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回去的路比想象的遠。
曳月望望天,望望遠處清晨帶著秋霧的水麵:“為什麼我們要走回去,你不是會飛嗎?”
嬴祇:“你跑出來的時候怎麼沒覺得遠?現在少爺覺得累了?”
“哼。”曳月重重哼一聲,用力抽回手,不給他牽。
嬴祇笑了,挑眉道:“我可以教你飛,還可以教你各種法術,比如這個。”
他動作放慢施展了一遍清潔咒。
在蘆花地裡跑了許久滿身狼藉的曳月,一下子感到身上纖塵不染,他的眼睛一下子晶亮起來,目不轉睛盯著嬴祇。
手指跟著做嬴祇做過的動作。
他做對了,但毫無反應,歪頭安靜望著嬴祇,眉眼憂鬱不解。
他不知道,自己讓人覺得可憐可愛。
嬴祇想,幸好不知道。
“還需要修為。”嬴祇抬手,手指在他眉心靈台注入一絲靈力,“再試試。”
曳月想了想,對著周圍的蘆花施展出去。
一瞬間周圍一圈激蕩,清澈的氣浪將塵埃向周圍推開去,碰到九月清晨的冷空氣,霎時間凝聚出一片點點靈氣的淡藍色的水霧,一圈一圈地向遠處蕩去,像藍色的月光。
霧裡蘆花搖曳,美得詩情畫意。
仿佛夢裡才有的景色。
曳月站在那裡不動,眼中滿是驚歎。
“還有這個。”嬴祇做了一個稍顯複雜的動作,向江麵並指斥去,“凝。”
隻見他手指劃去的方向,奔流的江麵瞬間凝結成冰。
“來。”
哢嚓,江麵凝結的冰掙動,嗖地一下向他們飛來,繞著曳月一圈立在空中。
曳月看到,是一柄淡淡的水藍色冰劍,上麵還有古樸精致的花紋。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碰到了劍身,是堅固的實體。
嬴祇收回手,失去法術支撐,冰劍在曳月的手指中迅速融化成水,流淌下去。
顧不得冷,曳月滿眼好奇。
他回憶了一下方才嬴祇的動作,跟著重複了一遍動作。
“凝。”
一柄小了很多的冰劍從地麵立起來,雖然沾著地上的泥土和蘆花,但那的確是一柄有雜質的冰劍。
曳月看了一眼嬴祇,見對方對他頜首點頭,臉上露出一點笑意,保持著法訣的指法,控製著劍移動。
嬴祇看著他臉上稚嫩淺淺的笑,眸光頓了頓。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曳月笑。
曳月鬆開手,然後再次凝聚,一路上凝聚出了土做的劍,石頭做的劍,甚至還有蘆花做的劍。
直到注入的靈力消耗完。
他們已經走到了大路上。
曳月試了幾次都沒再成功,笑容便消失了,微蹙著眉,帶著一點憂鬱的不開心。
又是高冷嬌少爺的樣子了。
嬴祇的聲音這時候響起:“得用修為靈力支撐,法訣才會有用。修行之人才擁有這些。”
曳月望著他,明明很想知道,卻沒有出聲詢問。
“如果你叫我義父,我就教你怎麼修行。”嬴祇說。
慢慢悠悠的聲音,在曠野清晨的路上,像地平線的陽光,是溫柔的卻又遙遠。
雖然沒有再問,但嬴祇大概能猜出他逃跑的理由。
他以為這個條件,對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拒絕了。
但曳月卻哼一聲彆開頭,很生氣的樣子大步走在前麵。
嬴祇微微迷惑:“……”
失笑搖頭。
好吧,今天也是完全不知道嬌少爺發脾氣的理由呢。
之後幾天,曳月都沒有再逃跑的舉動。
卻無論如何也不叫一句義父。
不僅如此,他還……
“老頭,還有多久到前麵,我餓了。”
嬴祇聞言微微揚了一下眉,故作生氣了的樣子垮著臉,語氣卻仍舊滴水似的溫柔:“你對我這樣的美男子叫老頭,可是會叫人傷心的。”
曳月彆開頭,並不理他。
“喜歡讓人叫義父的都是老頭。”人牙子教過的,權貴都喜歡這麼乾。
那臉頰終於長出了一點嬰兒肥,不說話微微生氣的時候像是噙著兩顆糖果一樣。
嬴祇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臉。
戳前兩下的時候,對方沒有反應,隻是抬起眉睫望著他,憂鬱的眉眼錯覺很乖,令人迷惑。
於是嬴祇沒忍住戳了第三下。
下一瞬,雪白的牙齒就咬上了他尚未戳到的手指。
他歎口氣。
果然不該心懷僥幸。
以嬴祇的修為要躲開自然不難,但直到滲出血他也沒動。
曳月睜大眼睛望著他,小動物似的舔了舔傷口,不知道是彌補還是餓了。
嬴祇輕聲溫柔地說:“你這樣會嚇到彆人的,人家會覺得你不像人。”
曳月望向周圍。
大路上零散的路人果然紛紛朝他們兩人望來,目光奇怪。
嬴祇說:“我們做個交易,如果你能忍住不需要血,也不咬人,就算你不叫義父,我也教你修行。我會的,都教你。”
他仍舊喜歡笑,聲音仍舊是慢慢悠悠的溫柔,但經曆過蘆葦蕩這一夜,這份溫柔有了一種令人不自覺聽從的……距離。
像九月的陽光,自萬萬裡之外流瀉而來,連溫柔也顯得高高在上,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