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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48

陳芸反駁也沒有用,報紙上連照片都有。

這事當天就在家屬院裡傳開了,不少人跑到她家看稀奇。

就連鐵柱也跑過來問:“爸爸也教你打拳了嗎?”

陳芸說:“你爸沒教我怎麼打拳,但是教我怎麼打小孩。”

鐵柱拔腿就跑。

拜這張照片所賜,陳芸成了家屬院不少孩子的偶像。

這些小孩家裡都有軍人,天生帶著熱血,向往成為英雄。

有了偶像,自然要和偶像學習。年前的這段時間,不少孩子都在苦練一門絕技——飛腳踹車。

陳芸踹自行車能上報紙,這些小孩踹自行車隻能得到一頓“竹筍炒肉”。

孩子們被打得屁股開花,哭聲震天。

就連李從英都找陳芸抱怨。

“我家那小子,才幾歲啊,還沒車座高呢,跟彆人學著去踹自行車,我都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陳芸打了一個雞蛋,洗乾淨手開始搓肉圓子。

“就是閒的,打一頓就好了。”

“我是把他揍了一頓,等他爸回來再讓揍一頓。”李從英過來幫她搓肉圓:“你準備炸這麼多啊?”

“人多,吃不了多長時間。”

陳芸準備了好幾個口味的圓子,有肉的、肉和糯米的、藕圓子、還有南瓜圓子。

圓子搓了一筐,就開始炸。

最先炸的是肉圓子,隨後再炸其他的。

兩個人忙活了一下午,炸了滿滿兩大盆,陳芸裝了一茶缸給李從英,讓她帶回去吃。

李從英也不跟她客氣,直接拿了,又讓陳芸明天去給她幫忙。

“好啊。”

日子悄悄流逝,轉眼間就到了春節。

部隊裡參與演習的官兵年前就已經返回,鄭衛華卻一直到初二才回家。

春節熱熱鬨鬨地過去,很快又到了開學季。

每年的三月五日是學雷鋒日,省市各級部門都會在轄區內選拔“學雷鋒標兵”,被選中的人除了會得到表彰之外,他們的事跡也會在報紙上刊登。

結果今年,省裡的“學雷鋒標兵”竟然有陳芸的名字。

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是很相信:“弄錯了吧?”

“人家上級部門打電話通知的,還能有錯?再說你勇踹飛賊的事跡還上了省報的報紙,你當不上標兵,誰能當上?”

“……”

陳芸:“我那就是伸了一腳,沒報紙上行說的那麼誇張。”

“不管誇不誇張,那賊都是被你抓到的。”校長不想聽陳芸解釋,拍板道:“這名單都下來了,你好好準備準備,想想過段時間要怎麼去做報告。”

“還有報告?!”

“那當然。”校長歪著頭:“要不怎麼叫標兵?就因為要把他們的事跡宣揚出去,讓更多的人了解,學習,成為一個榜樣。”

校長語重心長:“小陳啊,你是個很優秀的同誌,不要總是妄自菲薄。”

他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就是去省大會堂作報告代表著整個附小的臉麵,要拿出精神,拿出氣勢,一定不能讓彆人看扁。

陳芸:“……好吧。”

離“學雷鋒標兵”的表彰大會還有半個月的時間,陳芸必須要提前寫好報告。

報告的種類很多,陳芸也寫過不少,但是要寫一份專門吹噓自己的報告,這對她來說還是第一次。

如何麵不改色的吹捧自己,對陳芸來說是一件非常有難度的事情。

她在書桌前坐了兩個小時,總共寫了十個字。

鄭衛華看她一會歎氣一會拍腦袋的,有些奇怪:“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陳芸扭頭,有氣無力道:“就是那個學雷鋒標兵,還要求寫報告!”

鄭衛華猜測:“不會寫?”

“不會。”陳芸搖頭,雙手抱著腦袋:“天啊為什麼要讓我吹自己怎麼英勇怎麼無畏,關鍵是我根本就沒這麼好的品格!”

鄭衛華忍不住笑出聲。

“你還笑?”

陳芸憋了一晚上,正是一肚子火的時候,見到鄭衛華笑出來頓時怒上心頭,惡狠狠捏住他臉上的皮往兩邊拉:“你嘲笑我?”

鄭衛華的臉被拉得變形,眼底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陳芸跟他對視了一會,也笑了出來,鬆開手泄氣道:“我寫不出來!”

“很簡單。”鄭衛華走到桌前:“我來教你。”

“你還會這個?”

“當然。”

鄭衛華能三十多歲升到團長,都不知道拿過多少次“標兵”“模範”了,寫這種報告對他來說手到擒來。

他讓陳芸說了下當天的情況,就開始動筆,不到一小時,一篇近千字的報告就寫作完成。

陳芸拿起報告讀了一遍,如果她不是當事人,肯定也會被這篇報告的主人所感動。這是多麼美好、多麼無私的奉獻精神啊!

陳芸不可思議地盯著鄭衛華看,心說看你長著一副老實樣,沒想到私底下竟然是這種人。

鄭衛華被她奇怪的眼神盯著有些頭皮發麻,又問:“寫的不行?”

“行、太行了!”

陳芸將報告收好,坐到鄭衛華腿上揉他的臉:“就是沒想到你臉皮這麼厚,讓我看看是什麼做的?”

鄭衛華又笑,握住她的手在掌心落下一一個個吻。

陳芸被親得手心癢,手指縮緊,抵著他的嘴唇。

鄭衛華張嘴,在她指節上輕輕咬了一口,看過來的視線帶著灼熱的溫度。

陳芸被他的目光感染,臉上升騰起熱意,長睫輕扇,卻是欲迎還拒。

鄭衛華一手掐著她的腰,聲音壓著:“不早了。”

有了鄭衛華幫忙解決寫了報告,陳芸隻需要把東西背熟就行。

表彰大會是在三月五號的下午,省城距離他們挺遠,做火車要七個小時。

陳芸提前一天出發,到省城拿著證明入住了招待所。

這次省“學雷鋒標兵”一共有十個人。

除了陳芸之外,剩下的幾個要不是在崗位上做了重大貢獻的,要不是幾十年如一日的做好事。

算起來,陳芸在裡麵著實不起眼。

與她住在一起的是義務照顧癱瘓鄰居二十年的郝春霞。

“你是陳芸吧?”

陳芸放下行李:“你好。”

“我叫郝春霞,在廢品收購站乾活。”她拿出一份報紙,給陳芸看:“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

郝春霞指的文章是介紹她事跡的一篇報道,文章配著照片,照片上郝春霞站在收購站大門前,邊上坐著一個年紀更大一點的人。

“這是我鄰居。”

陳芸看了一眼,點頭說:“我聽過你的故事,很了不起。”

郝春霞得意一笑:“這沒什麼,學雷鋒做好事嘛,你也挺厲害的。”

陳芸不好意思:“僥幸而已。”

“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僥幸上報紙的。”

陳芸覺得她這話說的有點怪怪的,心裡彆扭,就沒答話。

郝春霞大概也不太願意跟她交談,陳芸不說,她就自個坐在一旁。

招待所的設施很簡陋,不到十平米的房間,隻有兩張床,廁所每棟樓隻有一個。

陳芸坐了好幾個小時的火車,身體有些不舒服,想出去洗把臉。

她出去的時候和郝春霞說了一聲,等洗完臉回來,門卻已經鎖上了。

陳芸敲了好幾次門都敲不開,無奈下樓,想找招待所的前台再要一把鑰匙。

“鑰匙不是給了嗎?”

“不小心丟在房間了。”

“一個房間就兩把鑰匙,你這個沒有了。”工作人員查了下對陳芸說,又問她:“和你住一起的人呢?”

陳芸搖頭:“不知道。”

她描述了下郝春霞的長相,問有沒有見過她。

“哦,你說郝春霞啊,她剛剛才走,好像說是去接人。”

工作人員說:“她估計一會就回來了,你在這等等唄。”

她拿了一把凳子過來,陳芸道謝,在一旁坐下。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才見到郝春霞帶著一個女孩子走進門。

工作人員見到她,立馬說:“你回來啦,她等你等好長時間了。”

郝春霞看向陳芸,睜大眼:“陳芸妹子你怎麼等在這呢?”

陳芸起身說:“我鑰匙忘帶了。”

“哎呦你怎麼丟三落四的?”郝春霞說了一句,拉著後麵的人走到一旁,讓工作人員登記:“這是我姑娘,跟我一起來的。”

又說:“小雲,把你的東西拿出來。”

那個叫小雲的女孩子拿出了證明材料。

招待所的工作人員有些遲疑:“房間都住滿了。”

“沒事沒事,小雲和我一起住。”

名叫小雲的女孩看起來十七八歲,比陳芸矮半個頭,偏瘦,有點黑,長相一般,看人的眼神不是很正氣。

郝春霞讓人登記完,帶著姑娘上樓。

陳芸跟在後麵,在心裡歎了口氣。

走到房間,郝春霞打開門,帶著女兒先進去。

陳芸隨後進門,就見自己床上被放了一袋行李。

她皺眉,走過去默默把東西拎到地上。

那個女孩唉了一聲,聲音尖利:“你動我東西乾嘛?”

陳芸說:“這是我的床。”

郝春霞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都彆吵,小雲你也是的,這袋子怎麼能放床上呢?”

又對陳芸說:“我教訓過她了。”

陳芸:“……”

出門在外,也就住兩天時間,陳芸不想與彆人產生爭執,想想也就算了。

她把床單拍了一遍,開始整理行李。

因為來的時間段,陳芸帶的行李不多,就兩身換洗衣服,一雙拖鞋,洗漱用具,剩下的就是錢了。陳芸帶上錢,拿了鑰匙,準備出門。

走到門口,郝春霞叫住她:“你去哪啊?”

陳芸說:“吃飯。”

“那等等我,我們也沒吃呢。”

郝春霞都說了,陳芸也不好意思直接走人,便停下來等候。

等了好一陣,那母女二人才收拾好,一起出來。

招待所旁邊就有一家國營飯店,這個時候有點晚了,許多菜都已經賣完。

陳芸蒸騰了一天,沒什麼胃口,就點了一碗白菜湯和兩個包子。

她說完,郝春霞跟著點菜,點了好幾道之後看了陳芸一眼,說就這些了。

飯店的人一算價格:“一共三塊二毛。”

陳芸問:“一碗湯和兩個包子這麼貴嗎?”

飯店的人也有點懵:“你們不是一起的啊?”

“是一起來,但不是一起買。”陳芸根據黑板上寫的價格付了錢:“是三毛錢吧?”

“對。”飯店職工點頭,又對郝春霞伸手:“你的一共兩塊九毛。”

“怎麼這麼貴啊?”

郝春霞有點心疼,磨磨唧唧不願意掏錢。

國營飯店的職工有些不耐煩:“你到底買不買?”

“買買。”她拿出包著錢的手絹,拿出一塊錢:“那兩個肉菜都不要了。”

郝春霞原本點了兩葷一素,再加兩碗米飯,現在不要葷菜,僅僅素菜和米飯加起來隻需要四毛。

飯店職工翻了個白眼,正要拿錢,小雲又不乾了。

“媽!”她拉著郝春霞的手臂晃了晃:“我想吃肉!”

“肉那麼貴,哪有錢吃?”

郝春霞教訓女兒,小雲不停,纏著她一直說要吃肉。

“咱們總共就帶了這點錢,你這頓吃了,下次吃什麼?”

“我不管,我就要吃肉!”

“吃吃吃,吃死你得了!”郝春霞不得已,又加上一個肉菜,付了一塊五。

給了錢,郝春霞一臉心疼地帶著女兒坐到陳芸對麵,又教訓了兩句,然後對陳芸說:“小陳,待會肉上來了你也吃。”

“不用了。”陳芸端著碗小口小口喝著湯。

對麵的小雲翻了個白眼,嘁了一聲。

郝春霞的菜上的慢,還沒做好,陳芸就已經吃完了。

她放下碗,用手絹擦了擦嘴巴,起身對郝春霞說:“我先走了。”

“咱們一起啊!”

經過之前的事情,陳芸對郝春霞的印象已經跌入了穀底,於是便拒絕了:“我回去還有事情。”

回到招待所,陳芸把自己的東西放好,拿了洗漱用具與換洗衣服準備去洗澡。

招待所的澡堂並不是免費開放,洗一次要五分錢,有些人不舍得花這個錢,就選擇不洗澡。

陳芸洗完澡,郝春霞和她女兒也回來了。

“小陳你洗澡去了啊?”

“嗯。”陳芸坐到自己床上,歪著頭用毛巾擦頭發。

她頭發很長,直到腰下,發質烏黑柔亮,剛洗完澡的皮膚白中透著粉。

小雲看著翻了個白眼,又對郝春霞說:“媽我也要去洗澡。”

“洗什麼洗?昨天不是剛洗過?”郝春霞拍了女兒一巴掌:“以為錢不是錢啊?”

小雲又看了陳芸一眼,堵著氣說:“我不管,我就要洗!”

郝春霞似乎被女兒鬨得沒了辦法,探頭問陳芸:“小陳啊,這洗澡要錢嗎?”

陳芸抬頭:“五分一次。”

“這麼貴啊。”

“媽!”

“好了好了,給你錢就是,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郝春霞拿出五分錢給女兒,小雲接過來,還沒走:“洗澡還要香皂呢!”

郝春霞壓根不準備在這洗澡,連衣服都沒帶,更彆說香皂了。

她往陳芸腳邊看了一眼,對女兒說:“要什麼香皂,沒有還不能洗了?”

“哼!”

小雲又要鬨。

郝春霞被她煩的不行,走到陳芸邊上問:“小陳,我能不能借你的香皂用一用?”

她說著就要彎腰,結果陳芸腳一勾把盆踢到了另一邊。

“不行。”她邊擦頭發邊說:“我不習慣把自己的東西給彆人用。”

“這……”郝春霞有些下不來臉:“不就是用一次嗎?”

“半次也不行。”

“你這人也太小氣了!”

郝春霞氣道,拉著小雲發火:“彆洗了,洗什麼洗!”

母女兩個就此吵了起來,一個說家裡沒錢另一個偏要去洗澡。

陳芸任憑他們吵翻天也沒說一句話。等頭發擦得差不多乾,把洗乾淨的內衣掛起來,外麵的臟衣服怕乾不了就沒洗,收起來準備帶回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