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鬨(1 / 2)

溫暖躺在鬆軟的榻榻米上, 望著日式的木製天花板,腦子一片空白。

耳邊不時傳來陸思晏砰砰砰的遊戲槍聲。

“師兄,你說他幾次都拒絕歸還玉佩, 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陸思晏漫不經心應了聲:“還能什麼意思, 不想還了唄, 咱師父這些年收藏了多少寶貝,那玉是壓箱底最牛逼的一件。”

“會不會是...他真的想娶我啊?”溫暖說完這話, 先把自己給臊沒邊兒了,扯來被子蓋住臉,嗷嗷地叫了兩聲。

陸思晏摳著光溜溜的腳丫子, 眯著眼睛, 鄙夷地說:“師妹,咱要點臉,行嗎。”

溫暖蹬了蹬床, 有理有據地反駁道:“我了解江焯, 他不會隨便拿人手短。”

陸思晏搖搖頭:“退一萬步說, 就算他想娶你,你怎麼不知道他是想借著娶你的契機, 靠近你哥?”

溫暖就跟起屍似的,忽然從桌上彈起來,頭發淩亂, 女鬼般怨念地望著陸思晏――

“請你...再說一遍。”

陸思晏渾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穿著一次性拖鞋拔腿開溜:“告辭!”

*

晚上景區有“印象逍遙穀”的大型燈光秀, 免費對遠道而來的客人們開放,酒店裡好多人都去湊熱鬨了, 包括陸思晏。

江焯沒去,他站在二樓的花台邊透氣。

月影之下, 女孩獨身推開院門,走了出去。

她穿著一件寬鬆單薄的運動款白衫,纖瘦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江焯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九點了。

他滅掉了煙頭,跟了出去。

溫暖走到溪邊,停下腳步,對著小溪一招一式、認認真真地練功夫。

遠處隱隱有喧囂吵鬨聲傳來,卻又仿佛隔了一個世界般朦朧。有峽穀的微風吹拂著耳畔的發絲,癢酥酥的。

江焯站在樹影邊,遠遠看著她窈窕的身段和柔中帶力、行雲流水的動作。

幾乎可以確定,她就是當年那個挺身而出、擋在他身上的馬尾小女孩。

這些年,她是江焯一直放不下的執念。

倒不是對一個乳臭未乾的毛丫頭有什麼想法,隻是......

當初她為了保護他,趴在他背上替他結結實實扛下了傷害,這件事宛如灼燙的疤痕,一直烙在他的心底。

那種被保護的感覺,江焯這輩子都忘不了。

夜間的峽穀飄起了絲絲的細雨,落在臉上,微微涼。

女孩腳底忽然滑了一跤,摔著了。

江焯正要上前,卻看到她一拳重重地拍打在草地上,眼角有很明顯的紅。

江焯的腳步頓住了。

那麼愛湊熱鬨的小丫頭,卻獨自跑出來練功,恐怕也不是單純練功那樣簡單,她心裡有情緒。

溫暖消沉了幾分鐘,勉力支撐著膝蓋爬起來,繼續練拳。

在師兄麵前裝得好像不在意的樣子,其實她真的很在意。

過去一直生活在天才的光環之下,見過她的人,沒有不誇她聰明。

師父教的很多東西,看著師兄們怎麼樣都學不會,偏偏她一學就會,好像可以不需要特彆努力,就可以做到彆人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她就真的沒有特彆努力...現在,卻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心裡雜念越多,就越是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溫暖再一次摔在了shi滑的草地上。

她用濕潤的袖子揉了揉眼睛。

“你怕了?”

一道低醇有磁性的嗓音自身後傳來。

溫暖沒有回頭,也知道誰在身後。

她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才沒有!”

江焯站在她身側,看著黑漆漆的河岸,淡聲道:“怕就怕了,有什麼不敢承認的,因為在乎才會害怕,這又不丟人。”

溫暖緊緊攥住了手邊的青草:“江焯,你怕過嗎。”

“怕過。”

她抬起頭,望向他,他那英俊的臉龐埋入晦暗的夜色中,表情看不分明。

“小時候,聽見雷聲會拚命用手捂住耳朵,打雷的夜晚,總是會失眠。”他嗓音很好聽,徐徐的講述似有能安撫人心的力量:“我能在雷聲裡聽見女人的尖叫。”

溫暖被他離奇的講述吸引了,心情也平靜了很多。

“大佬居然會怕打雷。”她揉揉眼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

“沒有心的人,才會無所畏懼。”江焯的手撫上胸口。

很長一段時間,他曾經丟掉了它,現在...又找回來了。

雨越發大了,溫暖一個人靜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麼,江焯自然也沒有問,隻是站在她身邊,陪著她。

狂風呼嘯,天際傳來了陣陣悶雷的轟鳴聲。

“打雷了。”溫暖連忙站起身,踮起腳,伸手捂住了江焯的耳朵:“真是不能說,說什麼就來什麼。”

小姑娘單薄的衣裳已經被雨絲潤濕了,劉海絲也被吹亂,清潤的眸子認認真真地看著他――

“那你以後就不用怕了。”

“為什麼?”

“因為,我保護你。”溫暖揉了揉眼角的淚痕:“我一定會努力的。”

努力保護重要的人。

感受著小丫頭掌心的柔軟和溫熱,江焯原本亂糟糟的世界...忽然澄明了。

他不僅找到了自己的心,心間還懸起了最乾淨的月亮。

*

那晚,溫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江焯送她的那枚黑色皮筋,她披散著頭發,跑到陸思晏的門邊,砰砰砰敲門――

“師兄,你看到我的黑皮筋了嗎!老陸,開門開門!”

陸思晏穿著一條褲衩,打開房門,“這麼晚了,不誰覺,乾嘛?”

“我皮筋不見了!”溫暖有些慌張,伸出纖細潔白的手腕給他看:“我一直戴在手上的,不見了,是不是你拿了?”

“我拿你皮筋做什麼,我又不紮頭發。”陸思晏伸手揉了揉溫暖的短發:“再說了,你這幾根毛也紮不起辮子啊,找皮筋乾什麼?”

“不是紮頭發,那個皮筋是朋友送的,很重要。”

“一根皮筋有什麼重要的,讓你朋友再送一根不就得了。”陸思晏打了個嗬欠,懶懶道:“睡了睡了,明天還有比賽呢,大晚上的折騰什麼破皮筋。”

說完,他“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溫暖皺著眉頭回到房間,又把房間翻找了一遍,還真不見了。

她泄氣地躺回床上,用枕頭捂住了腦袋。

不能再想了!先贏了比賽再說!

......

夜間,葉青聽到走廊邊有O@的聲響,他揉揉腦袋,看到鄰床的空蕩蕩,沒了人影。

葉青坐直身子,聽見輕微的響動從陽台傳來。

他穿上拖鞋,走到陽台邊,看到江焯手裡拿著那枚黑色的彈簧皮筋,陽台的護欄上,放著幾個晶瑩剔透的白色小石子,乍眼一看仿佛水晶石。

這是葉瀾專門給江焯製作的暗器石,它在陽光下會隱形,如果速度夠快的話,是可以擊人於無形,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江焯繃直了彈簧繩,隻聽“嗖”的一聲,石子破風而出,消失黑暗雨夜中。

樹林裡傳來清晰的回響。

葉青走到江焯跟前,撿起一枚暗器石把玩了起來。

石頭呈六菱形,每一顆都是經由非常細致的打磨,這石子材料特殊,過去江焯從來不會輕易使用它。

這石子若配上他手裡的彈簧繩,威力恐怕無敵。

“這彈簧繩,不是送給溫寒了嗎?”葉青好奇地問:“怎麼要回來了?”

江焯沒做多餘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