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裡，十四阿哥赫赫揚揚的以大將軍王的儀仗出征，一副代帝親征的架式。他前腳走，後腳滿朝文武，京城上下，甚至是地方大員，都傳得沸沸揚揚，覺得大權在握的十四爺已經是皇上屬意的繼位人選了。八爺一黨的人更是興致高昂的仿佛擁立之功在手一樣。
這種情況下，誰還在意一心理佛的“天下第一閒人”四阿哥，手裡把著戶部和吏部，身上還有領侍衛內大臣的銜，他的門人兼便宜大舅子年羹堯出任了陝甘總督，幾十萬大軍的糧草後勤全在他手裡。也沒人注意到，一直都是皇上鐵杆親信的隆科多，與他關係越來越近呢。
皇上對這些事兒，心裡有數兒沒數兒？
楚然問過肖先生。肖先生隻說讓她自己慢慢看。
看啥看呀，不用看了。
五十七年除夕夜，皇子們宗親們都去宮裡陪著皇上吃年夜飯，自家府裡沒那個資格進宮。隻一家子在府裡守歲罷了。不過因著主子爺身體好多了，能扔了拐杖，自己走路了，氣氛還是不錯的。
吃完了年夜飯，過了子時，也算守完歲，孩子們早都睡著了，把兩個大的也打發去休息。隻剩下兩口子，坐在主院書房裡，福晉研磨，十三寫，抄經呢，給皇上祈福。這是十三爺本人的孝道，他們得幫著他完成。
“爺，有人找。”王進寶進來，隻說前院有人找，卻沒有說是什麼人。
這大年下的，誰呀？
楚然想跟著去看看的，王進寶給她使眼色，搖頭，示意她彆跟著。
搞得神神秘秘的。
她不去，難不成肖生生還會瞞著她？不去就不去唄。
這一去，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人都沒回來。
早起，齊嬤嬤說主子爺在前院書院獨坐了整晚，不讓人進去伺候。
“咋了？”楚然親自到前院給送早飯，看人熬得憔悴得幾天沒休息了一樣，嚇一跳。
“沒事。”隻搖頭，手指在桌上點了幾下。
楚然看明白了他的暗示，不方便說。
嗯？書房都不安全了？
行吧。
把早飯放下她就回了。交待了王進寶照看好他主子，就回後院，處理府中的日常。
這府裡的日常，用不上半個時辰都能交代完。實在沒多少事兒。大過年的，他們府裡也不用走禮，輕閒得很。主要的工作還是一日一餐。
到晚上，兩口子在被窩裡了，肖先生才跟楚然說了，“老爺子把暗衛交到我手上了。”
嘛玩意兒？康熙老爺子還有這一套人馬呢？
肖先生都無奈了，“從古至今，哪一個皇帝能沒有暗衛。隻在多少而已。明朝東廠西廠錦衣衛的，到了清朝能啥都沒有？”也就是雍正皇帝，攤上那些倒黴兄弟，啥都給他往出暴，黏杆處才成了後世人眼裡清朝皇帝唯一的密探組織一樣，還搞什麼血滴子的傳說。怎麼可能隻有他一個皇帝有密探呢。古往今來，哪朝哪代沒有？
“行啊。那這說明，老爺子對他十三兒子是真信任，十三爺的人品也是真金不所火煉了。”人都被關了六年了，還敢把這麼機密的事相托，可見有多信任。
“百分百的信任到不至於。隻不過老爺子這麼做，說明他已經確定了繼位人選就是四哥。還有就是，他相信他十三兒不會讓他不得善終。”
是啊，把密探放到十三手裡，對四爺是最有利的。
“這老爺子，活得也是夠累的。”六十多了，還得跟兒子們玩心眼兒。
當他兒子，也是夠倒黴的，讓親爹遛得狗都不如。
“誰活得又是容易的。”
“那要告訴四哥嗎？”
“不用。”
“那以後他知道了，不是會跟你有嫌隙嗎？”
“不會。”
行吧，你說不會就不會吧。
是真搞不明白，這兩人之間信任的基礎是什麼？為什麼就能這麼信任呢？
因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差事。年後開始，府裡看著還是跟以前一樣，但實際。還是不一樣的。至少，楚然不再去前院書房了，就是往前院送飯，也不自己直接送去，改讓下人送去給王進寶，再讓王進寶拿到書房裡去。
十三爺的腿傷恢複得越來越好，開始越來越長時間的待在書房，孩子們在裡間讀書寫字，他在外間看書做畫，還開始看醫書了，時常打發人出去搜集醫書，搜集字畫、古籍和珍玩。看上去就像是身體好了，心情也好，有閒心搞興趣愛好了一樣。他愛好啥，日常跟孩子們聊是多的也就是啥。幾個兒子，是一個比一個的儒雅，沒一個好武的。
他也不強迫著兒子們非得學什麼，隻要不走了岔路，愛學什麼就學什麼唄。不過基本的騎射功夫，還是要有的，開春以後，他的腿，表麵看跟正常人沒差了。就帶著孩子們每日在演武場上消耗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帶著仨個閨女和兩個小兒子走圈兒，三個大的由武師傅帶著習武，他從旁指導著。楚然有時候也跟著走一走，當是鍛煉。
外人當然不會知道十三爺府上的變化，除了知道十三病情大好，身體越來越好了，開始搞個人愛好了。彆的也沒人關注。一個被圈起來的人，身體好不好的能咋滴。沒看老大老二也身體挺好的，可被關著，也隻能在家裡生孩子玩兒嘛。
十三兩口子卻可以說是對天下局勢了如指掌。有原本就知道的曆史常識，再加上暗衛在手，許多彆人不知道的事，他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而這些消息，他能知道的，皇上自然也有一份。
“那你說皇上知道不知道四哥與隆科多交好？”
這時候肖先生再問楚然，她已經不需要答案了。
暗衛都能查到的，皇上怎麼可能不知道。甚至楚然都懷疑，隆科多以前可是跟八爺勾勾搭搭過，在十四爺封了撫遠大將軍之後又跟四爺走的近，是不是根本就是皇上的意思？
不過這些事隻能猜了，真相隻有當事人自己清楚。
十三爺手裡把著暗衛，卻什麼都沒有做，既沒有幫著四爺培養勢力，暗中鏟除對手，也沒有彆人使絆子。他就像個擺設，每日裡把暗衛報上來的各種資料整理了，給皇上送過去。從來不發表自己的看法。隻在資理裡觀察著眾生百態。
六十年，皇上跟十三爺下了秘旨，以後暗衛的消息不用再往宮裡送了，他需要什麼，會著人來問他。
這時候，大將軍王已經如日中天，在打了幾個勝仗之後，皇上的榮寵也到了頂峰。隨著皇上的身體越來越差，上朝的次數越來越少，一個月也上不了幾次朝，朝臣們越來越難見到皇上，似乎十四阿哥會成為繼位之君，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十四爺府上，既便他本人不在，一樣門庭若市。每日送到府上的拜帖，都得用筐裝。幾個小阿哥都在宮裡，由皇上親自撫養，出了宮，那待遇，跟其他皇孫大大的不同。
也是這一年，皇三子，皇四子，皇五子，三位有親王爵的皇子上折子請封世子。皇三子胤祉之子弘晟被封為世子，皇五子胤祺之子弘升為世子。隻有皇四子請封弘時為世子的折子留中了。
皇上老爺子這一手兒，又把滿朝的文武給晃得不清。這是啥意思啊？是看不上弘時的意思，還是四阿哥的世子位置有彆的意義啊？還是怎麼著啊？要說看不上弘時，那也不合理。就是親王世子的話，人家親爹都覺得行了，您這當爺爺的，是不是管得也忒寬了？除非是雍親王世子的意義不同，那得有啥意義，能讓皇上挑撿呢？要是四阿哥繼位了，那他的世子是不是就是理所當然的太子，再下一任的皇帝了？要這麼說，那皇上當然得挑得看是吧。這解釋就很合理。可要是這麼著，那是說老爺子屬意的繼承人是四阿哥？
不像啊。屬意四阿哥，那對十四阿哥的榮寵就是為哪般？
有人暗搓搓的消停著低調起來，四阿哥做孤臣，不好接觸，那咱做純臣總成了吧，誰上位咱都是做臣子的，不求從龍之功，至少穩當。
皇子們也都各有選擇。像三爺五爺，世子正常的封了，更沒啥念，親王爵位也在手了。穩穩當當啥事兒都不摻和，才是上策。七爺還是郡王呢，但人家也不急，向來就沒參與過啥，誰上位，他也是鐵穩的親王。更重要的，不管是四爺上去還是十四爺上去，都是一個媽的兒子，他的生母成嬪和德妃幾十年的老閨蜜了，誰能把他怎麼著啊。八爺九爺十爺，那是沒得選，早都選好的，硬著頭皮，前麵就是坑也得跳。十二爺到是被提起來，開始領差事了，但他沒傾向，有差事就辦差，沒差事就在府裡不出門。十五倒是跳得挺高，想蹦達，可沒人理他。瞎折騰呢。十六是小阿哥裡最出息的，也是最得皇上喜歡的，一直管著內務府，也常在皇上身邊行走。跟哪個兄弟看著關係都挺好，連跟四爺看著都挺好。十七是比較明確的站四爺的，因為他身體不好，出不了門，又沒權沒勢的，四爺常照管他，送醫送藥的，沒少關心他。所以他跟四爺關係好。可他這樣兒，啥權力沒有的，跟誰好不好的，也無人在意。
“不得不說，老爺子養兒子是養得好。除了十五有點兒傻，小的這幾個都挺精的。都知道跟四爺好呢。”楚然是這麼評價幾個小阿哥的。
可不是嘛。彆看外麵朝臣鬨鬨哄哄的，把十四快捧到天上去了，可看看皇子阿哥們，除了騎虎難下的□□十，大的幾個就是中立，小的幾個哪個不是跟四爺好。小的都能看出來，刀光劍影裡走過來的老阿哥們看不出來？人家就是該得的都得了，不想再折騰了而已。
要不是教育得好，能一個個的心眼子這麼多呀？
“十五也不傻，沒看他隻自己折騰，不站隊嗎？他要人沒有，要錢沒錢的，他能折騰起來啥？不過是自保的法子不一樣罷了。他跟十六又是同母兄弟，十六不倒，他反正是死不了。總不能兩兄弟站一起吧？那才要壞事兒呢，還得把十六也坑了。”沒看阿哥裡，同母的幾對，就沒有站在一個陣營裡的嘛。五爺九爺也是同母，五爺可不跟八爺他們不是一道局。四爺跟十四爺更是直接的竟爭對手，那十五和十六，能在一塊兒玩？
“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藍子裡嗎？那十五的下場也沒多好啊。”
“誰讓咱這四哥眼睛裡不容沙子呢。但他再怎麼著，他的子孫，十六不會不照看的。”
也是。
所以，是沒後顧之憂了，才可勁兒的作唄？
“那九爺那麼作，也是因著五爺比較穩？十四這麼作，也是覺得四爺不能把他怎麼著？是這個意思吧？”
差不多吧。
“那太子的子孫，你是不是也不能看著不管呀？”
楚然又發散思維了。
“是啊。但是也得在他們自己不作死的前提下。”
而且，也得四爺能容得下呀。
“四爺氣性也是夠大的，都成最後贏家了，怎麼收拾他們不行啊。非得殺了圈了，敗自己的名聲乾啥？”楚然覺得，四爺心眼兒也沒多大，太記仇兒了。怪不得他爹不放心他，還真是沒看錯人。
“這就是我要努力的方向了。心胸放開，對身體也好。”天天老想著拿小本本記仇，累不累。“還有就是，不能凡事親力親為，太累。”那位還有點兒話嘮，能寫五十個字的回複，他得寫二三百，多浪費出多少時間去。
楚然就拍拍他肩膀，“你加油。”
看看你好哥哥到底有多愛你，能不能聽你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