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
曳月的心跳得很快。
嬴祇和喜歡兩個字放在一起, 像是觸碰一下都會灼傷的火。
臉和耳朵都一點點發燙,連心口都發燙。
許久,他閉上眼睛,讓自己恢複冷靜。
那個姑娘滿嘴謊言, 說話不儘不實, 想來這話多半也是假的。
可這樣想著,卻無法消弭一個微弱的念。
萬一, 退一萬步說, 萬一呢?
萬一對方沒有說謊, 夢靨和鹿血酒一起就是那個作用……
他好像麵對羽潮的威脅時候一樣, 不斷試圖將腦子裡浮現的念頭撇去,不去想。
越是如此, 越不受控製想起昨夜。
……
……
曳月回去的時候, 聽到了許多閒言碎語。
雖然那些人有意避開他, 聲音很小,還用著部落的語言,但曳月從小跟著嬴祇走遍修真界, 嬴祇是個天才, 所到之地不久就會精通當地的語言,連帶著曳月也能聽懂大半。
他分明聽到, 人們在議論鹿主的一個王子的死。
雜念一掃而空, 曳月不由擔心嬴祇。
他這樣想著,便有人來通報他,說嬴祇在馬場等他。
對方離他一丈遠,恭敬低頭,仿佛曳月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曳月過去的路上甚至想到,是否鹿主已經對嬴祇下手, 這個人是假借嬴祇來引自己進入圈套的。
直到沒走多久他當真看到馬場,看到馬場上神態悠然的嬴祇。
對方一襲銀白衣裳,長發沒有用玉簪,隻綁著一條藍色的額帶。
長發微微彎曲,衣服的式樣和額帶的裝扮都不是從前的,更接近草原部落的粗獷野性。
他很高,本身就是溫柔和笑容也難以掩去高傲本性的人,這幅打扮站在草原烈烈風中,縱使仍舊透著漫不經心的矜貴慵懶,仍有一種異域的陌生的衝擊力。
仿佛草原長生天化作的人形。
曳月頓了一頓,確定自己心跳平穩,冷靜理智。
那個“嬴祇可能喜歡他”的念浮現,也毫無波瀾,就隻是出現而已。
嬴祇沒有回頭,草原的風浮動他的長發,他一手拿著一株長長的草,另一隻手衝著曳月的方向招了招,隻手指動了動。
很多年前的大海上,曳月清晨醒來,那個人也是這樣背對著他,微微招手,喚他來吃煮的魚湯。
曳月走向他。
草原的草摩挲過他的腳背衣擺。
風吹亂他的頭發拂麵。
他想,那個人真好看。
曳月停在了嬴祇右側。
嬴祇側首看去,奇怪道:“站那麼遠做什麼?”
他方才獨自站在這裡,遠遠看去神情還有些百無聊賴的高傲冷意,仿佛遙不可及。
對曳月說話的第一句,唇角便微微揚起,是曳月熟悉的,帶著點慵懶戲謔輕慢的溫柔。
曳月看向他身邊的馬,嬴祇手中拿著馬草方才大抵是在喂這匹馬。
但他不知道在想什麼,馬草的葉子都快被他揪禿嚕了,也沒有一片喂到馬的嘴裡。
曳月甚至在馬的眼神裡看到了畏懼,敢怒不敢言。
他隨口說:“這是匹野馬嗎?”
上麵沒有馬鞍。
嬴祇好像明白了什麼,眼眸彎彎,唇角的笑容更加多了幾分戲謔,微微揚眉:“原來我們少爺害怕野馬嗎?唔,也對,我好像的確沒教過你騎馬。”
曳月並不怕,但如果否認就要解釋自己為什麼站那麼遠。
他遲疑著點頭。
嬴祇卻微微皺眉不笑了,盯著他看了幾眼。
曳月莫名:“怎麼了?”
“沒什麼。”嬴祇若有所思,“是看我們少爺今天脾氣不錯。”
曳月一愣。
他忘了,以他的性格若是當真害怕卻被嬴祇這般揭穿,是不可能乖乖承認的,必然要色厲內荏理直氣壯對嬴祇發一通脾氣的。
曳月想說些什麼,但不知道是早上發生太多事情了,有些累,破罐子破摔什麼也不想說。
嬴祇卻沒有拆穿,溫聲說:“來,我教你。”
馬是黑馬,通體沒有一根雜毛,極為神俊。
曳月心不在焉走過來,看到沒有馬鞍頓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直接翻身上馬。
正要從儲物袋裡取什麼的嬴祇見狀頓了一下。
搖搖頭,也緊跟著上馬坐到曳月身後。
馬身上隻有一根套馬繩充當著韁繩。
曳月猝不及防感到嬴祇坐在他身後,整個人微微一僵。
他反應那麼大,嬴祇不可能沒發現。
嬴祇左手繞過他牽著韁繩,右手輕搭在他的肩上:“放鬆一些,凡是野性難馴之物,最是懂察言觀色的,倘若被發現你怕它畏它,就要反過來欺負你了。”
曳月點了點頭,忽然蹙眉,他怎麼覺得這話好像也內涵了他似的。
再聽身後嬴祇的聲音冷冽,卻低輕柔柔的,很有往常慵懶作弄喊他嬌少爺時候的意味。
可他若是質問回去,對方一定一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