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家家,哪怕裝,也要裝個淑女的樣子嘛。”小楊笑道,“那種雞賊男,根本不用和他正麵衝突。得罪了他,他反而還要來陰你。就讓他知難而退的好。反正沈總會收拾他。”
任勤勤耳朵一豎,“沈總還親自出手來伸張正義?”
“那男生大三,不是就要找實習單位了嗎?”小楊冷笑,“到時候有得他受的。他還不會知道是誰乾的。這世上哪裡有什麼捷徑可以走,投機取巧賺到的,遲早都要還回去。”
這可是打臉的高階課程,手裡沒點權是使不出來的。任勤勤心悅誠服。
“以後,你身邊類似這樣的男生不會少。”小楊叮囑,“不像女人,這些男人一個比一個臉皮厚,你不下重錘他們不知道疼。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做個高不可攀的女神,就會少好多麻煩。”
“沈總怎麼說?”任勤勤忽然問。
小楊自後視鏡裡看了她一眼,笑道:“沈總怎麼想的,你回去了自己問沈總去。”
*
C市,任勤勤走出機艙,立刻被溫暖濕潤的南國空氣包圍。
每一根毛糙的頭發立刻貼服,每一寸乾涸肌膚都重新滋潤了起來。
在機場裡迎接任勤勤的,是王英的笑臉,和小沈鈞怯生生的目光。
小沈鈞已一歲多,長得虎頭虎腦,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十分討人喜歡。他撒著小短腿兒能滿地跑,也聽的懂許多話,就是開口晚,隻肯喊媽媽。
這小傻瓜把離家小半年的姐姐忘了個精光,但是血緣讓他們本能地親近。等從機場到家,他已肯伸手讓任勤勤抱了。
他們沒有回宜園。
王英如今帶著兒子住在一套背靠公園,麵朝海灣的高檔海景公寓裡。
公寓是兩百多平方米的大平層,電梯入戶,裝修精美。雖不如宜園曆史悠久、藏品珍貴,也算得上是豪宅了。
沈含章對王英母子還真是不薄。
惠姨在公寓裡等著任勤勤的到來。
“您也搬過來了?”任勤勤驚訝,“那誰來照顧沈鐸?”
惠姨笑道:“我就是跟過來照顧小鐸的。他沒和你說嗎?他現在就住樓頂那套公寓裡,其實比住宜園要方便許多。”
原來,整個海景公寓小區就是“鯤鵬集團”所屬的房地產公司開發修建的。
王英母子住二十樓,沈鐸則住頂層的三十二樓。
惠姨將宜園大門一鎖,隻留了花匠兩口子和幾個保安看院子,自己帶著林姐等人也搬了過來,繼續伺候沈鐸。
任勤勤又去參觀了王英新開的快餐店。
一個寬大門麵,裝修得還頗時髦,地段也極好,就在寫字樓區的地鐵口附近,是沈含章留給王英的鋪麵之一。
店裡賣各式炒菜便飯,都是家常便飯。
王英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她踏實穩重,做事並不好高騖遠。
手裡有這麼多錢,也許換成彆人,就會敲鑼打鼓地開大飯店,排場鋪張開來,風光得意。
可是王英卻腳踏實地地先從一家小快餐店開始做起,打自己的招牌,叫“英姐燒肉飯”。親切上口又醒目。
任勤勤去的時候正是中午,熱騰騰的飯菜剛擺上來。打包的外賣已摞得老高,準備送往附近的寫字樓裡。
店裡轉眼就已滿座。王英在收銀台前忙著,任勤勤也係了個圍裙幫著上菜。
直到兩點過,工作人員才有功夫坐下來吃午飯。
“你嘗嘗這個。”王英夾了一筷子燒五花肉放在女兒碗裡,“這是你媽的拿手菜,專門燒給你的。以前沒什麼機會做給你吃。”
不愧是招牌菜,果真好吃,選料肥瘦適宜,燒得軟爛入味。就著燒肉和秘製的泡菜,可以吃下一大碗米飯。
“好多年前,我就想將來有了點錢,自己開個小飯店。”王英告訴任勤勤,“小鐸哥派來的人很管用。不僅教我怎麼開店,還幫我選員工,找人裝修店麵,甚至還給這店製定了一個品牌發展計劃。你媽我隻讀了個初中就出來打工了,現在也在夜校裡報了個名,學點工商管理。”
“媽,你改口,不叫他沈先生啦?”任勤勤說。
“惠姨讓改的。”王英說,“說讓我跟著你弟弟一起稱呼也好,一家人,還是親近些。聽說小鐸哥給你們學校捐了不少錢?你可得好好讀書。人家都嫉妒我們娘兒倆運氣好,可彆給人說閒話的機會。”
“這你就放心吧。”
不過,任勤勤並沒能見到沈鐸。
沈總日理萬機,此刻正在澳大利亞出差,不知歸期。
“我還說,乘著沒放春節假,繼續去公司裡實習呢。”任勤勤有點失望。
“離春節也沒幾天了,搶這點時間意義也不大。”惠姨說,“再說,小鐸都已經給你把整個寒假給安排好了。你先好好休息兩天,然後就動身出發。”
“動身?去哪裡?”
去瑞士,學滑雪。
*
任勤勤還沒有被C城的暖風捂熱乎,就又投入到千裡奔波中。
兩日後,經過十多個小時的旅行。任勤勤推開門走下車,站在了寒風凜冽的阿爾卑斯山腳下。
放眼望去,天地間隻有藍天白雪和黑色的山石和鬆林。
北國風光蒼涼遼闊。既壯美,又十分凍人。
任勤勤在室外站了五分鐘,鼻頭耳朵凍得通紅。
沈家在半山小鎮上有自己的物業,是一棟三層的大雪屋。屋內所有家具都是木質的,二樓臥室的窗戶正對著山穀,可以一眼望見對麵皚皚雪山。
管家和傭人都是本地人,說著帶口音的英語。
廚子是個藍眼珠的意大利老頭兒,歐盟各國的當家菜都很拿手。又為了討好東家,還學會了粵菜,做的腸粉竟然十分地道。
夜裡,任勤勤蜷縮在書房燒得暖融融的壁爐前,喝著熱可可。
空氣中彌漫著鬆木的清香。牆壁上掛著兩張夏加爾,西麵則掛著一張德加。如此傾城傾國的名畫卻掛在一座不常來的行宮裡,真是暴殄天物。
雪國冬夜漫長,天空中繁星彙聚成一條長河,如女神落下的一條寶鑽項鏈,散落在整個歐亞大陸的上空。
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在地球的另一邊。如此星辰如此夜,卻沒人在身邊和她分享美景。
任勤勤百無聊賴,打開了相冊一張張劃著看。
直到沈鐸的躍上屏幕,自己的胸口也冷不丁地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這是她在校慶日偷拍的沈鐸。
男子正抬頭向上望,下巴到頸項拉伸出一道弧度優美的線條,鼻梁高挺,濃黑的眼裡盛著落下來的陽光。
現在仔細看,發現沈鐸當時正在微笑,唇角有著耐人琢磨的彎度。
就這一點點彎度,霎時令整張臉的神情都變了。似冰川消融後的大地,如烏雲散去夜空。
他當時在看什麼,又因什麼在笑?
任勤勤的手機裡,沈鐸的照片並不多。而且不像沈鐸以為的那樣,雖然大都是偷拍,可都拍得挺好看的。
沈鐸輪廓分明,十分上相。被抓拍的那些瞬間,他神情輕鬆,眉頭舒展,甚至會仰頭大笑,非常鮮活。
一張張照片翻過去。
發呆、皺眉、譏笑、吃驚、發愁……
任勤勤的手機相冊裡,有一個外人所不知道的沈鐸。
一個放下了重任,摘下了麵具,做回了自己,神采飛揚的沈鐸。
任勤勤抬頭朝夜空望去,卻先看到倒映在窗玻璃裡的自己。
等待!這個眼眸含春,笑容迷蒙的傻丫頭是誰?
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響。任勤勤受驚不淺,急忙拍臉揉嘴,調整麵部表情。
手機滑落在地毯上,上麵恰好是一張沈鐸的麵部特寫。
男人正轉身回望過來,額前的碎發被風掀起,筆直的鼻梁被陽光鍍了一道金邊,薄唇溫潤,眼眸如一汪清泉。
老天爺,自己是中了什麼邪?
一年前要是有人和任勤勤說,她將來會覺得沈鐸的眼睛像泉水,她肯定會笑得人格分裂。
任勤勤將手機扣在沙發裡,等著那一陣湧上臉頰的燥熱過去。
“勤勤,你要當心了……”
該死!馮燕妮你這個神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