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成現在成這個廢物樣,也都是你養出來的……”
爭吵聲中,保安部的肖副部長推門進來。
這個男人已適應了東家的硝煙氣氛。他麵不改色地朝鄧家夫婦欠身,站在了鄧熙丹身邊,用餘光朝看了她一眼。
爭吵風暴中,鄧熙丹纖細窈窕的身軀站得筆直,娟秀的麵孔沉靜如水,完全置身事外。
“夠了!”鄧母占了上風,朝鄧熙丹喝道,“沒你什麼事,你可以出去了!”
鄧熙丹點頭,轉身朝門口走。
拉開門的時候,她忍不住回頭說:“爸,媽,我知道我們家和‘鯤鵬’的事,我沒權利知道,也插不上手。但是我想請各位多考慮一下。不說法網恢恢,就說沈鐸的報複心,也不能低估了。他要是不死,必然會將車禍徹查到底,總會有各種手段報複回來。”
鄧家夫婦麵色鐵青。
“你知道個屁!”鄧祖光罵,“要不是你無能,我們也不至於……”
“說什麼呢?”鄧母喝道,“沈鐸的車禍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少多管閒事。出去吧!”
鄧熙丹掩上門之際,聽鄧母恨鐵不成鋼地訓斥兒子。
“和她說那些做什麼?你被她坑得還不夠?你的心眼要是有你妹妹十分之一多,我就不用替你操心了……”
*
晚上八點的高級單人病房區正是熱鬨。
探望時間就要結束,家屬們正準備離去。陪夜的護工則剛吃完晚飯,和白班護工做交接。
人來人往的走廊裡,一個男護工的出現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男人個頭瘦小,又佝僂著身子,一路熟練地躲避攝像頭,朝3號病房走去。
路過布草間,男人身影一閃,鑽進了門裡。
不過片刻,火警鈴聲響徹整個樓層。
人們驚慌失措。醫院保安反應迅速,立刻指揮著醫護人員和病人家屬疏散。
3號病房的門口,兩名保安將一臉不情願的惠姨從房間裡拉了出來,隨著疏散人群奔進了樓梯間裡。
男護工從布草間竄出,眨眼就消失在了3號病房還未合攏的門縫裡。
高級病房裡燈光溫馨,大捧大捧的鮮花堆放在病床邊,坐北朝南的牆邊還放了一尊觀音像,供著瓜果。
一個男人躺在床上,對響徹天際的火警鈴充耳不聞,並未像傳言裡說的那樣已恢複了神智。
男護工俯身端詳著沈鐸,一時難以將這個被纏成木乃伊的男人和手機相片裡那個英俊的男人聯係在一起。
可時間不夠他耐心研究。男護工從口袋裡取出一根注射器。
“你是風啊——”房內突然炸開一聲大吼。
男人嚇得三魂出竅,下意識往地上一趴。
“我是沙……”床頭音箱放聲高唱,“纏纏綿綿,到天涯……”
男人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發現床上的男人在這樣的魔音下依舊毫無動靜,怕不已被這魔音致殘,就是已經成佛了。
他鬆了半口氣,爬了起來。
還珠大合唱魔音灌耳,震得人靈魂發顫。先進的智能音箱就像一枚白色的蛋,根本不知道開關隱藏在哪裡。
男人把這玩意兒拍來搖去,當骰盅一樣搖著,也不知觸動了哪個機關,歌聲戛然而止。
他小心翼翼地將音箱放回了床頭,抓起了注射器。
“嘿!哈!”音響又開始放聲大唱,“千年等一回——”
“……”
就這時,走廊上的火警鈴停了,病房區裡的空曠寂靜越發襯得歌聲嘹亮刺耳。
男人放棄和音箱較勁。
他抬起胳膊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拔了注射器的蓋子,飛速地把針頭紮進了注射液袋子的接口。
無色的液體迅速被注射了進去。再順著輸液管滑落,進入床上這男人的靜脈裡。
“西湖的水,我的淚……”音響唱得聲情並茂。
男人把注射器小心地收回口袋裡,順手將點滴速度調到最快。
一種動物的敏銳讓他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抬起頭,就見那木乃伊正睜著眼睛,狼盯著獵物似的看著自己。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手從斜處伸出,一把扣住了男人的手腕,另外一隻銅鈴大的拳頭挾著一道勁風招呼過來,砸中對方的鼻梁,發出清脆的軟骨斷裂聲——
“我情願和你化作一團火焰,啊……啊……”
激情充沛的配樂聲中,床上的男子一擊得中,翻身躍起,摁住對方就是一頓暴揍。
*
任勤勤走進沈鐸病房的時候,音箱居然還沒被關掉。女歌手正深情款款地唱著《愛的供養》。
郭孝文正坐在沙發裡,黑衣黑褲,聽手下俯身附耳同他說話,宛如一名教父。
韓毅和幾位同事穿著便裝,正把嫌犯銬了起來。
嫌犯的臉仿佛在調色盤裡打過滾,還跛著腳。看樣子,郭孝文在韓毅來之前,就已先將這人審過了。
另外還有兩個女護工縮在角落裡,被郭孝文的人看守著,欲哭而不敢,瑟瑟發抖。
“多謝韓隊長。”任勤勤朝韓毅欠身,“欠您這個人情,一定加倍奉還。”
“職責所在。”韓毅利落道,“為人民服務,和人情無關。不論是誰,我都會這麼做。”
他一揮手,和同事一道,將嫌犯和兩名女護工帶走了。
“勤勤,你全部估計對了。”郭孝文走了過來,“那人很不耐打,沒幾下就全交代了。是鄧家的人。命令是鄧祖光下達的。”
鄧祖光?
就任勤勤看來,鄧祖光實在不像是會策劃這種事的人。倒不是說他心眼不壞,而是他壓根兒沒有這個腦子。
鄧家保安部的人,聽說都是鄧母從東北娘家帶來的人。任勤勤覺得鄧母下令會更合理一點。
“人家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不分彼此吧。”郭孝文又說,“醫院這方麵我也已經叮囑過,不會走漏了風聲。那倆護工,都是鄧家收買來盯梢的。剛才我也已經和她們溝通過。她們會按照我的指示給鄧家發消息。”
回憶那兩位大姐白裡透青的臉色,就知道郭孝文的“溝通”,肯定和常人的有所不同。
“不過有個事很奇怪。”郭孝文說,“那注射器裡的液體,初步檢查了一下,好像隻是生理鹽水。”
生理鹽水當然不會要沈鐸的命。
這麼大費周章潛伏進病房裡,像拍諜戰劇似的,就隻為了給沈鐸補水?
“要是沒有郭二哥,我一個人肯定應付不過來。”任勤勤由衷感激,“那位假扮沈鐸的小哥也辛苦了。人都走了,可以請他從床上下來。”
“那小子已經跟著韓毅錄口供去了。”郭孝文指著病床上那人,“那是沈鐸。”
“……”
任勤勤炸毛:“你們就把沈鐸這樣擺著?”
“那本來就是他的床。”郭孝文理所當然,“又沒死,擺個活人還有什麼講究?醫生都說要我們多刺激他。這個場合不是很刺激嗎?”
“……”任勤勤無法反駁。
“出事後你就沒見過他了吧?”郭孝文嗬嗬一笑,“那你和他好好聊一聊,我們就不打攪了。”
說罷一招手,帶著手下撤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