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沒有喜歡……那隻是一種咒毒。所以, 不是情劫。沒有情劫,隻是毒。”
“我會證明的,什麼也不會影響。你能不能……不要管我, 讓我自己決定如何渡。”
滴答,水滴滴入冰湖。
像歎息。
【你在撒謊,你騙了他。】
曳月眉睫一顫。
那個聲音又出現。
第一次,是他醒來後和嬴祇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沒有什麼咒毒,即便有, 也已經解了。】
那聲音淡淡的,平靜, 不帶任何情感。
每一次都是在嬴祇麵前, 好像根本不在意, 會被發現。
【如果發現,他會知道, 你總是在騙他。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度情劫。你隻是想要……】
【是你會被他發現, 不是我。】
你是誰?
【現在,該跟他道彆了。讓他知道,你的確在用自己的方式度情劫。除非, 你想又一次一百多天見不到他,那麼, 就不要讓他知道,你想見他。】
他當然知道。
“我去睡了。”
他不確定, 那個聲音是真實存在的, 還是另一個他。
這個聲音說著,唯有他自己知道的事情,讓他做, 他本就打算做的事。
但他又好像知道他是誰。
他離開嬴祇身邊,克製著沒有回頭。
想讓那個人知道,他並不留戀。
所以,從他麵前消失,再也不見,讓他獨自一個人留在安靜的永遠也不會結束的春天,並不是個好主意。
但是,嬴祇不是他最親密、親近的人嗎?什麼時候開始,在對方的麵前,竟然是要用謀略、用博弈、言不由衷,來達成想要的結果?
嬴祇沒有錯,他隻是想讓他度情劫。
他也沒有錯。
那什麼錯了?
一切錯誤的伊始,似乎隻有萬妖之海,他睜開了眼睛。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他站在庭院的白玉橋上,月光和水波一起搖曳,在玉皇山的最高處,像天上之河。
水麵他的倒影,看不出任何彆人的痕跡。
羽潮。
他叫出那個名字。
【沒有什麼咒毒,隻是一點讓人產生麻痹,放大感官的毒素而已。在所有的妖毒中,微乎其微。】
那又怎樣?
水裡倒影,他眼神冷銳。
【你喜歡他,你早就喜歡他了,咒毒隻是讓你發現。】
那聲音平靜,沒有任何波瀾,無喜無悲。
“……”
【無論你說多少冠冕堂皇的話,哄騙自己,你想要的,自始至終是他同那個分神一樣,像在九色鹿部族時候那樣待你。】
他閉上眼睛。
不要試圖代替我的想法,你是羽潮,不是我。
即便想要又如何,不是所有的想法都是念,想了不代表一定要實現。
我什麼也沒有做,不會做。
【你那些,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誰也不會影響的想法,並沒有用。對那個人而言,你如何做並不重要,你如何想也不重要。】
【你欺騙自己,是你不去見他,但你其實是知道的,就像你毫不掙紮選擇愛他,他毫不猶豫不愛你。】
他睜開眼睛,望著水麵他自己的倒影。
他應該暴怒,應該否認,應該發脾氣,讓對方閉嘴。
但他隻是,安靜地望著。
他難道真的不知道嗎?嬴祇不愛他。
也,不想愛他。
【你明白了。即便沒有我,隻要有一天你發現你愛他。他依舊會這麼對你。因為,他不愛。】
【但,我能讓他愛你。】
曳月的眼神一瞬冰冷,清銳:“你想做什麼?”
【我並未試圖代替你的想法,我隻是,聽到看到的。】
【還記得,那塊斫心玉嗎?】
曳月當然記得。
那塊斫心玉消失了。
因為在靈箭之下,護住他的魂魄。
羽潮想,那個叫嬴祇的人類,真的是人而不是什麼怪物嗎?
假如他是個瞎子,祂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難以理解。
因為那個叫曳月的人,實在是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人。
用美人來形容一個男子,尤其是一個強大的劍修,總顯得輕佻不尊重。
可,他實在是美。
那是一種清霧一樣的美,似是哀愁脆弱,卻又隔著薄冰一般的冷漠無情。
隻能看到他的高傲和強大。
於是他越強,就越脆弱,越脆弱,就越高傲,越高傲,就越美。
是一種隻要多看一眼,就會升起一分占有,令人發瘋發狂一樣的美。
很難想象,換作任何人是嬴祇,擁有、支配著他的一切,日日看著他,要如何,才能不起心動念?
即便是祂,祂這樣恨他。
剖心之仇,也願意舍棄一半的心救他。
“你想做什麼?”
祂隻會想,將他按在床上,剝去衣衫,看他分明閉眼蹙眉冷漠拒人千裡之外,卻毫不反抗或者無法反抗,脆弱如霧一般的眉睫因為自己而睜開。
嬴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對這樣的人不動心?
又有誰能相信,嬴祇當真不動心?
羽潮不信。
【我能讓他愛你。】
曳月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尖銳,失控。
讓他一下子跪倒在地,死死抓著白玉欄杆。
並沒有痛苦,隻是熱,意識模糊,失控。
“羽潮!”
羽潮淡泊寡欲的聲音:【不用怕,你不是想讓他相信,是因為咒毒。隻是讓你的謊言看起來更真一點的,小小的玩笑。】
【他想都沒有想過,他是可以愛你的。但他或許,本來就愛你。隻是他從未給自己機會發現,他其實愛你。】
【難道,你從未想過嗎?沒有人會像他那樣,對待弟子。】
汗水濡濕眉睫,滴入眼睛。
曳月閉上眼睛,倒在地上。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房間裡隻有打坐的嬴祇,和他。
很熱,但他隻剩最後一件薄衫了。
模糊的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告訴他。
【但,嬴祇是冷的。】
他遲鈍抬手,握住嬴祇捏訣輕抵著他眉心的手指。
好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