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願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咦”了一聲,就興奮地跑進房間裡,抱出來一大堆畫作。
有用畫框裝裱了的,有放在畫夾裡的,還有就這麼一張張隨便摞起來的。
“這個夾子裡麵都是油畫,這卷是我畫的最好的一張工筆臨摹,喏,還有這張水彩,這是我最貴的一張水彩啦!我當時畫它的時候,一不小心把整盤顏料都給弄丟了,120色的,我才用了不到一個星期!這些裱起來,都是拿過獎的……”
初願是個虛榮且享受表揚的小姑娘,很樂於跟彆人分享自己的“輝煌戰績”,一張張介紹過去。
確實跟她自己說的那樣,畫種很多,素描色彩交雜在一起,因為厚厚一疊而顯得又些壯觀。
少年挑眉望著這壯觀場麵,思考了一會兒,問道:“學畫畫難嗎?”
“啊?”
“不要求成為梵高徐悲鴻,隻學個愛好的那種,難不難?”
“那不難吧,我認識好多美術生都是高二才開始學的呢。”
他就伸出手,指了指其中一張:“那比如畫成這種程度的,需要多久?”
初願看向他的指尖,那是一張素描臨摹,畫的是一隻豬崽子,毛發細致,憨態可掬。
“要看人。”她猶豫了一下,“如果是你這個年紀的話,認真一點,大概……一個月?”
“哦?”
江行燁陡然來了興趣,黑眸微挑,“那不是比寫篇作文還簡單?”
嗯?
哪個小朋友寫篇作文要一個月的?
初願摸不清楚狀況,遲疑著沒有回答。
但少年已經迅速下定了決心,“行,那既然這樣,我就複讀一年去當美術生。”
什麼?!
等一下,這種決定是可以這麼輕率地做掉的嗎?
初願瞠目結舌:“不不不不是,也沒有那那那那麼簡單啊!你都高三了,複讀一年學美術,還不如複讀一年認真讀書呢!”
男生懶洋洋地搖搖頭:“不用了,我在讀書一途上沒有天賦,不能複興中華民族。”
那你怎麼就知道你在繪畫一途上有天賦,可以複興中華民族呢?!
我怎麼忽然就變成了毀人前途的壞蛋了呢!
作為江行燁的好朋友,初願覺得自己不能引他入歧途。
她深吸一口氣:“畫畫很難的!萬一要是學不好的話,一年半的時間就打水漂了。”
少年毫不在意:“你放心,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深思你個鬼的熟慮咧!
小姑娘都要罵臟話了。
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場炫耀大會,怎麼忽然就變成這樣了。
是自己太厲害了所以才給人一種“這個好像不難”的強烈錯覺嗎?
那她麵前就坐著一個世界冠軍,她也沒覺得射擊是一件多簡單的事情啊!
“這樣吧。”初願覺得自己還是得對這個迷失了心智的年輕人負責:“你現在先畫著試一試,讓我看看你有沒有繪畫天賦,然後你再做決定,怎麼樣?”
“好啊。”天之驕子江行燁完全不覺得自己會沒有天賦,點點頭就接受了她的建議,坐直身體,“畫什麼?正方體還是花瓶?”
初老師歎口氣,起身去房間裡搬畫具和畫架,放到他麵前:“我去給你找圖,你先削筆吧。”
少年瞅著那一堆雜七雜八的筆:“都削出來嗎?”
“那你得削到猴年馬月呢,2B、4B、14B各削一根就行了。”
房間裡傳來小姑娘鬱悶又無奈的小奶音。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學畫畫的不用卷筆刀非要費勁地用小刀,但是削鉛筆嘛。
江行燁充滿自信。
……
“你要把筆芯削的長一點呀,畫畫的筆不能搞的那麼短,不然我們為什麼不用卷筆刀呀。”
“你側著拿刀,一隻手抵著它,斜著去磨,就不會弄的滿天飛了。”
“不是不是,得側著,不要太用力……你看,又斷了吧。”
“你這是砍柴還是削鉛筆呀,這麼短了削出來也不能用了,你重新換一根吧,彆削14B了,先削2B的吧。”
“哎呀!你這個笨蛋!”
——二十分鐘後,小姑娘已經氣的開始人身攻擊了。
她看著垃圾桶裡一堆報廢的鉛筆,還有地板上四散八落的筆灰,直接就伸手把工具盒給奪了回來。
江行燁挑挑眉:“怎麼了?”
怎麼了?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
二十分鐘,你就已經削壞了我七根筆了!
我學美術這麼多年,就沒有看見過這麼笨拙的學生!
初願鼻子都氣歪了。
不是她誇張,是江行燁真的很笨。
她就這麼看著他一刀一刀,把一根完整的鉛筆削到徹底去世,甚至連在畫紙上塗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14B的也就算了,他連2B的都能削死。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跟鉛筆打架呢!
“你死心吧。”
小姑娘揮了揮手,“你沒有繪畫天賦。”
“我還沒開始畫呢。”
“削鉛筆是繪畫的第一步,你已經死在門外了。”
男生倒也沒惱,慢悠悠地削著自己手裡的筆,語氣懶散:“萬一我就是那種不會削鉛筆,但是繪畫天賦驚人的絕世天才呢。”
“你不會的。你死心吧。”
“你不試一試怎麼知道,牛頓小時候還被大家認為是笨蛋呢。萬一真教出個徐悲鴻,你麵上多有光啊。”
初願轉了一圈眼珠子:“那你先叫一聲師父來聽聽看。”
少年毫不猶豫:“師父。”
“……”
二十分鐘後。
垃圾桶裡又多了六具14B的屍體。
和之前那七具一起埋葬在筆灰裡,相親相愛。
“你被逐出師門了。”
初老師麵無表情:“我沒有你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逆徒。”
江行燁握著小刀,眉宇裡還帶著躍躍欲試的好奇,猶如一個殺筆如麻的惡魔:“要不然我們再試最後一根?”
“不用了。”
初老師依舊麵無表情:“等你把鉛筆削好了,想必我早就已經成為了下一個徐悲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