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記憶美好得讓他不忍戳破。
然而今天晚上就是他和毛絨絨在一起的最後一晚,過了今晚,毛絨絨就要把他送回家,再然後,離秦鬱之病發的日子,兩人彆離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毛絨絨就把肚子下還躺著打呼嚕的崽子像攤煎餅一樣,翻了個麵扔到自己背上,大跨步沿著返回廟裡的路線往前走。
秦鬱之忙跟上去。
中途崽子去摘蜂窩,反而惹得兩個人被蜜蜂追著跑,無奈又躲到河裡。
等最後兩個人的上來時,天色已經很晚了。
狼梳理自己濕噠噠的絨毛的時候,秦鬱之就坐在他旁邊,用手一點點給他理順纏繞著的絨毛。
然而可能是秦鬱之不屬於這個幻境的原因,他的捋毛行為沒有任何作用。
毛絨絨視若無睹,真的完全感受不到旁邊人的存在,隨便捋了捋自己的毛後,就睜著腫大的眼睛,把崽子往自己背上一扔,再然後撒腿又踏上了回廟裡的路。
秦鬱之眸色一凝,跟了上去。
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他們終於走到了目的地。
廟裡熱鬨非凡,和秦鬱之記憶中冷清清的廟大相徑庭,其中主要的吵鬨來自於搜救隊。
秦鬱之掃了一眼。
廟裡大多數都是他認識的人,秦家一大家子人都聚集在這裡,氣氛因為秦鬱之接連快要一周的消失而變得格外沉重。
秦鬱之越過揉著通紅眼角的秦母,和不住叨念佛經的秦奶奶,徑直進入了最裡麵,慧覺大師的房間。
慧覺正盤腿坐在椅子上,一件件數著地下的東西。
全是空運過來的海鮮和肉類,看到的瞬間,秦鬱之就明白這是為誰準備的。
他忍不住抬頭盯著慧覺大師。
歲月不偏心的在所有人身上留下痕跡,無論是從一個嚶嚶啼哭的嬰兒到成年的自己,還是寺廟裡的大師。
那時候的慧覺身上更多朝氣,整個人比起現在少了幾分沉穩。
慧覺數完東西後,就蹲下身子,把牆邊堵著的磚頭拿開。
秦鬱之疑惑的看著他的舉動,然而還沒來得及不解,很快毛絨絨馱著小時候的他,從那個洞口裡鑽了進來。
慧覺望著他,拍了拍手,指著一大堆東西,衝著毛絨絨:
“喏,給你的。”
秦鬱之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驀然升起一絲怪異感,但卻說不出這種怪異感來自於哪裡。
毛絨絨很快把肉全都掃蕩得一乾二淨,末了懶懶的趴在地上,看著慧覺用乾淨的毛巾擦試著孩子的身體。
慧覺大師哎了聲,看著毛絨絨道:
“你看看,把這孩子折騰成什麼樣了,能不能好好對人家孩子。”
毛絨絨懶懶甩了甩自己的大尾巴,極為不耐的語氣裡頗有幾分無可奈何:
“這崽子自己去摘蜂蜜,把整個蜂窩一起掏下來了,蠢得要死。”
狼身上滿是斑斑駁駁的傷痕,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活像是剛逃難出來的,慘的不行。
慧覺一臉幸災樂禍道:“你這不行啊,好歹是頭狼,怎麼被一個還沒有一歲大的小崽子搞成這樣?”
毛絨絨晃了晃狼尾巴,抬起眼看向慧覺,並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過了半晌,等到慧覺把人給洗乾淨,又拿著毛巾把人上上下下擦乾淨之後,毛絨絨這才起身,瘸著腿走到柔軟的毛巾麵前,瞥了眼崽子:
“他沒事吧。”
慧覺搖了搖頭,小心給崽子裹好被子:
“沒什麼大事,隻有外傷,估計是被蜜蜂蟄的。”
他摸了摸崽子的頭:“摸上去也不燒,也不知感冒了沒有,不過看這活蹦亂跳的樣子,應該沒問題,倒是你,看起來傷得可不輕。”
他轉頭看向毛絨絨。
毛絨絨小腿處敷著自己胡亂塗上去的草藥,血液汩汩的冒出來,身上也儘數沾滿了血痕和大大小小的傷疤,看起來相當可怖。
慧覺看不下去,找來了藥酒給人敷了上去,一邊敷一邊道:
“你這腿好好養,最近彆亂跑。”
毛絨絨懶懶的抬了抬爪子,讓慧覺更方便擦到他的身子。
見毛絨絨沒有應答,慧覺皺了皺眉頭:
“闕安,你聽到沒有?”
秦鬱之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完全失去了意識。
腦子裡隻剩那兩個字,不斷在心裡盤旋,轟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