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尾巴背好竹簍,拎起半籃子野菜,招呼沈瓚帶著鳥兒跟上。

怕謝瑤路上跑了或是叫了,胖墩扯了幾根莆草將謝瑤的翅膀連帶著尖尖的喙一起捆了個結實。

“我拿著吧?”沈瓚太小,胖墩怕中間出什麼岔子,到手的鳥兒飛了,希望落空。

沈瓚沒說話,清冷冷的眸子靜靜地與他對視片刻,伸手取過捆綁好的謝瑤,解開夾襖的扣子,用乾草裹著揣進了懷裡。

胖墩默默地吞了口吐沫,訕笑道:“嗬嗬,你抱著也挺好。”說實話,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挺怵這孩子的,彆看才五歲,板著臉的模樣,像極了尾巴他姑父那個文化人。

走進城門,往右一拐,順著城牆走過一條長長的青石道,視野猛然一擴,由木板或是土坯做的承重,蓋以油氈、稻草、石棉瓦的簡易房,雜亂無章地聳立在眼前,腳下鋪就的青石褪去,坑窪的泥土地朝前一路彎曲延伸,汙水橫流,異味撲麵而來。

三人越過一棟棟由樹枝紮就的籬笆小院,踩著兩根橫木躍過一條小河溝,胖墩與兩人分開,相約等會兒在這兒彙合。

尾巴步伐加快,很快就將沈瓚甩在了後麵。

沈瓚遠遠地望著表哥推開籬笆進院,解開夾襖的扣子,掏出謝瑤,扯去她喙上的莆草。

憐惜地撫了撫謝瑤的頭,他道:“我放你離開吧?”

謝瑤頭痛欲裂,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睜眼都費勁,她心下清楚,跟著小孩她尚還能有一線生機,離開,那她離死也不遠了。

張嘴叨住他的衣袖,謝瑤搖了搖頭。

“不走啊?”沈瓚秀氣的眉頭擰起,小嘴緊緊地抿了抿,“那行吧,等會兒到了東區,我儘量幫你選個好點的主人。”

不是不想將它留下,而是小小的沈瓚清楚地知道,自己違抗不了表哥和胖墩。另一方麵,那便是小鳥病著,他沒錢給它找醫生看病。

尾巴放下背簍、竹籃,還不見沈瓚進來,不由得心下一突,他表弟他知道,小姑去後,姑父親自帶著教養,腦袋瓜子聰明著呢。沒看過來半月不到,便將他們家的人摸得透透的,枉他娘還自以為小孩兒好拿捏,叫幾聲窮,哄兩句,人家就把帶來的東西全部掏出來給了家裡,就是幾身好衣服也拿去典當換了吃用,其實……尾巴想著冷嗤一聲,隻能說不愧是讀書人家的孩子,心眼多著呢,最起碼身上的小金鎖、姑父那些同事好友的電話地址就藏著哩。

怕小家夥使壞,尾巴大步走到門口,看到被他從懷裡掏出的鳥兒,雙眼陡然一縮,“在外麵磨蹭什麼,還不進來。”

沈瓚撩起眼瞼看了表哥一眼,一手抱起謝瑤,一手拎起竹籃在尾巴的注視下走進小院。

說是小院,那是真的小,一背簍木柴攤曬下來,就占了院子的一半空間,另一半牽了根麻繩,晾曬著剛洗好的衣服。

土坯壘起的兩間屋子,一間住了他舅和舅媽,另一間用個草簾子隔開,一邊睡著十五歲的表姐,一邊住著他和表哥。

依著房子的山牆用木板油氈搭了個小小的廚房,沈瓚進院,他表姐苗妮正端了野菜糊糊往門口支起的桌子上擺,他舅是個挑擔客,這會兒應該在碼頭忙活,舅媽和表姐平常便接了衣服回來洗補。

“小瓚回來了,”李鳳丫收起針線,雙眼掃過他懷裡抱著的鳥兒,目露驚喜道,“抓了隻烏鴉嗎?給舅媽吧,等會兒舅媽出去給人送衣服,順便將它拿到糧店換把麥麩,回來給你煮粥喝。”

“舅媽,”沈瓚抱著謝瑤往後一連退了兩步,避開了李鳳丫的手,麵對她斂起的笑臉,解釋道,“它不是烏鴉,是隻會說話的八哥,老值錢了,用過飯,我和表哥準備拿著它去東城區賣了,得了銀錢給家裡買上粗糧。”

“八哥?很值錢?”

“嗯。”沈瓚點頭。

“拿來我看看。”

沈瓚安撫地摸了摸謝瑤的頭,將她遞了過去,“舅媽,你放的有治發熱的草藥嗎?它生病了,這樣拿去賣,怕是要減價。”

李鳳丫解開謝瑤身上捆的莆草,拎著她的翅膀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體溫,狐疑地看向尾巴,確認道:“真是八哥?”

“說話很流利。”至於是不是,他也不知道。

李鳳丫心裡估量了下,把手裡的謝瑤往沈瓚往裡一丟,“等著。”窮人沒有生病的權利,受了涼,切片老薑,熬碗薑水那是預防,真病了火罐一拔,蓋上被子捂上一身汗,熬著熬著也就好了。

取了塊老薑,李鳳丫又尋了顆兒子前天在野外挖回來的野蔥,蔥須和著薑片,添上半碗水,就著灶裡的餘熱丟了幾把乾草,“行了,先吃飯,吃完飯也就熬好了。”

野菜糊糊吞到嘴裡又苦又澀,最開始吃著還難以下肚,習慣了也就好了。沈瓚一氣喝了半碗,剩下的一半湊到謝瑤嘴邊,輕聲哄道:“吃點東西,病才好得快。”

李鳳丫張了張嘴,索性彆開了頭,眼不見心不煩,反正吃的是那小子嘴裡省出來的,八哥的價錢賣得高了,還是自家得利。

謝瑤雙眼微微張了張,又緩緩閉上了,渾身難受得要命,她實在沒什麼力氣爬起來吃東西。

沈瓚想了想,掰開她的嘴,一點一點往裡灌,灌了一半,謝瑤緩過一口氣來,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喝了嗎?”沈瓚鬆開手。

謝瑤沒說話,頭往碗裡伸了伸,沈瓚忙將碗傾斜,讓糊糊流到她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