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 “因為許久沒有見到你,有些想念……(1 / 2)

10、

一路上,吃飯住店,全都有人提前付賬。

曳月並不多問一句。

有飯就吃,有店就住。

如此三天。

……

路邊的茶館,桌椅板凳都擺在道旁樹邊。

座上之人,身姿頎長,溫雅莊重。

孔雀藍的衣服華貴,穿在他的身上卻隨便得如同尋常陪襯一般,隻注意得到他本身。

修長的手指上帶著一枚白玉扳指。

這隻手正撐著頭,滿臉寫著生無可戀、無可奈何、百無聊賴。

他雖然仿佛懶散無狀,茶館也簡陋樸素至極,然而隻要將目光移到他身上,便不禁懷疑這荒野茶肆乃是瑤台仙閣。

一條腿疊於膝上,微微翹起的銀白色的靴子纖塵不染,連靴底都光潔如新,令人詫異他是如何走到這裡來的。

曳月神色冷清,無波無瀾,隻有走進茶館後偏不坐他那一桌的舉動,才透露出這位少爺亦在生氣。

見他生氣,原本一臉哀怨的嬴祇反倒笑了。

嬴祇臉上掛著懶洋洋的沒心沒肺的笑容,手指一勾。

曳月走向的那一桌,原本死物的凳子木頭正中忽然長出嫩綠的蘖枝。

如此自然是不能坐了。

曳月回眸看向罪魁禍首。

少年神情矜冷氣質尊貴,即便眼中帶著怒色,也不能給人多少威懾,隻讓那稚嫩的麵容的線條更增加幾分清銳。

嬴祇改撐著側臉,眼眸微彎,點了點桌子。

曳月知道除非自己不在這裡休息,整個茶館恐怕除了對方身邊沒有他能坐下的。

他越是對著來,這人隻會越覺有趣,折騰得更加起勁,他乾嘛要讓他高興?

曳月抬腳走過去,在嬴祇那桌側邊坐下,大爺一般等著。

嬴祇搖了搖頭,一麵給他斟茶,一麵歎氣道:“少爺這氣性可真是越來越大了,足足生了三天的氣。”

倒打一耙,惡人先告狀。

好極。

明明是他先翻臉生氣。

曳月早習慣這個人偶爾的喜怒無常和言辭反複,並不理會。

隻接過茶,一語不發喝著。

嬴祇唇角眉梢帶著幾分散漫慵懶的笑意,挑眉低聲溫言道:“少爺難得好心肯垂顧在下,實在是在下不知領會聖意,不識抬舉,辜負了少爺的心意。不生氣了好不好?你看,沒有我在你身邊,我飯都少吃了,瘦了不少。”

這是人話嗎?

曳月看他一眼。

嬴祇一手撐著側臉,眼眸彎彎溫柔地望著他,右手手指不知何時抓著了他的手指,像握著小貓小狗的爪子似的上下晃晃,溫溫柔柔:“你若是呼吸,那便是原諒我了。”

更不是人話,不呼吸那是死了。

曳月抽出手,原本空靜無喜無悲的麵容,已然開始忍不住露出幾分怒意,但他還是一言不發。

嬴祇笑得更厲害了,笑得直打跌。

但那笑意全壓在眼裡,並不發出一絲聲音。

當曳月看向他的時候,他還一秒蹙眉睜大眼眸故作無辜。

隻可惜演技從來不好,眉梢眼角唇邊的笑意,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到。

曳月閉了閉眼,忍怒到臉頰微微憋紅。

嬴祇抓住他一縷頭發,越發無辜,百無聊賴道:“笨蛋曳月,沒有我幫你梳頭發,連馬尾都是歪的呢。”

說著輕輕拽了拽,又拽了拽。

曳月終於忍不住了,從他手裡奪回自己的頭發:“明明是你扯歪的!”

然而嬴祇另一隻手的手指不知何時已纏著他的發帶一段,聽了他的駁斥後,一麵蹙眉驚訝被冤枉的神情,一麵扯了扯纏著發帶的手指,然後眨了一下眼,露出一副剛剛才發現的無辜表情,也可能是無從狡辯,眼眸彎彎,歉意笑道:“啊,原來真的是我。”

卻是一分的歉意,九分的笑意。

曳月壓著聲音:“知道還不鬆手。”

嬴祇聲音溫柔:“將功贖罪,我幫少爺重新梳吧。”

那發帶被他這麼一番拉扯,怎麼還能不散?

曳月披頭散發,氣到麵無表情。

十三歲的少年,或許因為瘦削,過早脫離幼態,已然有了幾分成年人的絕色,他一向神色冷清傲氣,紮著頭發還不很明顯,隻當是個壞脾氣的嬌少爺,叫人都不敢多看幾眼。

但頭發散落下來的時候,青絲墨瀑似的遮掩了臉型,雌雄莫辨,隻一眼便是讓人瞠目結舌的美了。

周圍的茶客頻頻看來。

曳月眼神如刀,冷冷瞪著始作俑者的嬴祇。

可他這幅樣子,秋水清霧一樣的眼眸非但沒有絲毫威懾,越是淩厲生氣,那眼中反而越是多了幾分憂鬱淒絕的霧氣蒙蒙,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叫人心生不忍。

被他瞪著的嬴祇卻毫無所覺。

嬴祇靠在椅子上,一手撐著頭,手指間把玩著梳子:“確定……不需要我幫少爺梳頭發嗎?”

曳月冷冷地擠出兩個字:“需要。”

嬴祇卻眼眸垂斂彎彎,笑容可掬:“啊,不需要啊。也是,少爺這樣看去是個深閨小小姐呢,在下自然得守禮,對吧……”

他笑著挑眉看向周圍,預料中眾人的反應。

果然見許多人目瞪口呆望向這裡,斟茶的將水溢出,筷子上的東西掉落也不知。

“……我的天爺這真是人嗎?”

“……是人還是妖啊?”

“……不知道啊。”

少年眉眼間的靈氣生澀而孤絕,叫人猶如置身深秋的竹霧山泉深處,注視得久了非但不會習慣,過多的靈氣甚至叫人感到窒息。

這早已非皮相層次的美所能產生的,叫人疑心不像人能擁有的了,更像傳說中的草木精魅。

垂落的烏發遮擋了兩側麵容,襯著怒意傲氣的烏色眼眸,更增添幾分清靈妖異的氛圍。

周圍議論紛紛。

無人在意是男是女,隻有是人是精魅的爭議。

嬴祇意識到有些過了,斂了笑容,他回頭去看曳月,確定那些人如此誇張反應的緣由。

曳月氣極,麵無表情,劈手去奪梳子。

嬴祇立刻舉高了手,挑眉笑道:“好了好了,這就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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