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7(1 / 2)

第二十七章

黑巫師西澤爾, 好像聽見了什麼極好笑的笑話一般,輕輕地笑了起來。

他抬起手,黑紫色的鴉羽落下,濃鬱的黑暗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杆等身高度的手杖。

“信任?”

“不,老師和學生之間, 不會有信任。”

他笑著, 將手杖指向伊提斯。

“你的學生,和我的學生一樣叛逆。”

“倘若你們不是同樣信仰光明,終有一日, 你們也會走到我們的局麵。”

被裹挾在風雪之中的銀發青年, 比冰霜還要冷冽。

伊提斯安靜的站在原地, 他低垂輕顫的銀白睫羽,似是落了雪一般。

那雙亙古寂寥的銀色眼眸, 輕輕地抬起, 掃向正在得意地笑著的西澤爾。

西澤爾的笑,在這一眼掃過來時, 忽然就禁了聲。

他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時,感覺到似乎有極冷的寒氣從脊骨滲入,竄進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他從未見過哪一雙眼睛, 像麵前人的這樣,什麼都不放在其中。

將死之人的眼, 心死之人的眼, 是什麼都無法放進去, 空洞絕望, 毫無生機。

但伊提斯的眼睛,是雪後的平原和山川,那蓋去一切生命的冰冷雪被之下,仍有著蓄勢待發的盎然生機。

他如同冬日靜靜飄落的,掩埋一切的厚重之雪,萬物無生。

又如同春雪消融時,那即將破土萌芽的種子,生命初萌。

死亡與生,竟在一個人的身上,被這樣完美的融合起來。

他眼中沒有任何的風景,也沒有任何人。

那些風景配不上,人也一樣,沒有資格落入他的眼。

西澤爾覺得,被這雙眼睛看著時,自己如同一隻小小的螞蟻一樣。

似乎,將要有冰冷巍峨的雪山憑空砸下,將他碾為什麼都算不上的渺小塵埃。

伊提斯有著攝人心魂的美貌。

但是,他周身又遍布著,讓所有人都不敢去靠近的寒冷冰刺。

西澤爾有些受不了一樣的退了兩步:

“噢,彆那樣看著我,導師先生。”

他舉著黑手杖,嘴上羅裡吧嗦的念叨著,實際上卻一刻也不得閒。

他稍稍繞過半圈,把這座大平台周圍,早已布下的符文全部點亮了。

“你們神術師,總是這樣,把自己擺的高高在上,眼裡什麼也容不下……”

“可惜,你再怎麼高傲,今天都是要死在這裡的。”

“雲中之塔,可是我的場地的,您讓我怎麼在自己的場地上輸掉呢?”

話語落下的瞬間,那數千個符文爆成一片濃重的黑霧。

雲中之塔的中層平台,頓時就被黑暗所掩蓋。

在這黑暗漫布的同時,塔內所有的元素都被遮蔽,隻留下了供西澤爾使用巫術的暗元素。

不管是神術師還是巫術師,更甚至亡靈術士,都經常會有類似的行為。

他們會將周圍的環境,改造成最有利於自己的場合。

在這個偏向於己身的場地裡打起來,他們輸掉的可能性極為微小。

所以,在這個世界上,人們常說,不要隨便闖那些術士的地盤。

一旦闖進去,就基本沒有活著出來的概率。

西澤爾在黑暗之中遊走,他的聲音飄忽,時而近,時而遠。

“抱歉,剛剛冒犯了您,我得承認,您很美很美。”

“尤其是您那雙眼睛,死生一體,我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藝術品。”

“我會儘量防止您的眼睛受傷,等您死了之後,我就將您的眼睛挖出來,擺在收藏櫃最好的位置。”

黑暗的漣漪忽然收攏,漩渦一樣的,朝著站在原地的銀發青年卷去。

那濃重的黑暗形成的刀刃,可以撕裂一切,無論是堅固的鎧甲還是鋒利的劍戟,都要在這黑暗中寸寸崩碎。

更彆提人類的肉.身,恐怕在接觸到的時候,就會化為一場血雨。

但是,那黑色的漩渦,在即將纏繞住發色銀白的青年時,被一股無形的,無法反抗的力量停滯住了時間。

隨即,一股銀白的光芒,順著那滾動渦旋的末端,漸漸侵蝕而上。

它被這神聖的力量侵染為白色,被抽絲剝繭的解構,從凶猛鋒利,到如絲線般柔軟,不過是刹那間的功夫。

可是,這一刹那,卻能讓人感覺到,一種名為“永恒”的存在。

無法反抗,無法違背。

那一抹銀白色的光芒迅速的擴散開來。

黑暗被這光芒灼燒殆儘,連一絲灰都沒能留下。

藏身於暗處的西澤爾狼狽地被揪出來,他站在光明之中,滿臉的震驚和茫然。

他尚未明白過來,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銀白的光芒漸漸消散,場景卻沒有回到塔樓中。

這是在一片一望無際的雲海之上,那縹緲的雲霧中,閃過淡淡的炫彩的流線熒光。

天幕星河傾垂,赤紅的日輪和皎潔的金白圓月高懸。

西澤爾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他抬起頭,望向那金色鏤空雕花的尊貴座椅。

可抬眸的一瞬間,雙眼就被刺痛,淚水從眼眶中滾落。

那空靈又華麗的聲音在腦中響起,像是撥弄琴弦一樣,挑著西澤爾的每一根神經。

“你的場地?”

“這是吾的世界。”

那懸坐於高處的存在,不可接觸,不可窺探。

他是世界的運轉之理,是生靈萬物都要遵循的至高法則。

西澤爾感受到了恐懼。

當然,除了恐懼之外,還有早已刻印在靈魂裡的深重仇恨。

那仇恨,如同烈火,日日夜夜焚燒著他的靈魂。

穆莎已經來到了雲中之塔的最頂層。

鎏金的門扉上雕刻著百合花的印記,枝葉舒展。

但那與葉相伴的花朵,卻柔軟憔悴,仿佛為愛哭泣的少女。

她敲了敲門,沒有得到回應。

“抱歉,打擾了。”

穆莎推開了門,邁步走了進去。

室內的裝潢,與那鎏金門扉一樣奢華美麗。

這的確,是一位公主的住所。

一名亞麻色頭發的少女,坐在那柔軟的沙發上。

她頭上戴著公主的水晶王冠,頭發編了小辮子,打理的非常精致。

隻是那發尾看起來很乾枯,顏色也有些不同,帶著一抹陰鬱的灰色。

她回過頭來,那漂亮的麵孔十分蒼白,眼底也帶著淡淡的青色。

不難想象,她的精神,究竟已經疲倦到了何種程度。

她看向穆莎,淡淡地說道:“不要過來。”

“再走近的話,你就無法活著離開了。”

穆莎搖了搖頭,邁步走向了她。

“沒關係,我是神術師,瑞雅公主。”

穆莎看見,公主那雙已經死寂的眼睛裡,終於燃起了一抹微光。

那光芒如同飄曳的微弱燭影,搖擺零落,似乎隨時會熄滅。

公主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極為沉重的東西凝成團,快要溢出來了。

她收回那飽含著絕望,又誕生出一絲希望的眼神,稍稍仰頭吞回淚水。

她執起桌上的茶壺,在鎏金杯盞中衝入了茶水。

鋪著白色蕾絲布料的桌上,一共擺開了三隻茶杯。

公主為三隻茶杯都衝上了茶水,她又將最左側的杯子往旁邊挪了挪。

“這是給帕克的。”

穆莎略一思考,就明白了。

瑞雅公主的戀人,那位王子的名字,叫做帕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