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1 / 2)

心火燎緣 靡寶 15284 字 5個月前

餐桌邊,任勤勤慢條斯理地吃著豆漿油條,一邊用手機聽早間新聞。

沈鐸醉酒後的臉色白裡透青,襯得眉目漆黑幽深,倒是顯得年輕了好幾歲。

小楊也一副沒睡好的模樣,捧著咖啡不停地打嗬欠。

沈鐸掀起眼皮,對他使了個眼色。

小楊識趣地放小了咖啡杯,尋了個借口告辭了。

任勤勤用完了早飯,端起自己的碗走進了廚房。

沈鐸暈頭漲腦地跟了過去。

“昨晚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任勤勤洗著碗,眼也不抬,“從哪兒往後?我又不知道你的記憶是在哪裡斷片的。”

沈鐸此刻做什麼事都慢三拍,就像一隻樹懶。

有關昨晚的回憶像一鍋打翻在地的飯菜,零碎的片段都被打亂了順序,一時半會兒很難連貫起來。

但基本可以歸納為幾大類:他幫郭孝文擋酒,他和郭孝文擁抱大笑,以及,他在池塘裡撲騰!

“誰乾的!”沈鐸沉著臉。

“你自己跌進去的。”任勤勤關了水龍頭,朝他冷笑,“你喝醉了就跑去花園裡拔草。我去阻止你,你又吐了我一身。”

“……”

“然後你就開始吟詩。先從‘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開始背起,一路背到《春江花月夜》。我要拉你走,你不肯,和我擰著,拖著我們倆一起跌進了露台上的一個小池子裡——你都不記得了?”

“就這樣?”沈鐸一臉放空。

任勤勤道,“你背到‘江月何年初照人’的時候,我忍無可忍,把你的臉摁進了水裡。然後你就消停了。”

“……”

“你醉成那鬼樣,我一個人搞不定你,就請小楊留下來幫忙。”任勤勤繼續洗盤子,“你後半夜又起來鬨了兩回,一會兒要出門跑半馬,一會兒又站在客廳的茶幾上高唱《我的中國心》。我和小楊男女混合雙打,才勉強把你拿下。”

客廳確實一片狼藉,書本和擺設落得滿地毯都是。

“不至於吧……”沈鐸嘀咕。

任勤勤一聲嗤笑,盯住他雙眼,“你還記得什麼嗎?比如你對我說過什麼話?”

沈鐸自暴自棄,“你有話不能一口氣說完……”

啪——任勤勤重重地將杯子頓在料理台上。

沈鐸宿醉後的腦子好一陣劇烈抽痛。

很好!

他果真給忘了!

“趕緊收拾一下,準備動身了。”任勤勤黑著臉走出廚房。

“去哪裡?”沈鐸茫然。

任勤勤氣不打一處來:“沈老逝世七周年,你要在南明山寺給他做三天法事。幾杯酒就忘了?今天是第一天,你這個孝子就因為醉酒把早課給翹了,真是服了你了。”

沈鐸想了起來,揉著眉心。

任勤勤看他這苦兮兮的樣子,又忍不住心軟。

“走吧。”她說,“我陪你去。”

*

夏末的山林鬱鬱蔥蔥,千年古刹香火繚繞,林風和鳥聲倒襯得寺院更加清幽。

沈鐸住在附近的酒店裡,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去寺裡和僧人們一起做早課,然後再守著他們做法事。

任勤勤有工作在身,隻在第一天的時候和沈鐸一起給沈含章敬了香,就返回了市裡。

“法事完的那天,我再來給沈老磕頭吧。”任勤勤說,“這幾天你好生吃齋念佛,順便再好好回想一下那天晚上還發生了什麼。”

沈鐸一頭問號,有點不安。

等法事做完,就該動身去K國參加投標了。項目組成天加班,任勤勤也跟著忙碌起來。

人一旦忙起來,倒是將沈鐸的酒後失憶給暫時拋到了腦後。

橫豎這個男人是自己的,肉爛也爛在鍋裡,不急這一時。

就算沈鐸實在回憶不起表白的事,任勤勤也有辦法讓他再求自己一次。

這世間最美妙的事,莫過於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

從此以後,“我”成了“我們”。所有的事都由他們兩人一起去完成。

不急,任勤勤對自己說。

她和沈鐸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戀情明朗,競標上有著壓倒性的優勢,學業也一帆風順。這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倒讓任勤勤生出一股不自在。

所有曾困擾自己的事都已解決。人生似乎一下失去了奔頭。

什麼毛病?任勤勤拍了一下頭。

日子過得順,難道還不好嗎?

法事的最後一天。任勤勤提前下班,去接沈鐸回家。

出城的時候,日頭西斜,陽光的顏色已逐漸轉暖。任勤勤開著她那輛難得見天日的小跑車,疾馳在高速公路上。

她紮著頭巾,戴著墨鏡,放下了頂棚。風吹過她的衣襟,車載音響裡放著她喜歡的歌。

路過的車輛裡傳來口哨聲。

任勤勤笑了笑,一腳油門。保時捷小跑輕易地就將那輛本田拋在了身後。

暑假還沒結束,古寺裡遊客絡繹不絕。

燒化池邊,沈鐸白衣黑褲,正同僧人還有保鏢一道,將給亡父的祭品丟進火裡。

青煙滾滾,隔著老遠就能感受到那一股股熱浪。

感受到了任勤勤的視線,沈鐸回過頭來。麵容沉靜肅穆,如古潭之水。

東西都燒完了,沈鐸對著熊熊火焰雙手合十,深深鞠躬,高大削瘦的背影有些寂寥而虔誠。

法事完畢,沈鐸和主持在廂房裡小坐,品一杯茶。

主持道:“沈先生心事重重,法事做完了,可你的愁眉還沒有解開。”

沈鐸說:“我天生愛皺眉。”

主持笑著搖頭:“愁由心生,而顯於麵相。”

“大師,”沈鐸笑道,“天下哪個成年人沒有一點半點愁?”

主持道:“但我看沈先生的這個愁非同一般。你想必也清楚,自己心中正因什麼事而惴惴不安。你眼中甚至有惶恐之色。你在害怕。”

沈鐸沉默了。

片刻後,他才說:“我最近非常幸福,得到了我這輩子最想要的東西。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恐慌。大概是從來沒這麼幸福過,怕樂極生悲。我並不擔心自己受苦,卻擔心自己力量不夠,不能保護我在乎的人。”

主持從容道:“人因弱小而恐懼,卻也因恐懼而更加強大。你既然有保護他人之心,便也會因此生出超乎尋常的強大力量。隻是,沈先生,一個人再強大,他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你不妨將目光放遠一點。你想保護的人,也想保護你。”

大殿外,任勤勤正拿著一把竹掃帚,幫沙彌掃著落葉。

年輕女子穿著白色連衣裙,長發鬆鬆地紮著,身影窈窕。那沙沙掃地聲同山林裡的鳥語蟬鳴融為一體。

沈鐸辭彆了主持,走出大殿,走到任勤勤跟前。

“開你的車回去?”

任勤勤點頭,把鑰匙丟給沈鐸。

沈鐸又把手攤開。

任勤勤臉頰微熱,把手遞了過去。

沈鐸牽起任勤勤的手,踩著落葉而去。

*

保時捷小跑疾馳在返回C市的高速路上。

暖金色的夕陽中,車身色彩豔麗無比,說不出來地惹眼。

夏末,郊野的綠意正爭分奪秒地燃燒著生命。又是富庶之地,鄉村裡精美的屋舍連成一片,琉璃瓦在驕陽下閃閃發光。

“有月季花就好了。”任勤勤忽然說。

“想到了倫敦的郊外?”沈鐸立刻就知道任勤勤在想什麼,“這個時節,牛津的花大概也已經落了。”

“難怪人總恨花無百日好。”任勤勤感歎,“要是每天都能花好月圓就好了。”

沈鐸說:“沒有苦日子做對比,你也不會覺得好日子有多甜。”

這倒是真的。

“你剛才和主持說了什麼?”任勤勤問,“你的眉頭到現在還是皺著的。”

“沒什麼。”沈鐸淡淡道,“我隻是在反省。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多心呢,還是太過自大自負了。”

任勤勤說:“你緊張,我能理解。畢竟這是你很多年前就在籌劃的項目了。從說服股東,到親自寫策劃書,一路走到今天,這項目就像你的孩子。如今孩子要上考場了,做家長的能不擔心嗎?”

“我擔心的,倒不是項目本身。算了,不說這個了。”沈鐸轉了話題,“徐明廷這兩天還有來騷擾你嗎?”

“什麼叫騷擾……”任勤勤好笑,“其實這幾天我也在想,我真的有喜歡過他嗎?我當初是喜歡他的人,還隻是向往他所代表的東西?從容、優雅的品質,優渥、祥和的生活……”

她望向沈鐸:“我早就已經過上這樣的生活了。所以我對徐明廷的崇拜和迷戀,已經過去,不會再回來了。這次競標回來,他要是還沒明白,我會把話攤開,和他說清楚的。”

“哪怕以後不能做朋友了?”

“我不像你。”任勤勤說,“我很擅長交朋友。我以後的朋友還多著呢。”

沈鐸手握著方向盤,直視前方。這男人專注開車的模樣始終那麼英俊迷人。

“你骨子裡還是慕強的。”沈鐸說,“你隻會愛上讓你敬仰欽慕的男人。當你發覺自己和徐明廷平起平坐了,你就對他不再愛慕。你的內心渴望被征服。”

任勤勤耳朵微燙。但是她知道沈鐸說的是對的。

“所以,我也不能鬆懈……”沈鐸話說一半,突然皺眉。

“怎麼了?”

沈鐸不答,手在駕駛盤上飛快地操作。

“請注意,您已超速!”車係統突然發出警報。

任勤勤倏然一驚。

這條新修的高速公路上車輛不多,直到警報響起,任勤勤才發覺車窗外的景色正急速後退。

可車速絲毫沒有減慢,跑車引擎轟隆咆哮。

“沈鐸?”

沈鐸還是沒有回答。

他麵孔肅殺,緊握著方向盤,微微一偏。跑車劃著一道疾風,超過了前方一輛車。

會車那一刹那,任勤勤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後背唰地出了一層冷汗。

速度太快,車好像貼著地麵在飛,失重感異常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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