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燁勾勾唇:“放心吧。”
他用下巴點了點她壓著的畫板,“你這畫,畫好了麼?”
“啊?唔……”
“我能看看嗎?”
“這個啊……”
少年已經抬起手,輕輕抽走了她手肘下的畫紙。
畫的很好。
不大不小的客廳,一張木質沙發,燈光明亮,在地麵上投擲下幾片陰影。
線條交會,比例恰當,還上了色,手繪的顏色天生帶幾分文藝感。
光線,明暗,構圖,還有色彩。
都非常好。
——就是沒有人。
她隻畫了沙發、牆壁、燈光,還有半截茶幾。
江行燁抬眸,麵色平淡。
感覺自己之前一直撐著沒動的好心都變成了驢肝肺。
“我本來馬上就要畫你了。”
初願心虛地解釋道,“但是你忽然開始給我講故事,我忙著聽,就沒畫了……”
“……”
“要不你再躺回去,我給你拍張照然後慢慢畫?你放心,我畫人物很快的,下次你來網吧,我肯定就已經把你畫上去了。”
“……”
“你怎麼老是不說話?你要和人溝通一下嘛。不然我都不知道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江行燁沉沉地歎了口氣:“不用了。”
他把手裡的畫紙卷成一小卷,“就這樣吧,挺有意境的。”
“真的嗎?”
“你說呢?”
“……哦。”
男生拎著畫卷走到門口,正要開門時,忽然想起什麼,又轉過身,在小姑娘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從兜裡掏出了一根辣條。
衛龍親嘴燒。
粗粗短短的一根,綠色包裝。
麥辣雞汁口味的。
初願眨了眨眼睛。
對方一伸手,直接塞進了她的帽子裡。
“喏,這個給你,當成是你幫了我一個忙的憑證。”
“憑證?”
“嗯。”
少年的神情很平淡:“我在這片區,稍微有點名氣,也有那麼些朋友,你要是有什麼仇家江湖恩怨之類的,可以拿這個信物來找我,我幫你解決一次。”
“……江湖恩怨?”
江行燁瞥了她一眼,覺得這矮矮小小的一團,好像確實是跟這些事情不太搭。
於是他想了想,換了個說法:“這樣,我手上呢,稍微有些閒錢,如果你有什麼想買的東西,又或者什麼生了重病急需醫藥費的親戚,可以來找我幫忙,我借你周轉一下,不要你利息。”
“……閒錢?”
江行燁望了一眼這滿屋子的紅木家具,覺得這個條件似乎也不太靠譜。
但他說了這麼多話,已經是人生最耐心最古道熱腸的一次了,手機還在兜裡震啊震的,估計是對方換了個號碼繼續騷擾。
“總之,你要是有什麼願望,可以來一中找我,你隨便拉個人,就說找江哥,他們就會知道的。看在這個信物的份上,隻要不是不太靠譜的願望,江哥都可以幫你免費實現一次。”
“……”
初願困惑地“啊”了一聲,對方卻沒有再理,拉開門,邁著大長腿直接走了出去。
她頓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伸手去帽子裡翻那個辣條。
嗯?
什麼亂七八糟的呀。
五毛錢兩個工廠批量生產隨便找家超市都買得到的麥辣雞汁味親嘴燒,也可以當成是信物嗎?
不知道了。
她揉揉眼睛,把辣條塞進兜裡。
.
薑戈同學非常的幸運。
前腳剛離開網吧的門,透過二樓的窗戶,剛剛看見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下一秒,教導主任就又帶著幾位老師氣勢洶洶地“三進宮”,跑回來搜尋漏網之魚。
現在其實應該已經算是早上了,反正牆上的鐘已經不知不覺就指向了四點半。
初願一夜經曆了太多波折,聽了一個極其匪夷所思跌宕起伏的故事,腦神經消耗過大,薑戈一走,她就拖著腳步走到樓下的網管房,倒頭就睡,任憑外麵吵的鬨翻了天,也沒有被鬨醒。
直到第二天中午九點,被堂姐連續不斷的電話給鬨醒。
她迷迷糊糊地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喂?”
“初願!你現在快點,快點把我上次給你的那個複習資料還給我,啊啊啊我要完了!”
初願坐起來,揉著眼睛:“我到哪兒還你呀?你在家嗎?”
“不不不!你來一中,我在一中校門口等你!你快點!我們十點就開始補課了,沒有那個資料我會死的!!!!”
……
十分鐘後,原本可以享受一個安逸周末的初願已經哈欠連天地站在公交車站等車。
十二月份,空氣微寒,有光線的地方到處浮遊著的氣息,摻雜在呼吸裡,氣流循環間染上幾分凜冽。
偶爾抬起頭,也能看見淡藍色背景下幾絲纖弱的雲。
周六上午的九點多鐘,是補課的高峰時期。
大群學生趕著要上學,偏偏公交車在今天搖搖晃晃慢的要死,弄得基本上的停車點都是人滿為患。
彆說悠閒地坐在遮陽的長椅上了,連站不站得下都是個問題。
初願艱難地從包裡摸出手機來看時間,不過這一個動作,帽子就被擠的掉了一撮毛。
好久沒洗頭的味道夾雜著餅乾的香味充斥在鼻間,實在令人反胃。
她把視線從屏幕上顯示的三個未接來電中移開,微微偏頭,瞥見旁邊的女生正在吃著蘇打餅乾,滿嘴蔥味地和同伴聊天,說話間餅乾屑星星點點地灑在前麵一個男生的連帽衫上。
好可憐。她在心底替那個男生輕輕歎息,隻不過對方毫無所覺。
但是這個餅乾屑和餅乾香味吧,忽然就勾起了她的饑餓。
因為出門的急,初願連早飯都沒吃,現在肚子空空的,餓的難受。
她在兜裡摸了摸,什麼都沒有,隻有——一根辣條。
衛龍親嘴燒。
粗粗短短的一根,綠色包裝。
麥辣雞汁口味的。
算了,辣條就辣條吧。
人餓的時候,都是不挑食的。
她拆開包裝,塞進了嘴裡。
嚼碎,吞入腹中。
吃抹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