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你知道?”長離神情複雜, 看不懂曳月,歎了一口氣,“你這樣還不如不知道。”
他若有所思, 自顧自說道:“不過這樣也好,沒有期待, 大概也就不會傷心。我也不用再做惡人,總是說他的不是,惹你生氣, 被你揍。你打我打得好疼的。”
曳月:“……”
曳月這段時間很少見到希音,因為長離跟他一起的時間久一點,而那兩個人疑似鬨矛盾, 彼此王不見王。
就算偶爾長離不在的時候見到了, 希音也總是很沉默, 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
曳月每次問他, 他就欲言又止, 對曳月說:“如果遇到不開心的事情, 記得要告訴我。”
不開心的事情?
為什麼希音覺得他會不開心?
如果是因為嬴祇, 因為嬴祇不愛他,那他不該是一直不開心的嗎?
曳月直覺這兩個人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
又一次, 他撞見了那兩個人私下爭執。
這一次曳月沒有立刻避開。
希音壓著聲音:“你到底想做什麼?”
長離還是沒心沒肺的:“你若是不想幫我裝作不知道也好。不要阻撓我, 我這也是為了阿月好。”
希音:“真的是為了他好,而不是……”
長離聲音帶上一點鋒芒,打斷他:“你這是不相信我嗎?那個人根本沒有把他當人, 高興了逗一下, 不高興了就丟到一邊。偏他那麼傻,對方隨隨便便說兩句好聽的話哄他一下他就聽話了……根本沒有意識到那個人養他根本是拿他當小貓小狗罷了!”
希音聲音頓時嚴厲:“長離!”
長離頓了一下,沉默了幾息, 自嘲道:“不過無所謂了,我說什麼也沒有用。他把那個人當神,那個人無論是什麼樣子,他都全然接受全然信任。他現在這樣想是因為那個人不愛他也不愛任何人,可是,如果他知道,他很快就要有一位師娘了,他還能這樣無怨無悔嗎?大抵那時候才是真的要傷心吧……”
希音驚愕:“你告訴他了?”
長離:“沒有!我怎麼可能說……”
他們再說了什麼,曳月已經聽不到了。
他的腦子好像在那一瞬間停滯住了。
——如果他知道,他很快就要有一位師娘了……
是,什麼意思?
反反複複,很慢很慢地,在心裡重複了好幾遍長離的話,才把那句話的意思理清楚。
如果,很快。
師娘。
是,嬴祇要娶妻了,嗎?
是,嬴祇要娶妻了。
怪不得這幾天長離怪怪的,怪不得希音總是欲言又止,篤定了他會傷心。
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
這麼久了,連外人都知道。
又是隻有他什麼也不知道。
嬴祇在怕什麼?
怕他嫉妒,怕他偏激,怕他……傷害他的新娘?
是了,畢竟他驕縱偏激壞脾氣。
曳月轉身,朝玉霄殿走去。
他已經很久沒有來玉霄殿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這樣的平靜冷靜,一絲一毫的傷心也沒有。
就隻是,心空了一大塊,空落落的,於是玉皇山的風好像都往那裡去了。
分明是盛夏,卻覺得冷。
心底塌陷的那塊,呼嘯的風冷得發寒。
一路都有人跟他打招呼。
他是玉皇山的首席大師兄,人人都覺得關於嬴祇的事情,他應該什麼都知道,於是,沒有任何人會告訴他。
曳月遇到了楓岫崇。
“玉皇山,最近有喜事嗎?”
楓岫崇愣了一下:“師兄已經知道了啊,我就說,師尊若有什麼決定肯定會先跟師兄說的。”
曳月繼續往前走。
遇到雷柚。
雷柚眼睛一亮,先一步說道:“師兄師兄,快去前殿看熱鬨。”
曳月:“什麼熱鬨?”
雷柚拉著他風風火火往前。
“好多好多熱鬨,師尊不是要收內門弟子了嗎?好多人來報名,其中有一夥人哪裡是要做弟子,分明是想做咱們師娘,鬨了好幾個月了。方才當著諸派長老,居然有人當場直接向師尊求婚。”
當他們走到正殿不遠處,就聽到熟悉了聲音。
輕慢的,帶著些居高臨下的冷意,但溫和的聲音。
“……當我後宅的人,可沒有當我的弟子待遇那麼好,你確定?”
“我愛慕山主久已,請山主成全我一片癡心。”
一片嘩然,但連議論都很小聲。
靜默了幾息。
那聲音漫不經心,帶著距離感的溫和:“你若是想清楚了,執意如此,那便留下吧。”
嘩然聲音更大。
那溫柔的聲音帶笑,仿佛縱容:“若是還有人也想同她一樣,都可以留下。”
即便他們沒有看到人,聽到那些浮躁的聲音,也知道不止一個人如此。
雷柚瞪大眼睛:“師尊這是被狐狸精奪舍了嗎?一下突然收這麼多位夫人,他是要采陰補陽啊?我們玉皇山也沒有那麼多大米養閒人啊。”
曳月平靜地說:“嬴祇是不是很好看?”
雷柚睜著眼睛看了看曳月的臉,點點頭,又遲疑了一下:“是好看的,但是,沒有師兄好看。”
曳月不再說話。
他安安靜靜站在那裡,望著遠處的天邊。
雷柚在他身邊,自顧自說著那些人的來曆。
殿內那些人並不是普通的來拜師的修士。
修真界素有送自家孩子去彆的門派拜師一說,有些門派因此而締結關係。
玉皇山雖小,不過才五年曆史,但嬴祇那一手能越境勝敵的劍法,任何想要學劍修的都會想拜在他門下,一窺究竟。
但是,直接將人送入嬴祇的後宅,曳月並不能理解,更加不理解嬴祇為什麼答應。
……
黃昏的時候,玉霄殿的門被打開了。
整個玉皇山隻有一個人進來會不敲門。
嬴祇唇角微揚,像是無奈又像是縱容,他的目光仍舊落在手中的紙上,隻是對那個人輕輕招了招手。
黃昏橙暖的光鋪在地板上。
曳月順著那條金色的光路走到嬴祇身前。
嬴祇坐在窗前的玉塌上,那道光照不到的儘頭。
曳月站在那裡,一半在光裡,一半陷入室內的昏暗。
他跪坐在他腳邊,將頭枕在嬴祇的膝上。
那隻手就輕輕放在他的頭上,一下一下撫摸。
曳月:“她們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