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眼淚 夢中說夢,陽焰覓魚(1 / 2)

32、

曳月站在那裡, 望著嬴祇仍舊溫柔的眉眼。

平靜地,冷靜地,無動於衷地, 怔然懵懂,清醒不知。

“生出什麼?”

少年眼中的驚惶那麼明顯。

叫那個人歎息一聲, 溫暖的掌心輕輕蒙上那雙眼睛。

於是, 黑暗裡隻聽到他自己的心跳聲, 和對方同過去一樣的聲音。

是九天之外, 是傲慢的冷清的,但落下柔軟溫暖的月光。

仿佛偏愛。

在說:“沒關係的, 不是你的錯。”

在他掌心的曳月,感到安全:“……”

“是我,沒有及時發現。”輕柔的聲音, 掌控一切的從容, “離你太近,誤導了你的判斷。你隻是被影響了。”

緊抿的唇角,緩緩微揚。

對。他不可能發現。

他分明什麼也沒有暴露,他什麼也沒有做錯。

嬴祇怎麼會發現?

他什麼也沒有想要,沒有越界,沒有想要被回應。

不生妄念,不禪不動。

他隻是, 看著他自己的劫。

隻是看著。

與任何人無關。

走向他的是這個人。

對他說,你最重要, 你比他們都重要。

“你沒有誤導我。”他說。

我沒有錯,你也沒有。

曳月的手,輕輕握著嬴祇的,將他的手從自己的眼前拿下。

那雙秋水清霧一般的眼眸, 澄澈剔透,看著嬴祇從容的眼眸,比嬴祇更從容。

你救了我。

你走向我,選擇我。

所以,我沒有劫數可生。

我隻是,隻是愛你了,而已。

愛不是劫。

他看著他,比那雙深碧溫柔的眼眸,更靜篤:“是嬴祇弄錯了。”

愛怎麼會是劫。

嬴祇看著他,緩緩收回手。

他任由他的手抽離,安靜,無波瀾。

我不求得到,不求回應,不生貪妒。

有何錯,有何劫?

嬴祇溫柔地注視著那個少年。

那一直是個桀驁,自我,不遜,生著反骨的幼貓。

從來不肯聽他的話,不會低頭,不會認錯。

一直如此。

讓他一如既往,無可奈何。

他並不感到意外,亦不會失望。

貓這種生物就是這樣的,尤其這是最野性難馴,最暴烈,最疑心,最特彆的一個。

但是,會馴服的。

他已經成功過,因為太過成功,才會有現在的局麵。

現在,他要讓這個錯誤,稍微退回一些。

嬴祇垂眸望著他,溫柔地,無可奈何地笑了:“如果你這樣覺得,那就按你想的做吧。”

或許要多耐心一些,多花一點時間。

……

他並沒有被歸罪。

被揭穿,被質問什麼。

那個人待他始終溫柔。

連懲罰也是溫柔的。

玉皇山的一切如常。

春天如常。

隻是,沒有嬴祇。

他知道,嬴祇就在玉皇山。

就像嬴祇知道,他在哪裡。

但,隻有他見不到嬴祇。

一天,兩天,十天,十五天,一個月。

三個月。

春天結束了,夏天的蟬鳴要將人熱化。

明明那樣吵鬨,但是,他卻覺得太過安靜了。

安靜得,明明玉皇山有那麼多人,每日有那麼事情,那麼多弟子要打交道,人越多,說話的聲音越嘈雜,他的世界就越死寂。

旁人的視線裡,曳月卻是正常的。

甚至沒有一個人發現,嬴祇和他那個唯一的親傳弟子,已經一個春天都未曾見麵了。

他們以為,他們還和從前一樣,每天都會相見。

他們在說,師尊最偏愛師兄。

見不到,不知道嬴祇任何的隻有曳月。

嬴祇當然是可以見到,對曳月的一切了如指掌的。

懲罰是單方麵的。

曳月並不認為那是懲罰,是他不去見嬴祇的。

他知道嬴祇在哪裡,就像嬴祇知道潮生閣在哪裡一樣,知道玉霄殿的路。

是他自己選擇不去見嬴祇的。

就像嬴祇選擇,不見他。

他在證明啊。

我沒有做錯什麼。

我沒有向你走近一步。

縱使那是劫,也沒有影響任何。

他以為,隻要他證明了,一切就會結束了。

就會恢複如常。

他以為,這是更加漫長的,他在玉像之上的那場冥想頓悟。

他以為,他在向他的神明,證他的道,他的心。

隻是,好長啊。

怎麼會是那樣長的時間?

他第一次覺得,春天這樣漫長,好像永遠也不會結束。

他開始,討厭春天。

那陽光曬著他,像困累,卻不得入眠的囚徒。

他做了夢。

夢到醒來後,他第一次去見嬴祇的那一天。

夢到一切的轉折。

夢裡,他站在玉皇山的花海裡。

太陽要將他曬化了。

蜜蜂在黃花上打轉,漫山遍野的黃花。

闕千善站在那裡,輕搖扇子,問他,為什麼還不去見那個人?

他本能感到退縮。

不能去的,如果去了,我就要失去他了。

“可是,”那個人走到他麵前,扇子鋒利的邊沿抵著他的喉結,薄唇古怪地憐憫地微彎,“你不是已經失去了嗎?”

他知道自己在夢裡。

他在夢裡做了夢,以為,深信,如果夢裡改變了結局,已經失去的,已經犯下的錯誤,可以得到糾正。

告訴他方法的人,鼓勵地看著他:“去吧。”

他向著玉霄殿跑去,跑得那樣快,生怕那個人不在。

時間比他跑得更快,又好像,時間在倒轉。

天黑了。

他推開玉霄殿的門。

那個人坐在黑暗的座椅上,倦怠地,溫柔地朝他伸出手,深碧的眼眸錯覺深情。

他走到那個人麵前,跪坐在他腳下,一瞬不瞬望著那張臉。

“我,我很想你。”他想說,但說不出來。

不可以說。

他是來糾正錯誤的,不是讓錯誤更加。

但那隻手撫著他的側臉,垂眸溫柔望著他,眼裡淡淡的歡喜,比他更多。

“我也,很想你。”

他對他說:“我們和好好不好,少爺?”

猶豫,動搖。

他知道他在夢裡,這是夢裡的嬴祇,不是真正的嬴祇。

嬴祇:“我是真的。”

“可是,我是要醒來的,我隻有一次機會,糾正我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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