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即了。
玉英道子起身走到新娘身邊。
一片寂靜裡,尊者的聲音肅穆。
第一步是交換彼此的心劍。
曳月記得嬴祇告訴過他的,心劍的意義,那一瞬居然微微提起心。
看到,兩把劍穩穩握在他們彼此的手裡。
“敬告皇天後土,天地神明。此二人結為道侶,至此之後,生死相攜,永不相棄。”
沒有任何波瀾。
直到禮成。
肅穆的氣氛這才輕鬆,賓客們說著賀喜的話,入宴落座。
嬴祇:“在想什麼,比人家新娘子還緊張?”
新娘可無半分緊張,神情淡淡的,緊張的是新郎還差不多。
要不然曳月也不會為他們提心。
他小聲說:“怕他們握不住心劍。”
嬴祇:“啊。”
卻是嗤笑一聲。
曳月一直忍耐到宴席散了,他們回到紫陽居,這才問道:“你剛剛笑什麼?”
“笨蛋曳月。”嬴祇往裡走,不緊不慢,“既然那一刻需要所有人都看到他們兩人的劍握在對方手裡,那麼,是不是心劍有什麼重要的嗎?隨便兩把劍,都能做到。又不會有旁人拆穿。”
曳月一愣。
他以為那是相愛的兩個人。
察覺到曳月沒有跟來,嬴祇回頭,看了看他,無可奈何走回來:“素不相識,怎麼值得你這般費心?”
為什麼?
他抬眼,看著嬴祇的眼睛。
因為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不會喜歡他的,所以希望看到,有彆的人得償所願。
“這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婚禮,自然期待有好結局。”
嬴祇眨了眨眼,眼眸微彎:“啊,抱歉,做了壞人。隻是說有這種辦法,也許那確實是心劍。”
“你是不是,不覺得那兩個人之間有情?”
曳月後知後覺,嬴祇對這件事的冷眼旁觀。
還是,他隻是覺得情愛之事無聊?
嬴祇平靜地說:“等你長大了,見過的人和事情多了,你就會知道,他們之間是否有情,也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你我旁人如何想,並不重要。”
曳月並不理解。
怎麼可能不知道?
嬴祇的手虛蓋著他的眉眼:“夜深了,睡吧。明天我們就回家了。”
……
明天,他們並沒能回家。
在離開瓊花劍派領域不遠的地方,他們遭遇了一場比從前任何一次都來勢洶洶的刺殺。
對方竟然啟動了一件神級的法器。
一瞬之間天黑了。
日月倒轉。
他們連同整個法器,被拉進了一個秘境裡,一個敵人掌控的秘境裡。
整個飛行法器一瞬被摧毀。
一片漆黑,不見天日,沒有出口。
隻有層出不窮,殺之不儘的敵人。
嬴祇的聲音很穩:“跟緊我。”
在潮水一般密密麻麻的敵人的圍攻裡,且戰且退摸清整個秘境大致的地形。
從對敵人而言有力的開闊的地形,進入到秘境地下的溶洞裡。
地形複雜,甚至腳下難走。
但狹小的空間也意味著敵人的大招和數量得到限製。
這時候他們已經連續戰鬥了很久很久。
在沒有時間的環境下,曳月感覺至少已經過了十天十夜。
敵人太多了,那些死去的人似乎有成千上萬。
死後屍體便被傳送出去,他們甚至無法從這些屍體上獲得補給。
秘境到處都是陷阱和毒。
靈力消耗殆儘後,便吸取靈石裡的。
嬴祇把所有的靈石都給了曳月。
但即便如此,所剩的靈石也不多了。
敵人裡除了人修還有妖獸。
嬴祇斬殺妖獸剖出妖丹,直接吸取妖丹裡的力量。
這自然對身體有害,但此刻已經顧不得了。
再又殺退一波人,用了最後一顆靈石後。
曳月問:“我們會死在這裡嗎?”
嬴祇的聲音仍舊很穩:“不會。”
溶洞黑暗寒冷裡,他的聲音是溫柔溫暖的:“我們會回家。”
曳月嗯了一聲。
但是,他看到了。
嬴祇受了傷。
他的臟腑被一隻妖獸的利爪擊穿。
儘管他很快用秘術遮掩了傷口,止住了血腥。
但曳月注意到,他的劍越來越慢,那妖獸的爪上帶了毒。
一隻手輕輕摸摸曳月的頭,溫和地說:“保護好自己,再撐一刻鐘,很快我們就能出去。”
嬴祇打坐捏訣,靈識外放。
曳月相信嬴祇的判斷,他一定是摸清了這裡的地形,在推演奇門遁甲,尋找生門。
可是,溶洞裡,那些沉默的黑影不知不覺占據了四麵八方。
零星的光亮在遠處,叫他看見他們。
【讓開,我們要殺的隻有他。】
他慢半拍意識到,那是密密麻麻的靈箭。
曳月站起來,往前走了一步。
他原本坐在嬴祇的身邊,這一步便擋在他身前。
手中的第二很穩,他輕輕摩挲了一下劍柄。
想要回頭看一眼那個人,想要確定他是否安好。
但沒有機會了。
沉默的黑影執劍殺了過來。
每一個都至少是洞虛境的修為。
他想,他殺了這麼多洞虛境的修士,為什麼卻不能進階?
好像,上天也不是站在他這邊的。
但,那又怎樣?
他是站在嬴祇這邊的。
他站在嬴祇一步之遠,於是,那一步範圍內,任何人都彆想踏進。
近者,死。
屍體層層堆積,血液彙合成灘,流向下麵的暗河裡。
他殺得人太多,那些人終於沒了耐心。
伺機等待的靈箭一瞬,萬箭齊發。
彙合成一枝浩大的,縱使是他的第二也一寸寸被湮滅的靈箭。
曳月一瞬不瞬,平靜地捏訣,燃燒他的神魂成珠,擋在這枝箭前。
他查資料的時候看過。
傳說,人的靈魂是這個世界上最堅硬的存在。
正因如此,所以靈族才會不死。
但願他的靈魂足夠堅硬,為他身後的人撐到那一刻鐘。
他沒想到,那一刻,他竟一點也不害怕。
一瞬迸發的光亮,照徹所有黑暗。
世間的一切,連同曳月的意識,一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