能任顧家出了這麼個胸無點墨的女兒。

小姑娘十分懂得趨利避害,知道有些事顧漢平不讓,就來找他解決,久而?久之,對他愈加依賴。

而?他,也?得償所願,把人拐回了自己家。

陸旌看著眼前認真寫字的側影,神色似被鍍上了一層柔光。

顧宜寧拿著毛筆,回頭看了一眼,催促道:“繼續念呀。”

夕陽西下,將滿地的白雪染紅。

室內,厚厚的一摞奏章也?已全部批完。

顧宜寧伸了個懶腰,攤在椅子上,膝蓋故意撞了下陸旌,而?後做戲,很誇張地揉了揉手腕。

陸旌失笑,端起麵前的小碗,喂她用飯,沉聲問:“明天還?來不來?”

她點頭,“當然要來。”

“平時不是隻跟五天就夠了?”

顧宜寧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在說什麼後,有些尷尬,以前她是總拿陸旌當掩護,現在在渝州,自己依然被保護地很好,薑家人沒膽量做出傷害她的事,她根本遇不上危險。

但是,還?是習慣性地過來找他。

待在他身邊的時候很舒服,也?很歡喜。

不過現在陸旌好像在有意趕她離開。

顧宜寧能感覺得到,她垮下眉眼,揪了揪衣袖,“五天怎麼能夠,小夫妻本就該日日黏在一起。”

陸旌沒說話,此時從北疆過來的人馬已經在樺門台住下,怕是又要給他添亂。

小姑娘已經在先一步打探他的行程了,“明天你要?去哪裡?”

他如實道:“燁門台。”

“我也?要?去。”

陸旌微一斟酌,對上那道灼熱的目光後,喉嚨中的“不準”兩字到嘴邊時,轉而變成了“好”。

顧宜寧垂頭竊喜,悠然地晃了晃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