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刻忽然意識到,嬴祇很久都沒有再對他笑了。
眼眸彎彎的,帶著點揶揄的那樣的笑,好像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仔細想想,相隔分明不到一年。
……
長離:“那又不是你的錯。是你師尊那個人,他根本就是拿你當小孩子看待的,大人當然不會什麼都告訴小孩子,相反還會事事都瞞著你,美其名曰是為你好。”
曳月坐在河邊,看向對岸的長離。
他們每次都是這樣,隔岸各說各的,說著說著就打一架。
曳月:“希音也這樣對你的嗎?”
長離詫異,繼而笑了笑:“當然不會。我不是說過了,希音是真的很溫柔。希音說,他試圖瞞著我過,但覺得這樣的話我永遠也不會長大、不會長進,對我不好。希音尊重我,所以有什麼事情他都會告訴我,同我商量。希音說,如果關於他的事情我是從彆人那裡聽來的,一定會很傷心。你現在大概就是很傷心吧?”
傷心嗎?
嬴祇的事情,曳月是最後一個得知的,是唯一被隱瞞著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
比起傷心,好像寂寞空落和……內疚多一些。
長離不解:“為什麼內疚?”
曳月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覺得,我隻關心我自己,隻想著自己的事情,才會不知道。他其實並沒有隱瞞,彆人都知道不是嗎?我明明應該知道的。”
他覺得,這是他的罪。
這不是長離認為的,嬴祇對他不好的證據。
這是他沒有自己說得那樣愛嬴祇的證據。
所以嬴祇不相信他的愛,是正確的。
長離:“……”
長離樂此不疲地以說嬴祇的壞話挑釁曳月,然後和曳月打架為樂子的行為,很快就結束了。
就像開始的時候那樣突兀莫名。
曳月:“你最近很安靜,為什麼不說了?”
長離:“因為再說下去會顯得我像個傻瓜。”
不管長離說什麼,曳月都堅定地相信嬴祇。
這個相信,並非長離最初以為的,曳月眼裡的嬴祇是完美無瑕的好人。
正相反。
曳月比任何人都了解嬴祇是個什麼樣的人。
了解嬴祇隱藏在溫柔和漫不經心下的暴戾、殺性、傲慢、自負、冰冷。
不過,也許說錯了。
像傻瓜的那個,還有曳月。
他把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嬴祇身上,他愛嬴祇像朝聖,像愛一個完美的神。
神的所有不完美,都是祂完美的理由。
於是,嬴祇的冷血,冷漠,傲慢,都是理所當然的,一切缺點都是他的魅力。
“你就這樣喜歡嬴祇嗎?”當長離這樣無奈質問時。
曳月平靜道:“你不明白。我也不完美,我也理所當然接受我的不完美。在嬴祇麵前的時候,曳月是不完美,是不需要完美的。”
彆人永遠也不會知道,從一開始展露在嬴祇麵前的那個小時候的曳月,是多麼的討厭。
可是,他那樣討厭,嬴祇也不曾討厭他。
曳月:“是他先接受了我的一切。”
連同曳月的錯誤。
“可是。”長離望著他,“你越是這樣想,他就越不可能愛你。神是不可能愛將他奉為神明的人的。”
曳月望著水中的月亮,在月光下在水底搖曳的往生蓮。
“我知道。”
神明的一切錯誤都是慈悲、溫柔的,是之所以為神的理由。
包括不愛他。
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嬴祇。
他或許比嬴祇更早知道,嬴祇是個什麼樣的人。
越了解越明白,嬴祇是不可能愛他的。
但那並沒有什麼關係。
從他出生,就沒有人愛他。
他像習慣被拋棄一樣,習慣了不會被愛。
可是嬴祇是不一樣的,嬴祇不愛他,但嬴祇待他從來很好很好,從來溫柔。
縱使不是他愛嬴祇那樣的愛,嬴祇也是“愛”他的。
因為感到安全,才會得寸進尺,想要占有更多的好,更多的溫柔。
才會愛那個人的。
他像遲來的學會了撒嬌一樣。
遲遲不肯從這場單方麵的情劫裡出去。
但,會度過去的。
就像嬴祇說得那樣,他不會令他失望。
隻是慢一點,沒關係的吧。
那個人那麼溫柔,從不催促他突破洞虛境,不需要他變強,不該介意他這一次這樣愚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