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1 / 2)

第二十四章

在半日的旅程後, 他們終於到達了克雷頓王國。

克雷頓王國也被稱之為雪國, 因為靠近極北之地的緣故,這裡的氣候寒冷, 常年都落滿大雪。

覆著滿滿白雪, 曆史悠久的王都城池,鋪開在穆莎眼前。

它帶著曆史的氣息,是屹立在此的古老之城。

它又覆著新落的雪, 凜冽寒風拂過,卷著雪環繞在宮城的尖塔之上。

颯颯風雪中,它宏偉而壯麗,古老又華貴。

穆莎和伊提斯在王都克萊維爾下了馬車。

這段馬車旅程終於結束時,伊提斯先生的心情,看起來也比之前好些了。

不過, 還沒緩過來的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伊提斯的長袍和銀白色發絲都被風吹起,仿佛他整個人, 都像是雪一樣。

在這漫天飄落的鵝毛飛雪中,伊提斯完美的,融入到了風景之中。

他們步行到了王都的宮城之前。

城樓的守衛們穿著銀灰的鎧甲, 帽子上方帶一抹紅穗,像風中屹立不倒的花朵。

他們站姿整齊,手握著長長的戢, 一動也不動。

穆莎拿著委托信走過去:

“先生, 我們是受國王之邀, 前來解救這個國家的公主的神術師。”

“能否請您通報一聲?”

其中一名守衛接過她的信件,前去通報宮城之內的國王,請她和伊提斯先生在此稍候。

在等待的時候,穆莎感覺到了冷,她縮了縮手臂。

她拉著衣襟,一抬頭,就看見了站立在宮城的黑鐵柵欄上的鳥兒。

黑紫色、富有金屬光澤的纖長翎羽披蓋在身上,鳥喙也格外鋒利,眼神凶猛懾人。

它應當是一隻體型比彆的同類大上許多的烏鴉,鴉腳都要粗上一圈。

穆莎嘀咕著:“……這裡怎麼會有烏鴉?”

而且還是這麼凶的烏鴉,看起來就很嚇人。

伊提斯淡淡的說:“是使魔。”

聽了他的話,穆莎才又踮起腳來,仔細看了看。

她才發現,那隻烏鴉的腿上,扣著一個黃金做成的,刻寫著符文的扣子。

這意味著,這隻烏鴉是有主人的,它的行為,都在主人的許可和指使之下。

會用一隻黑色烏鴉來當使魔的人,想必不會是神術師。

伊提斯講解道:“這叫琉斯尾戒。”

“琉斯是象征死亡、詛咒與支配的惡魔,有些人類借助他的力量,學會了支配使魔的方法。”

有一說一,伊提斯在作為導師這方麵,真的是非常敬業。

穆莎在他身邊學習的時候,經常還來不及產生疑惑,問題就已經有答案了。

穆莎問:“所以說,烏鴉的主人,是惡魔的信徒?”

“惡魔不會有信徒。”

伊提斯說起話時,聲音清冷,又帶著一點慢吞吞的調子。

他總是用這平淡的模樣,慢悠悠的,將一切複雜的論調撕扯開來。

“惡魔和烏鴉主人的關係,更像是富裕的商人和普通的平民。”

“他們彼此利益交互,可以相互乾涉,相互影響。”

“平民可以被商人雇傭,他們有可能被辭退,也可以自己辭職。”

“甚至,他們可以打很多份工,能雇傭他們的商人有很多。”

穆莎點了點頭,她已經聽明白了。

這不就是另一個版本的老板和社畜嗎?

伊提斯的聲音不大,但是,在雪中響起時,卻格外的清晰。

呼嘯風雪無法遮掩他那清冷的聲音,隻要他開口,萬物都要委身聆聽。

他銀白的睫羽下,一雙空寂的眼眸裡結著冰霜。

“至於信徒。”伊提斯的目光掃向穆莎。

穆莎接觸到他的眼神,頓時豎起了寒毛。

她在伊提斯的視線下,努力擺出了一張無辜的疑惑臉。

伊提斯收回目光。

他淡淡的說:“信徒和被雇傭者,有很大的區彆。”

“每個信徒的信仰,無論是否要求回報,他們都願意將身心靈魂獻上。”

穆莎明白剛剛自己為什麼被瞪了。

不就是在內涵她不信仰光明神嗎?

伊提斯說:“在這個世界上,信仰是不可以選擇的。”

每一個人,都真心實意的信仰著光明神冕下。

說起這個,穆莎就感到了不愉快。

這個世界非黑即白,人隻要不信仰光明,就會被打為黑暗信徒。

所以,這裡的人,從出生到死亡,都是神最虔誠的信徒。

對神的信仰,銘刻在他們的腦海中,永恒的鐫刻在靈魂中。

對光明的信仰,是光明信徒以生唯一的意義。

伊提斯將人類的信仰一一數來:“人類隻能選擇信仰神。”

“人類想要擁有好的東西,無論自身如何努力,都會向神祈禱。”

“人類做錯了事,無論是否乞求被傷害的人的原諒,都會向神懺悔。”

穆莎勉強道:“如此虔誠的信仰,多麼令人感動……”

似乎是聽出了她在說反話,伊提斯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穆莎硬頂著他的目光,問:“我說錯了嗎?”

穆莎總覺得,伊提斯先生和這天寒地凍的雪國是絕配,都讓人渾身發冷。

伊提斯沒有回答她。

他繼續道:“但是,人類的信仰,隻能是單向的。”

“人類也許需要神的恩澤,但是,神永遠不會需要人類的信仰。”

穆莎愣住了。

她是想過這一點的,但她沒想到,這話會由神術師說出口。

畢竟,神術師一向認為,自己和神相互倚靠,相互信賴,相互擁重。

可是,那些神術師,那些信徒,他們都忘記了一件事。

他們的神是創造世界的神,不是由信仰之中誕生的神。

人類存在,神存在,人類不在了,神仍然存在。

他們的信仰,對那位掌握著整個世界,身為至高法則的神而言,什麼都不是。

這隻是他們一廂情願,稍稍從神那裡討來了恩賜,就以為神需要他們。

擅自把對方當做自己一生的意義。

可對於對方來說,自己什麼都不是。

伊提斯先生對這個世界的解構過於清晰。

甚至清晰到了,讓人無法接受的地步。

倘若站在這裡的是將神當做生命全部意義的人,想必已經要瘋掉了。

而說出了這種話語的伊提斯先生,他此時的平靜態度,像一片冰結的湖泊。

無論寒風如何吹拂,也無法帶起一絲一毫的漣漪。

伊提斯低下頭,在黑發少女銀灰色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他說:“為什麼這樣看著吾?吾不過,是說出了事實。你很驚訝?”

穆莎搖了搖頭,她早該明白,伊提斯先生和很多人都不同。

他一向通透,那雙銀色的不容萬物的雙眼,早已看透了這整個世界。

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騙過他,對這樣的人來說,世界隻留下了“本質”二字。

穆莎按下疑惑,她搖了搖頭:

“人信仰神,和神不需要信仰,這是兩回事。”

所以,無論神需不需要信仰。

人的信仰、價值觀和世界觀,都該被尊重。

神術師如果能明白這一點,大概就不會因為伊提斯的話而發瘋了。

伊提斯低頭看著她。

半晌,他說道:“的確如此。”

穆莎想:既然你知道,那你為何還執著於掰正我呢?

下一刻,伊提斯就用一句話完美的解釋了她的疑惑。

“所以,儘管神不需要,信徒也總是希望更多人去信仰神。”

這也是這個世界的信徒,越來越病態的原因。

穆莎:“……”

好吧,原來你掰正我,是為了增加光明神的死忠粉的數量?

真是可歌可敬的神的奴仆。

這時,宮城門上的大烏鴉叫了一聲。

那淒厲的嗓子刺破風雪,就好像有人在慘叫一樣。

穆莎抬起頭,記下它的模樣,還有它腳上的黃金扣上的符文。

這隻使魔站在這裡,意味著這座王城,正在某個黑巫師的監視之下。

也許,她這次委托要對付的,就是這隻烏鴉的主人。

去通報的守衛已經走出來了。

“兩位,國王陛下已經在會客廳等待了,請隨我來。”

穆莎一走進宮城,就有一種非常不妙的感受。

這個地方極為壓抑,處處都透著讓人頭皮發麻的怪異感。

這裡的天空烏壓壓灰蒙蒙的,晦暗無光,奢華古老的王城,正在被單調無趣的灰白遮蓋。

宮城中的白雪覆蓋之下,是已經枯萎的植被。

就連那即便在極北之地也能堅強站立的常綠喬木,露出的細細枝葉也已經枯黃壞死。

噴泉的池子已經被凍結,中央的石像已經有了缺損。

即便是在雪下,也能看出那個雕像缺了頭顱,裂紋遍布。

這裡一片凋亡和毀壞的痕跡,處處都透露著不祥的氣息。

穆莎走在被積雪覆蓋的路上,愈發感覺到不安。

走著走著,她就發現伊提斯不動了。

發色銀白的青年抬眸,望向被雪覆蓋的破碎雕像。

凜冽的寒風拂起他的發絲,銀白的睫羽之下,空寂的眼眸裡氳著異樣的冰冷。

帶路的守衛也停下來了,他不解的側過身,望向同時駐足的兩名神術師。

伊提斯沉默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像是風中的一片雪,清冷、縹緲又安靜。

穆莎覺得,指望他開口,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她看向穿著銀灰色鎧甲的守衛,問:“先生,那座雕像是?”

“啊,那個……”守衛的話語吞吞吐吐。

能聽出來,他說話時,心裡似乎不太好受。

守衛扭過了頭去。

他那鋼盔下的臉,一定是籠罩著陰霾的。

他說:“……那是光明神的雕像。”

“抱歉,兩位神術師大人,這件事情是個意外。”

“不,也不算是意外……黑巫師詛咒了公主之後,一道紫雷下來,把雕像劈碎了。”

穆莎:“……”

好吧,畢竟是黑巫師,對光明仿佛有著殺爹殺媽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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