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聲地問,眼睛還望著那個人的臉。
嬴祇於是垂眸看著他,神情是溫柔的,深碧的眼眸也是柔和的。
對他說話的聲音,呢喃如同夢裡,帶著被光暈開一樣的微笑,輕輕搖頭:“她們可以為我生下孩子,你做不到。”
曳月的睫毛輕輕垂下:“如果我也能呢?”
羽潮說過,這個世界上有能讓男人也孕育生命的方式。
那個人垂眸望著他,是高高在上的,溫柔聖潔又遙不可及的神明。
“嗯,如果你能的話。”
曳月睜開眼,靜靜望著那雙溫柔深碧含笑的眼眸,握著嬴祇的手,輕輕放在他的小腹上。
於是那隻手就輕輕地,憐愛地摸了摸他。
像摸一隻小貓。
曳月看著他:“你不愛她們,你不愛我,也不會愛任何人。”
那個人隻是看著他,欲言又止,又像是很輕地嗯了一聲。
……
曳月睜開眼。
他坐在潮生閣的樓上,伏在欄杆上睡著了。
落日的餘暉鋪在樓下的天河上,將河底的往生蓮染上閃閃發光的金色。
他並沒有進去玉霄殿,也沒有去見嬴祇。
更沒有問對方,沒有說那句羞恥的,他也可以為他生孩子的話。
他隻是做了一個夢。
隻是在夢裡夢見了嬴祇。
【隻是一個夢,但那真的不是你想做想說的話嗎?】
許久沒有消息的羽潮的聲音,又一次浮現。
仍舊是淡泊寡欲的聲音,帶著清淨聖潔的意味。
【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一種東西,能改造你的身體,讓你為他生下孩子。如果你想要的話。】
曳月仍舊伏在欄杆上,保持著這個姿勢。
就好像夢裡伏在嬴祇膝上一樣。
就好像延續了那個夢。
他靜靜望著遠處的落日夕照。
“他不喜歡她們,對嗎?”
“他不會愛任何人。”
【是。】羽潮說,【如果他連你都不愛。】
曳月笑了,笑容像陽光照不到的河底的水,純澈天真安靜陰鬱:“所以,沒關係的,他娶誰,和誰成為夫妻,和誰成為一家人,都沒關係的。無論多少人比我先認識他,無論以後有多少人出現在他身邊,我們才是最親密最親近的。我才是最重要的。”
【……】
當最驕傲的人,可憐得卑微得自欺欺人的時候。
即便是世間最惡的毒,也會想要沉默。
如果他在墜落,就沒有必要再推他下去。
曳月閉上眼睛,微笑著。
等最後一點夕陽的光,一點一點從他身上流逝。
他不會去找他。
不會發脾氣,不會質問。
他答應過,會長大,不偏激,會做最聽話的弟子。
他表現的很好。
這一次。
……
他當然知道,那是假的,是有原因的。
他了解嬴祇,嬴祇不可能愛任何人。
能越境殺人的劍法,任何門派都會為之心動,那些人即便入了玉皇山,也不可能真的老老實實做玉皇山的弟子。
隻會想方設法盜取功法秘籍。
將這樣一群間諜集中起來,放在一個特彆的地方,是最好的做法。
他甚至都能想到,嬴祇大概在等著他的反應。
如果他動了,就會暴露他的情劫並沒有好好在度。
早就說過了,他比任何人,比嬴祇都更了解嬴祇在想什麼。
……
嬴祇的確在等曳月的反應。
曳月沒有任何反應。
“這樣不是很好嗎?咒的影響在消減,看來交朋友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辦法。”闕千善徐徐扇著扇子。
他手中的扇子雖然還是法器,但已經是很普通的法器了。
他那柄標誌性的,能叫人看到另一個人所想的千羽扇,被借給了友人。
嬴祇撐著頭,闔著眼眸,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千羽扇就在他的手邊。
他的手輕輕在膝上拂過,仿佛那裡臥過一隻小貓。
……
玉皇山之主要納十二位夫人,因為這些夫人的出身都極好,背後都是修真界有頭有臉的門派。
他們當中身份最低的,都是十大門派的長老之女。
為此,玄鈞真人特意要建造一個府邸,來讓這些女眷居住。
還要在修建好的府邸舉辦盛大的昏禮。
當消息公布出去的時候,那十二位夫人的數量已經擴展到三十位。
而且還在增加。
並且,有男有女。
“……雖然修真界強者為尊,誰想娶百八十個,隻要你情我願彆人也沒有資格說什麼,但是也沒有這麼急的吧,一次性娶三十個?”
“……少說了,這消息傳出去已經源源不斷有人來了。”
“……據說那位玉皇山之主,修得是青帝之道,最是溫柔心軟,見不得有人因他傷心,便誰都沒有拒絕。”
“……怪不得要建造一個新的宅邸,我看這宅子不建大一點,以後都放不下那麼多人。”
這是玉皇山難得一件大事。
自然由玉皇山首席弟子曳月負責。
據說,是他的師尊親自托付給他的重任。
傳言並沒有錯。
的確是麵對麵,嬴祇看著曳月,親自囑咐下去的,讓他建造給他的新夫人們住的府邸。
“要盛大、奢華、舒服一些,務必讓她們每一個人都滿意。”
曳月平靜地看著嬴祇的眼睛,應下了。
那雙清冷的眼眸裡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始終高傲冷靜,不會為任何人退讓低頭。
即便是嬴祇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就好像,那個黃昏枕在他的膝上,癡癡地說著他也能給他生孩子的少年,並不是那個夢的主人。
執著千羽扇的嬴祇才是。
是嬴祇夢他,不是他夢到了嬴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