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嬴祇知道,那是純淨的天海之月。
一千年後,是清冷的霧一樣的美人。
一眼看上去便美得動人心魄,極致冷漠脆弱,清霧一樣的美。
冷漠的海上霧,沒有人類感情的亡靈。
可以毫無負擔地殺了任何人。
說書人說,因為現在的曳月和一千年前不一樣了,所以他的占有欲沒有那麼嚴重了。
可是在他的眼裡,曳月和一千年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區彆無外是,過去因為咒毒導致的情愛而愛他,現在因為情愛導致的怨憎而恨他。
他的曳月隻是生氣了。
比以前生氣的久一些,深一些。
但並沒有離開他。
嬴祇沒有躲,溫和凝望著曳月,任由那一箭射向他,輕輕握在手心。
劍修隻應該拿劍。
將心劍當作箭來用,隻會降低殺傷性。
曳月彎弓,和嬴祇遙遙對視。
是這樣的,如果隻是殺人的話,劍對於劍修要更好用一些。
但一個洞虛境劍修的劍再好用,也無法殺死一個巔峰時期的帝尊。
更何況劍修的劍還是帝尊親手教導的。
可是,如果用來布陣,牽引帝尊一瞬間的心神就足夠了。
嬴祇微微愕然。
曳月的箭矢上,每一個上麵都帶著說書人時之眸的琥珀螢光。
在嬴祇和曳月對峙的時候,說書人已經踩著曳月的箭矢,將整個界中界變成一個超級大的時間之眸。
闕千善、微生希音……一眾人乘著鸞鳥進入界中界領域的第一時間,都被那箭矢上的螢光附著。
一切都停滯在那裡。
不久後,循著微生希音蹤跡而來的天音長離等人,也隨之進入界中界。
所有的人都已經到了,整個界中界組成的琥珀時之眸在那一瞬閉合。
那顆界中界消失在荒漠黑夜裡。
……
一千年前。
對於壽命上千歲的修士而言,時間並不是一個精確的數字。
一千年前,可以是二十五歲的時候,也可以是十六歲的時候。
說書人拉著曳月在前麵飛。
“這裡是你的過去,你九歲時候遇到嬴祇的那一年。可以了嗎?”
曳月冷靜地說:“這裡現在隻有我的過去對嗎?”
說書人:“不錯。”
曳月:“再往前一些,回到我出生那一年。”
說書人:“好。”
很快眼前的一切微妙地變幻了。
說書人:“已經是了。闕千善、希音、長離、嬴祇的過去也都在這個時間點一起回溯。雖然是相同的時間點,但卻是同時不同人的過去。以不同的順序互相嵌套他們的過去,有二十四種順序。隻要不篡改他們的記憶,嬴祇即便察覺也無法輕易找到我們。”
曳月忽然停在那裡,抽離了說書人拉著他的手:“就在這裡分開吧。”
說書人微微錯愕,停下回頭望著他。
“怎麼了?”
曳月望著他:“我並不是為了要看嬴祇的過去。”
說書人眉眼微動,曳月耗費這麼長時間布局,將這麼多人彙聚在這個時間,卻不是為了阻擾嬴祇的視線,為他製造回溯嬴祇過去的機會。
他看了曳月片刻,聲音溫和:“哪怕是一個嬴祇殺了另一個嬴祇的場麵,也不想看一眼嗎?”
他這一刻和嬴祇很像。
曳月眉眼清冷,無動於衷:“我有彆的事。”
說書人:“微生希音?”
曳月沒有說話。
說書人稍微一想明白了:“原來如此。如果隻是要看嬴祇的過去,除了和嬴祇是舊識的闕千善,其他人隻要是千年前同時代的都可以。雖然這樣的人不多,但至少孤皇山上就有兩個。但你卻一定要闕千善將微生希音引來,你想看的人的過去,是微生希音。”
他的聲音意味不明,比之前都輕很多:“怪不得他會發瘋。你對微生希音的確有些不同。你喜歡溫柔的人。跟他比起來,微生希音的確更加符合你的審美。可是你不是說,除了殺嬴祇,你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不感興趣嗎?現在,微生希音比殺嬴祇更重要了嗎?”
曳月平靜地說:“就此分彆。如果你能成功晉升登仙境,殺了嬴祇,我們會再見的。”
說書人似笑非笑,眼眸彎彎,臉上的神情模糊又神秘:“我知道,那樣到時候你要殺的嬴祇就是我了。我現在明白了,你要殺的是完整的真正的嬴祇,一千年前親手殺你的。無論是我,還是此刻的他都不是。但是我……”
他走上前來,伸手欲落在曳月的頭上,卻微微一頓,停在那裡。
曳月冷靜地望著他,眼中無喜無悲。
明明是冷漠的相貌,卻像霧中花,鏡中雪。
說書人垂眸望著他的眼睛,溫柔地說:“有一件事,如果我是勝出活下來的嬴祇,我會告訴你。如果我死了,那就算了。”
他並不想為他人做嫁衣裳。
哪怕那個他人是另一部分自己。
如果活著的嬴祇是他,他希望和曳月和好如初。
但如果是彆人,那就算了。
那部分嬴祇不值得。
他希望曳月保持初心,務必殺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