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一定約好了相認的地點。可不能再這麼瞎貓碰死耗子的了。”
找肖先生的事兒呢，也不是太緊急，他都跟來了，早晚能見到的。
現在愁的是，幫裡的事兒。
漕幫江坨年紀大了，漕幫各堂口各派的爭幫主之位爭得人腦袋快打成狗腦袋了。私底下小動作不斷，江坨的掌控力也沒有以前大了。鹽漕是世仇，三年前由那位四爺從中調停，總算是有了幾年難得的和平時期。現在下麵的堂主舵把子為了掙地牌，攢威望，有刻意又再挑起仇恨的。還有一些跟著紅花會的人一起，搞反清複明。不好好的做生意，搞什麼江湖上那一套的打打殺殺。
偏前一任的鹽漕總督卸任回京了。新的總督還沒有到，現在兩幫上頭無人管，江坨又常休養，有事都不好溝通。新任的兩江總督長麟又不是前任那樣清明的。這位是高晉之子，高貴妃的弟弟，正經的權貴子弟。具體是站在誰的隊伍裡的，還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啥清正的官就是了。至少從他一來，沒到倆月，紅袖招就重開了，掌櫃的是總督府的門人，是江南場麵上的人都心裡有數的。送禮的，找關係的，求門路的，都往門上去。
這江南地界上的頭反交椅換了人，換了章程，影響是方方麵麵的，做老了的生意，要怎麼調整，鹽商們也都在試探。鹽引子一個月開兩成，那鹽丁們就少掙兩成的辛苦錢。新官上任三把火，鹽場子的管事也不敢動作太大，就怕一個不小心，撞到新總督的槍口上。那可是要腦袋的事兒。
因著那位四爺親自除了索拉旺，前任的鹽漕總督是知道內情的，對原身那是相當的禮遇，大家合作愉快，幫派發展得快，原來隻做兩淮的，周邊的鹽丁小幫派們並進來不少，幾大鹽場子，煮鹽的，運鹽的，販鹽的，動不動就以鹽幫幫眾自居，持著排場是大了。可內部的麻煩一樣不小。
這幾年，原身常待在江南，對江北後五堂的關注沒有以前那麼多，最近的半年，突然竄出來一位叫羅桂的人，很是得了一些幫眾的擁護，淮州堂的老堂主收了他做弟子，也有要傳位給他的意思。下麵人報上來，說這個羅管事，與兩廣的幫派有些牽扯，跟十三行也有生意往來。這人路子有點兒野，是忠是奸還說不好。
“幫主，您在想什麼呢？”
好聽的吳儂軟語，把楚然叫回神。
說話的是個長相很甜美的姑娘，不是彆個，正是那位四爺的小解語花小魚兒。當初四爺一行人來蘇州，就是坐她的船來的。之後也算是生死與共過。四爺走後，把在蘇州住過的名園送給她了。江坨是什麼人，怎麼可能讓程淮秀獨美與皇上跟前，這小魚兒跟四爺的情份也不淺的。名園又不能租，不能頂吃不能頂喝的，他安排人給買了兩百畝水田，讓他們父女可以收租。園子裡皇上住過的地方都封著呢，漕幫負責維護，他們爹倆住在偏院，日子到也輕省。當初四爺上帶她回宮，她是以父親年老的理由拒的。那她就不能輕易嫁人成親了，怎麼也得四爺一句話，不然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借題發揮找漕幫的事兒。
小姑娘聰明，心裡也有數兒呢。她爹也從來不張羅著給她找婆家什麼的。小魚兒手裡有閒錢了，在離家不遠的地方開了一家小小的飯館，專做魚的。她是船上長大的，做魚的手藝非常好。再雇上一個廚子，兩個夥計，兩個粗使婆子，小小的館子，掙不了大錢，小錢是天天有的。還因著她這麼個人，鹽漕兩幫的管事堂主的，都給她麵子，常來常往，這餘家小館，到是有了點兒山不在高有仙則靈的意思。
楚然來了之後，心裡亂糟糟的，還沒想通透，在街遛達，順腳就到了小魚兒這裡。
“沒事。你爹的身體怎麼樣了？我給他帶了藥。”
藥是進門之前，讓人去買的。老餘頭身體病歪歪的，是個藥罐子，病也不是啥要命的病，就是常年在水上，風濕，再加上一些老傷，餓癆。
小魚兒就撅嘴了，“還是老樣子，就是靠藥養著。”
然後突然靠近楚然，神秘兮兮的，“幫主，您想不想四爺啊？”
嗯？“怎麼突然這麼問？你想他了？”
小姑娘一個勁兒的點頭，“嗯，可想了。要是能再見見四爺就好了。前兒個我聽幫裡的人說，四爺要南巡，說是要住在海寧的什麼陳閣老家呢。幫主，陳閣老是誰啊？不知道四爺會不會在蘇州停留？”
楚然在心裡算了一下，這應該是乾隆第四次南巡了。還彆說，真跟上次一次差著三年。這背景，亂是真亂，亂裡麵，有時候偏還能貼上點兒正史，也是很神。
“皇上南巡，一般會停留的地方，都有揚州、江寧，蘇州，杭州的。你放心，他肯定會來蘇州，到時候你就能見到他啦。四爺那麼喜歡小魚兒，必會宣你去見的。”
隻是在行宮見的皇上，與當初的江湖混混四爺，再不是一樣的人罷了。
“那就好了，我剛學了幾道菜，得多練練，到時候做給四爺吃。”
楚然也笑，這小姑娘眼裡有孺慕，有眷戀，沒有愛戀，怪不得四爺喜歡她，疼她。是個赤誠的孩子。
“隻要是小魚兒做的，四爺會喜歡的。”
小魚兒高興了，美滋滋的點頭，小聲的開始念叨菜譜，安排著她能給四爺做什麼吃食。
小魚兒的消息，楚然也是有用的。既然四爺要南巡了，那她到是不急著想彆的法子。
“幫主，有人求見。”
成昆親自找過來，給楚然送來一道拜帖。
“陳家洛？”
這位看著有情有義，感情上可是個純粹的大渣男。不過，鹽幫跟紅花會井水不犯河水的，他找來乾什麼？
彆管為什麼來的，人家也是江湖上一號人物，見還是得見的。
“幫主，久仰。”
該說不說的，這位跟原身記憶裡的四爺，長得還真是九分以上的相似。除了氣場不一樣，隻論長相，太像了。說句風流倜儻，一點不為過。主角光環牛逼哄哄，是真帥啊。
“久仰，不知陳總舵主來我鹽幫，有何指教？”
從內心裡說，楚然挺看不上這些打著反清複明旗號作天作地的江湖幫派的，搭進去的不都是普通教眾的命嘛。有頭有臉的，哪個不是過著吃喝不愁的日子。挨餓的人可沒心思打打殺殺，還都是蠻乾，做出來那些事兒，沒幾件靠譜的。嘴裡講著大義，動不動就報私仇，頂沒勁的。
“指教不敢當。在下此次來，就是請幫主一起聯手，對付滿清走狗，刺殺狗皇帝，恢複我漢人河山。大家都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我就有話直說了。”
……
那你這可真是夠直的。
楚然一頭的黑線。
就這腦子，還反清複明呢？
你來找合作夥伴之前，不打聽打聽嗎？
好，就當四爺是鹽幫仁義大哥的事兒，你們不知道。
那，鹽幫是合法組織，你總知道吧？鹽幫隻在兩淮，就有十一個鹽場子，曬鹽運鹽，一年多少錢的生意？擔著多少人的生計呢？以為跟你們一樣，被朝廷攆得跟狗似的到處躲呢？也沒個正經營生，就靠著一些幫眾的孝敬活著。便是到了後世，也是收保護費，丟人。
你是黑，我是白，我憑啥跟你合作？還得聽你的？
“報歉。眼看著到了出鹽的旺季，幫裡實在是忙不過來。”說完把剛剛丫鬟蓮子送進來信封往前送了一下，裡麵是兩千兩的銀子，“這點兒銀子，現在我的心意。”
忙我是幫不了了，但也不讓你白跑一趟。
“幫主……”
陳家洛還想再勸。江南地麵上，所有的江湖幫派在鹽漕兩幫麵前，都是小弟。沒有兩位幫主點頭，是做不成大事的。
楚然抬手製止他再說，“不必再說了。陳總舵主，你要做什麼，我不參與，也不管，我鹽幫幾千口子要吃飯，比什麼大義都重要。我就是這個意思，也是鹽幫的意思。咱們最好井水不犯河水，隻輪江湖道義，不講其它。請……”
直接送客。
她這個態度，陳家洛沒辦法再講，拿了裝銀子的信封，起來抱拳告辭。
楚然親自送到大門口，看著他上馬離開。
“成昆，交代下去，以後紅花會再上門，隻論江湖，不論其它。咱們是正經做生意的，他們是什麼？”
說句不好聽的，讓他們也能金山銀山的掙，看看他們還鬨騰不鬨騰。打打殺殺的，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利嘛。那銀子可收得利索呢。
“是。”成昆是個識大體的，幫主的吩咐，沒二話的。
他有家有口的，身為鹽幫的掌事，大管家，一家子九口人，住著五近的院子，亭台樓閣的，還帶著花園子。好吃好喝。當然看不上四處飄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