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熱天的坐月子,是真遭罪,這跟有多少人伺候沒關係。一百個人伺候,該熱也還是熱,該難受也還是難受。
洗三是裕太妃帶著和敬和婉張羅的,直近的福晉能看一眼孩子,皇後的麵是見不到的。
滿月的時候,孩子能抱出來讓看看了。給抱到了天地一家春,讓皇上身邊的重臣們都看看十阿哥。
皇後要坐大月子,命婦們到是見了,看著氣色是很好,身形也沒怎麼變化,還要接著坐月子嘛,也沒穿皇後的正裝,就穿著常服,還是漢式的。頭發也沒梳起來,隨意的挽了下,用一根不知道啥材質的簪子簪著,鬆鬆垮垮,要掉不掉的,與衣服很配,帶著一種特彆的慵懶的氣質,卻不邋遢,反倒是一身的寶貴氣派。
女人嘛,還都是一塊兒做生意的女人。到一起了不是討論吃喝、孩子,就是穿戴唄。就都捧著皇後,說衣服好看。也有試探著問,漢式的,能穿?
“有什麼不能穿的,隻要好看就行唄。我前兒聽皇上說了一嘴,說明年選秀,不限製在八旗了,要向全國選秀女了,隻看品行相貌,不看出身。漢女都能參選了,還不讓咱們穿穿這漢家衣裳?屬實好看,不是嗎?”
楚然狀似隨意的爆了一個大雷出去。
是,原本十五年就該選秀的。皇後喪期沒過,停了一年。十六年要選了,皇上又給免了,但是取消了之前八旗秀女未參選不得隨意婚配的規矩,可以自行婚配,參不參選透女都可以自家決定了。
然後今年又因為皇後有孕,忙不過來為由,又停選了。這一停就是四年,到明年再選的話,就是五年。五年時間,若是十三年就夠年紀的秀女,這會都十七八了。家裡一般不會等,都各自婚嫁了。
宗室子弟們,這幾年讓皇上給遛得,吃閒飯的少了,多少的都有差事,能自己掙錢養家,到了年紀,覺著沒有指婚資格的,就自行婚配了。
到了年紀,也有指婚資格的,有一部分也請旨自行婚配了。還有一些,各種各樣的原因吧,等著指婚的也有,沒找到合適的也有。
皇上一說,不限出身了。那這影響可大了。
對八旗宗室的影響,相對小。連旗人的月錢都給取消了,讓自謀生路去,都沒鬨起來。不能靠姻親來鞏固地位的事兒,也沒啥了。反倒是有些人覺得,不限製才好的。能找個有錢的親家。
影響最大的是漢人。
一直以前,血統,出身,都是漢人越不過去的坎。滿人永遠都高人一等,漢人永遠都是最低層,到哪裡都被欺壓,處處都要看滿大人的臉色。就連科舉入仕,當了官,一樣的品級,滿官還得排在漢官前麵。
之前,內閣改組,劉統勳排在了內閣第一,就給漢官們打了一劑強心針。之後軍機處改組,八個軍機大臣,漢臣占了一半,又是劉統勳排第一。連履親王和親王都得排在他後麵。當然了,倆位親王還有爵位,按爵位排坐次的時候,還是坐在前麵的。
既便是這樣,象征意義也很明顯了。
一旦選秀向漢女開放,那就意味著,以後,皇子阿哥宗室王爺們的福晉有可能是漢人,甚至,未來的皇帝生母,也有可能是漢人。皇帝將有漢人血統。
漢人的地位也會越來越高。
這條政令一出,有一半以滿漢之分為由鬨著造反的小團體,就自動瓦解了。
還剩下的,少之又少,基本也淹沒在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裡,不能出頭。
先漢女,也不隻是為了滿漢的問題,不選也是不行了。一代一代的,這麼滿蒙聯姻下去,結果就是全都是近親,婚後生的孩子,都是生得多死得多,活下來的,也多是不長壽的,身體弱的,先天帶弱症病症的。都是什麼事兒。
像是三阿哥永璋,之前指婚的福晉博爾濟吉特氏,隻看這姓氏也知道是孝莊太後的同族,本身就帶著血緣呢。這孩子的母親還是和碩淑慎公主,原理密親王的六女兒,與皇上是親堂姐弟。這倆孩子是正兒八百的近親。成什麼親成親。
婚是之前的乾隆爺指的,這事兒賴不到他身上,是觀念的問題。但如今的皇上是不會再讓那婚事成的。讓楚然把淑慎公主宣進園子,兩口子陪著一起洗了一頓飯,各種敘親情,真情實感的跟她解釋了,太醫查了多少家的族譜,得出了結論,近親結親的,與子嗣上不利。又跟著她一起,回憶了一下自家這些代,子嗣上艱難的,是不是多是近親的。
為了孩子的子嗣想的,皇上皇後又是這麼個態度,淑慎公主本身也不是啥說得起話的身份,生父是前廢太子,雍正爺收養她就是為了撫蒙,好容易有了這麼個閨女,孩子剛兩歲,額駙就走了,留下母女兩個,那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隻她自己知道。皇上都這麼說了,她還敢說啥?
心裡再怎麼心疼閨女,這被皇上退了親,以後隻有一輩子在家裡常伴青燈古佛的命了。嘴上也得說著感恩的話,以子嗣為重嘛。
那皇上和楚然肯定乾不出把人家閨女退了親就不管的事情來。給找的下家兒不是彆人家。正是那拉氏的親侄子,訥蘇肯的親弟弟。跟格格同歲,一直沒定親,等著皇後給指婚呢。那拉家是小佐領出身,與皇家確實沾不上啥血緣,成親是沒問題的。那孩子呢,說不上有啥大才華,本事上還不如訥蘇肯呢,就一個優點,老實本份,交給他什麼事兒,他不會變通,隻會老老實實的一點兒不差的給你辦完。這性子,乾彆的可能不行,但是讓看攤子看庫房,那是差不了的。
百貨商店在京城那麼老大的庫房,進出的賬目,都是他在管,幾年了,連一個線頭兒都沒差過。就靠著每天死記著進出的賬目,笨人就笨辦法。但這工作,換個人,做不了這麼好。
彆看活兒不起眼兒,也沒啥爵位官職,但是一年上萬兩銀子的薪俸,頂一個親王的歲銀了。
再說,人家再不起眼,那是皇後的親侄子。皇後是以前嫻妃的話,那他就是個誰都不會在意的普通旗人。皇後如果隻是皇後,那他也就是說出去體麵點,什麼實際意義都沒有。但如今,皇後可是有子的皇後,那人家未來就很可能是皇帝的親表哥,爵位說封就能封的。有銀,又有體麵,還想怎麼樣呢?
跟嫁給三阿哥比起來,是,皇子福晉,聽著好聽。但是皇子分府出去,沒爵位的話,就是安家銀子,有差事了才有收入,沒差事的時候,隻能指著莊子的出息,日子還不是過得緊巴巴。最重要的,皇上能說出來不利子嗣,真要是因為嫌棄自家的閨婦,不會再指給皇後的侄子對吧。那必然是真的。比起子嗣來,彆的反而不重要了。
這麼一想,真是的心眼兒裡覺得皇上皇後是厚道人。接受得一點兒都不困難。
所以,這門親事剛取消的時候,彆人還以為淑慎公主惹了皇上不高興呢。還尋思著,如今皇上挺寬和的,怎麼就惹著了呢?拐彎末角的打聽,淑慎公主三緘其口也不說。沒幾天,皇上又給賜婚了皇後的侄子。大家就迷糊了。皇後現在這麼得勢,也不像是遭了皇上厭棄的樣子啊?那是咋滴呢?
這時候皇上才公布原因,把太醫院統計出來的結果和各種民間的統計同時公開,用數據說話。大家才知道,哦,原來是為了子嗣的。那這就沒辦法了,誰都知道子嗣重要。總不能說娶了親戚家的閨女然後擺在那兒,跟妾室生孩子吧?那可就不是結親,是結仇了。誰家的閨女是要被用來那麼糟踐的?
這時候,也都明白,皇上為啥要選漢女了。也明白了,以後蒙古部族再想尚公主,那可能是不大了。經過這麼多代的聯姻,蒙古部族哪還有不是愛新覺羅外甥的王公。
打又打不過,用又沒啥用了,連公主都娶不著了,蒙古王公們也是愁得不輕。
有用啊,怎麼能說沒用呢。
楚然趁著撫蒙的公主郡主縣主們都回京來慶祝皇後生下嫡子來送禮的時候,就請公主們吃飯,大家一起涮火鍋,還帶著一起做生意的福晉們還有和敬和婉公主,然後跟她們談生意。收購蒙古的羊毛,牛羊肉,有多少要多少。英國工業革命為了掙錢要把耕地種草養羊收羊毛,他們可有現成的呢。為啥不用。現在的這個消費水平,正常的養牛羊,每年多撒些草籽,注意點保護草原,並不至於造成沙化的。說不定還能治沙呢。
公主們能做主的是少數,還不是帶話回去跟王公們說。王公們能咋說,彆的用他們也沒有了,沒說收了他們領地,還樂意正常跟他們做生意,就不錯了。不就是養牛羊嘛,養。他們擅長啊。
這個生意,與紡織廠一樣,掛在大清商行的,就交給和敬與和婉兩個辦,帶上還活著的所有撫蒙的公主郡主縣主的,楚然還特彆強調讓她們借著這個機會,也看看公主們的生活,日子過得不好的,該接就接回來,能幫就幫。
這些年,按著內務府的記檔還有各府裡的消息,哪個撫蒙的公主郡主生孩子生病啥的,都有派太醫嬤嬤過去照看,如今交通比過去方便了,有汽車,便是外蒙,來回一趟也沒有過去那麼艱難的。商路又發達,消息也靈通。但總會有照看不到的地方,有些親人不在的,有難處都不敢說的。
和敬剛出月子沒多久,精力有限,主要還是和婉。她成親也一年多了,與額駙的關係,也不能說不好,倆人還挺投脾氣的,就是一直沒有孩子,自打皇上公布了近親成婚後代存活率的那個數據,小兩口心裡也是怕。怕生下孩子養不活。其實他倆有點兒想多了,額駙是妾室生的,他父王也是妾室生的,他爺爺倒是孝莊太後的親侄子,血緣關係是有,但已經很遠了。倆人身體也都沒問題,孩子就是看緣份了。但這倆吧,寧肯讓妾室生,自己倒是不強求。人愛自己能看得開,彆人也不好勸不是。沒孩子,她時間就多,有差事忙,心氣可高呢。非得自己親自帶人去走一趟商路。
還特彆不見外的跟皇上要人,口氣還不小,“皇阿瑪,您把您那些個神兵利器的,賜給我幾個。再給我十個八個的護衛,誰敢欺負我,我就揍他們,也讓他們看看大清公主的威風。大哥他們能給您開辟出一條海上黃金路,我跟姐姐給您開一條草原上的黃金路出來,好不好?”
這是家宴,弘瞻幾個出海回來了,帶回來幾十船的西洋貨物,這幾個也是滿嘴跑火車,出去可能忽悠人了。仗著身份也確實是真王子親王的,到了歐洲,是能見到國王的,走之前皇上都交代過了,底線在哪,就忽悠人家,建交啊,簽商務條約啊,減免關稅啥的。弘瞻最狠,走前兒,跟著他皇兄一起聽政的時候,就知道他皇兄看上澳洲那塊地了,知道有那麼個地方,但是呢,有多大,他也沒個太清楚的概念,去到那邊兒,跟某個女王一起吃飯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聊到那兒了。結果對方也不太知道那地方有多大。這會兒那地方隻是有他們的人,還不能算他們的殖民地呢。弘瞻就捧著人家聊,硬把那地方說成是人家領土,然後又沒啥用,離得還遠。但是離自家近呀,他就說買。好家夥,一頓重禮送出去,花了二百兩銀子,給買下了。
這是立了大功了。回來一說把楚然給笑的,說他買貴了,人家美洲那邊兒,還有人花一塊錢買了一片地的呢。弘瞻就嘻嘻的笑,說以後有機會再買地,不給那麼些錢了。
行吧,反正是這幾個回來,人瘦了兩圈兒,一路上也都生過幾次病,黑了,也結實了。性子也都沉穩了許多。到底是出去曆練過的,不一樣了。帶回來那麼些東西,都是精品,這仨彆的不說,眼光那是沒問題的。回來一個個的,嫌棄泰西諸國嫌棄的呀,跟人家是茹毛飲血的野人似的。
依附著官方船隊一起出海的商船,也帶回了許多的商品,都上了市,收獲都不小。見到利了,更多的商家都在等著,下一批什麼時候再出發呢。水師那邊造船廠裡大船陸續的下水了,不得練兵嘛,以後形成常例,水師以護航的名義練兵,剛剛好。這不是弘瞻他們也談了互派大使的事情,官方的交流也得有。
永璜永瑛表現得都不錯,永瑛那真是弘晝的兒子,吃喝玩樂的,他是真擅長,出去忽悠人的時候,就他的譜兒擺得最大,還真就唬住人了。永璜呢,皇長子,很謹慎,從來不輕易許諾什麼,談合作啥的,都是弘瞻定,想的是,萬一回來皇上覺得不好,直接耍賴不承認的時候,他皇長子沒說話,好歹能保住點顏麵。選東西的時候,他選的都是工業方麵實用的,是個很務實的孩子。
這不是,三人回來交完了差事,皇上皇後把和敬還有弘晝一家子叫上,一起吃個飯,給他們仨慶功嘛。然後和婉就來了這麼一番豪言壯語。
她這一說完,弘晝就捂臉了,這閨女,你爹給皇上扛活,累死累活的給你掙回來常駐京城的體麵,你倒是好啊,自己要出去……
這是什麼人間疾苦。彆人家的閨女在蒙古,想回回不來,他家這個,自己要去?
吳紮庫氏是強忍著,沒當著皇上皇後的麵兒上手錘她閨女,還能不能有點兒譜兒了,你一個出嫁女,不好好的在家相夫教子過日子,你去開什麼商路?有得著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