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 初願皮糙肉厚, 扭了一下腳腕而已, 壓根不算什麼大事。
在床上活動了一整天,等到周一早晨按掉三個鬨鐘, 直到最後迷迷糊糊地看見屏幕上的五點四十九時, 她才陡然一驚,嗖的跳下床開始生死時速,最後將將踩著鈴聲進教室。
——也是直到這時, 她才發現自己的腳已經完全好了。
連一點傷過的痕跡都找不出來。
同時她還發現, 自己身旁的許露露又不見了, 莫名奇妙地就換成了一個陌生的板寸頭男生。
初願覺得很生氣。
她覺得他們班主任這樣做真的很不妥當。
換位置這麼重大的事情,征詢一下同桌的意見,不過分吧?
她好歹也是他們班的第一名, 未來七中拿狀元的希望,換做其他班的老師, 不得把她當塊寶啊,為什麼偏偏他們班主任,要對她這麼專.製!
小姑娘略有些煩躁地走過去, 放下書包坐好, 翻出單詞本來懶洋洋地複習著。
連跟新同桌打個招呼的熱情都沒有。
但是很顯然, 她新同桌是有的。
不過兩秒, 那顆板寸頭就笑眯眯地轉過來, 偏高的嗓音帶著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初願, 好久不見啊。”
“你是——陳念?”
最後兩個字的語調急轉向上, 詫異裡夾雜著幾分荒唐。
初願甚至還眨了眨眼睛,以為自己身體的器官連坐機製已經變得這麼強大了,腳腕的小崴傷都可以影響到腦神經。
二十分鐘後——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往抽屜裡藏了幾盒安眠藥,故意讓你爸爸媽媽看見,然後每天衝掉幾顆,還天天晚上看虐文和悲劇電影,導致每天早上起來眼眶都是紅的,還時常盯著窗戶、菜刀和魚缸裡的死魚看,最後成功騙到了你的爸爸媽媽,讓他們把你交給了爺爺奶奶帶,是這個意思嗎?”
“……你沒必要專門重複一遍吧?”
“我隻是很驚奇。”
小姑娘補充了一句,“感覺像是在看電影。”
“藝術來源於生活,我覺著,你把我的故事畫成漫畫,說不定會火。”
“那你現在呢?是要重新回來上課了的意思對嗎?”
“差不多吧。”
“那你落下的課怎麼辦?你都快兩個學期沒上課了,為什麼不乾脆跟下一屆的同學一起上呀?”
“這就是我爸媽變態的地方了,明知道他們兒子得了抑鬱症,還能一天不落地請補課老師來給我上課。我這一年寫的試卷,說不定比你還多。”
“……你真可憐。”
初願想了一下,又覺得不解,“但是你為什麼不反抗呢?如果是我的話,我都要離家出走了。”
“這個事情……怎麼說呢。”
男生擰了擰眉毛,“吃安眠藥、大哭、拿菜刀和坐窗戶口這些事情,我媽都拿來威脅過我,僅僅隻是因為我不寫作業或者我退步了幾名。”
“那你之前抽煙和談戀愛……”
陳念很坦然:“談戀愛是真談,抽煙是嚇唬他們的。”
小姑娘思索了一下,而後由衷地感歎了一句:“陳念你真了不起。”
“因為我沒真的抽煙?”
“不是,因為你沒真的把自己弄死。”
“……”
“我說真的啊,很多人要是像你這樣,說不定就真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
“……謝謝啊。”
初願心有唏噓地捂著胸口,總結道:“我以後一定要對我的兒子好一點,多去念念佛教看看教育片,要不然,育兒理念奇葩的父母簡直就是人形兵器。”
陳念偏了一下關注點:“為什麼是兒子?萬一生了個女兒呢?”
“我不想生女兒。”
初願頓時擰起了眉毛,“女兒多麻煩啊。”
她回憶起小時候的自己,又愛哭,又喜新厭舊浪費了很多錢買裙子,每天早上還要纏著媽媽紮各種各樣的辮子。
“總之,我自己都覺得我自己煩死了,要是我以後生出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孩來,我說不定會忍不住把她丟掉的。”
“……你是該多念念佛教看看教育片了。”陳念翻開英語書,“對了,今天英語要抽背什麼課文嗎?”
然而小姑娘還糾纏在生女兒還是生兒子的思緒裡,甚至已經忍不住開始全方位思考:但是生兒子的話,我好像矮了點啊,萬一這個基因傳給他,他長大以後,會不會被大家歧視?
那我看來還要找一個高一點的男朋友才行。
嗯,江行燁……好像還挺高的。
“Hello,初願?”
她回過神來:“怎麼了?”
“你在想什麼啊這麼入神?”
“在想有什麼辦法可以改善母親劣質的身高基因。”
“……多喝牛奶多吃雞蛋?哦,我聽我奶奶說,孩子最好不要剖腹產,不然生出來會不聰明。”
“亂說!我就是剖腹產的!我不聰明嗎?!”
“……那這個概率也不一定是百分之百的嘛。”
“可是順產不是很痛的嗎?我之前在網上看見說,分娩的痛感是十二級的欸。”
“你不知道嗎?現在有無痛分娩啊。”
“是嗎?”
“是啊。前幾天不是還上了熱搜……”
就這樣,時隔近一年好不容易回歸校園的陳念,就莫名其妙地和自己的同桌聊了一個早讀關於女性分娩的話題。
等到他上大學之後,莫名其妙從一個花花公子變成婦女之友,某天他們同城的高中同學一起參加同學聚會,初願知道這件事情後,就以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早在當年你妙語連珠地跟我科普無痛分娩的時候,我就猜到你一定會轉型的。”
然後又過了幾年,陳念和他好基友去商場逛街,居然在同一家店偶遇了初願,雙方熱情又尷尬地寒暄了幾分鐘,擦肩而過時,他聽見小姑娘以一種驚歎的語氣對著她身旁的人自我表揚:“天哪江行燁,我簡直就是神算子吧神算子。”
這種被人掐住命運咽喉的感覺,真是不好。
但好在現在,陳念同學還不知道自己將來會經曆那麼多次轉型,他隻是一個愛顯擺的人而已,非常樂於和彆人分享自己的各種知識——不管是分娩,還是無痛分娩。
再次返校之後,他整個人的狀態都有了一種天翻地覆的變化,或許是太久沒見人了,急需與外部世界交流,他忽然就變得平易近人很多,不再老是露出他標準的邪魅一笑,也不再和人聊天時表現出一種優越感。
而是老老實實地上課學習,和每位同學都相處的很好。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他失去這種惹人厭的特質之後,他的人氣反而降低了。
大概是對於青春期少女們來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才是真理吧。
——當然初願覺得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剃了個板寸頭之後,顏值就掉落了一大截。
瞬間從一個桀驁不馴的富家少爺變成了憨厚穩重的老實人。
就……不那麼酷了。
初願突發奇想,某個周末忽然給江行燁發微信。
初大王:江行燁,問你哦,你剃過板寸頭嗎?
江行燁:剃過吧
初大王:有照片嗎?
江行燁:沒有
江行燁:怎麼了?
初大王:我就是好奇
初大王:他們說男生的帥氣一大半是靠發型,隻有HOLD的住寸頭的好看才是真的好看
初大王:你覺得呢?
那邊大概停頓了一兩分鐘。
然後傳過來一張大圖。
是江行燁的初中畢業照。
約莫四十幾個人,初願一眼就看見了最後一排中央靠左那個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少年。
果然剃了寸頭,皮膚白的發光,五官輪廓和現在一模一樣。
看來沒有整容。
而且還很好看。
初願眨了眨眼。
初大王:你好虛偽
初大王:一開始還說自己沒有照片
初大王:我才說你的帥氣是靠發型,你立馬就翻出來了
完全就是伶牙俐齒,不講道理。
但是男生顯然已經習慣了她給自己安罪名的劇情,沒有反駁,反而問起另外一件事。
江行燁:傷好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