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沈鐸瞥了任勤勤一眼。
“有什麼好怕的?”任勤勤嗤笑。
她撒謊。
任勤勤又不是什麼常在江湖飄的女俠,一開頭的時候也怕得要命。她可是目擊證人,是案件裡第二該死的人呀!
可隨著沈欽如同演莎翁劇似的瘋狂獨白漸入佳境,又和沈鐸針鋒相對起來,小姑娘的注意力就被轉移過去了。
她越聽越有滋味,對豪門八卦的好奇迅速戰勝了恐懼。
沈鐸都死不了,她也就不用擔心被滅口了。於是等人走了後,任勤勤的手腳已不再發軟,並且還有能力展開營救行動。
“你現在幫不了我的,還是自己先逃吧。”沈鐸沉聲道,“小楊肯定已經聯係了國內的人了。你逃出去後,想辦法聯係韓律師,讓他……媽的任勤勤,你在乾嗎?趕快把那玩意兒給我放下!你活膩了嗎?”
“你聲音小點,想被外麵的人聽到呀。”任勤勤舉著手機,對準沈鐸左一張右一張地摁著快門,“我這是在取證。電視裡的刑偵人員在現場都這麼乾的。哎彆亂動,看鏡頭。”
“取什麼證?老子還活著,不是死屍!”
任勤勤攝影完畢,欣賞著手機裡的相片。
沈二爺衣衫淩亂五花大綁,俊臉帶著惱羞的薄紅,水靈靈的眼睛裡閃著光,這秀色吃不完還可以打包走。
“不錯,挺上相的。”任勤勤滿意地把手機揣回牛仔褲的後袋裡,然後掏出了另外一個法寶,“來,讓本宮給你鬆鬆綁。”
此法寶乃是一個小小的指甲鉗。
“就這個?”沈鐸嘴角抽搐。
“你不會指望我用嘴去啃繩子吧?來來,抓緊時間。你兄弟隨時都會回來。”
“所以我讓你先走……”
“你說話不過腦子呢?”任勤勤捋了一條主繩開始哢嚓剪起來,“我是會隱身呀,還是會飛呀?外麵雨那麼大,還有一群男人把守著,你要我一個女孩兒往哪裡逃?”
沈鐸沉默了下來。
一時間,屋子裡除了外麵傳來的雨聲,隻有指甲鉗的哢嚓聲。
任勤勤埋頭苦乾,秀麗的麵孔浮著一層細汗。
她有個習慣估計自己都沒注意過,就是專注的時候嘴唇會張開,側麵看著好像在微微嘟著嘴兒,頗有點萌萌噠。
“你不想問點什麼嗎?”沈鐸忽然出聲。
任勤勤百忙之中抬頭瞥了他一眼,不大明白。
“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是呀。”任勤勤不禁哂笑,“你沒唬我。你們這桌菜還真是中看不中吃。看著山珍海味的,都摻著玻璃渣子呢。吃到一半,居然還會掀桌動刀子,把自家人做成一盤菜。真是富貴無邊,殺機無限。”
說完了還嘖嘖兩聲,以表示這劇情的複雜和狗血程度已無法用語言來描述。
任勤勤以前隻在法製節目裡看到過類似的案件,都是夫妻的一方為了離婚或者吞財產,不惜把對方給坑進了精神病院。沒想豪門也用這個法子爭產。
看來招不在新,好用則靈。
聽沈大那口氣,那間精神病院由他們一手遮天。這裡又是異國,沈鐸要是被送進去了,這劇情走向就得朝《飛越瘋人院》發展了。
“富貴無邊,殺機無限……”沈鐸呢喃著,無聲地笑了,“你就不問我弄死我妹妹的事?”
剪子哢嚓一聲,繩子斷了。沈鐸的上半身恢複了自由。
任勤勤轉了個方向,背對著沈鐸,繼續剪他腿上的繩子。
“你要想說就說,反正我哪兒也去不了,隻有聽著。你要不想說就不說。我也不想打聽彆人的**。”
雷聲漸遠,轟鳴的暴雨依舊籠罩大地。
就在任勤勤以為沈鐸不會開口的時候,忽而聽到了他低沉喑啞的聲音。
“他們說的是真的。我媽和我後爸生的小妹,是被我害死的。”
哢嚓聲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響起來。
“我嫉妒妹妹霸占了母愛。”沈鐸的嗓音空洞得投顆石子進去都能聽到回響,“我小小年紀就心懷怨恨,手段惡毒,趁著大人不注意,把小妹帶到池塘邊,將她推進了水裡。”
好像有人在背後打開了冰箱門,任勤勤強忍著顫栗的衝動,加快了手上動作。
“天煞孤星,變態,瘋子……‘狂人’已算好聽的了。”沈鐸靠著椅子,望著任勤勤背影的目光如月光照不進的幽潭,“不論誰和我走得近,都被我克得血本無歸。我爸就是被我克得早早死了。我注定是個孤家寡人。說給你聽,讓你心裡也有個數。”
“有數了。”任勤勤甩了甩發酸的手,繼續用力剪著繩子,“你說了那麼多,都是在說彆人怎麼看你的。你究竟怎麼看自己,我卻沒有從你嘴裡聽到。”
沈鐸濃長的睫毛一顫,不禁眯了一下眼。
任勤勤抬手抹了抹鼻尖的汗水,說:“人是活在自己的劇本裡的,又不是活在彆人的嘴裡的。嘴長彆人臉上,人家想怎麼說你就怎麼說,可你沒必要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呀。”
她扭頭朝沈鐸瞥了一眼:“你也知道,人人都笑我出身低,不配和你們有錢人站一起。可你見我認命了嗎?我覺得我不就是眼下窮點,見識少點罷了。人品、智商、做人的本分,哪點比彆人差了?莫欺少年窮,我將來的天地廣闊著呢。我把自個兒看得可重啦。誰還不是小公主呢?”
沈鐸垂下了眼簾。
“聽你的口氣,你也並不認同他們對你的偏見。”任勤勤撇嘴,“你的‘狂’,不就一直在反抗他們施加在你身上的成見嗎?你堅信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你堅持你的理想和信念。你心中有道,胸中有術。明明做得挺好的。怎麼被藥了一下,被你堂哥罵了幾句,人就又糊塗了?”
沈鐸扯了個笑:“小小年紀,道理卻是一套一套的。”
“我說的不對,你反駁呀。”任勤勤用力剪著繩子,“我就是搞不懂你突然喪個什麼勁兒。覺得你媽對不住你,那你回去後找她鬨唄。母子倆有什麼話不能講的?沈老先生為什麼把家業傳到你手上?難道是因為你長得好看嗎?”
沈鐸沒吭聲。
“好吧確實不賴。”任勤勤聳肩,“但是商場上廝殺的時候又不能刷臉呀。還不是看你這一股狂勁兒,能力挽狂瀾,將公司收拾利索,好好發展下去。你的降龍十巴掌呢?上次教訓我的時候嚷得多起勁呀,怎麼輪到自己的時候就不使出來了……哎,好了!”
捆腳的繩子也終於被剪斷。任勤勤累得兩手抽筋。
沈鐸扯開了繩子,扶著椅子慢慢站了起來,力氣竟然恢複了七八成。
加在茶裡的藥是無色無味的,沈鐸沒那本事嘗出來。但是茶已經泡好有一會兒,都溫了,講究的話應該倒了重新泡。
沈鐸愛挑剔的臭毛病在這個時候救了他一命。他很嫌棄地隻抿了一小口,後麵都是裝樣子給老叔公看的。
外麵風雨依舊狂野,大堂兄還沒有回來的跡象。可他們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心中有道,胸中有術。”沈鐸低聲呢喃,活動著四肢筋骨,“好像我不狂一把,對不住你給我吹的這個彩虹屁呢。”
光影分明的麵孔冷峻而鋒利,那股懶洋洋的頹靡之中,又有一種蓄勢待發的狠辣從雙目,從周身,齊齊迸發出來。
任勤勤忽而發覺自己胳膊上的寒毛豎了起來,
“把你的絲巾給我。”沈鐸伸手。
任勤勤茫然地解下了係在褲腰上的一條巴寶莉絲巾。
任勤勤在馮燕妮的指導下,也學了些打扮自己的小招,用絲巾做腰帶就是其中一條。沒想這個臭美的小舉動,今夜派上了大用場。
沈鐸把牆角墊花盆的一塊拳頭大的磚掏了出來,用絲巾包紮實了,拎著另一頭甩了甩,一個巴寶莉牌的流星錘就完工了。
真是高端大氣上檔次,今年新春特彆款!
他這是要……硬闖?
“你行不行呀?”任勤勤打量著沈二少那一身細皮嫩肉小蠻腰,心裡有點發虛。
“待會兒跟在我身後。”沈鐸掂著手中的磚包,吩咐任勤勤,“機靈點,彆再被抓了。我是不會回頭救你的。”
說完,咣當一聲把花盆給砸了個滿地開花。
守在門外的人被驚動,進來查看。
門被推開的一瞬,沈鐸動了。
勁瘦的身軀一躍而起,如一頭黑豹撲過去,利落得沒有半秒遲疑。
“巴寶莉流星錘”劃著一條奢侈的弧線,狠狠地砸中第一個人的胸口,直接把人閃在了牆上。
沈鐸一秒都沒停頓,大長腿回旋又是一記重踢,將第二個人踹飛進了雨中。
三秒,兩個人被他一氣嗬成地解決了!
暴雨吞沒了打鬥聲,隻有偶爾的閃電給雨夜漏點光。
“走吧!”沈鐸朝呆滯狀的任勤勤打了個響指,“我們去後山的碼頭坐船。”
任勤勤合上了嘴,用力吞了一口唾沫,心裡有一隻尖叫雞正在嘶鳴。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不留神破了什麼沉睡的咒語,解了什麼古老的封印,釋放出了一個開山大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