躡手躡腳跨進大門的大虎不由身體一僵,低頭對上那小小一團,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得人心裡發怵。
“妹、妹妹你沒去睡覺嗎?”
穆建寧扒著果肉皮,連背脊上的細絲都沒放過,粉紅的彎彎一牙果肉乾乾淨淨完完整整。
她搖搖頭,好奇盯著一個人從外邊回來的大虎。
像是看懂了她的疑問,大虎摸摸頭,他也想起了妹妹還小這回事,憨笑著指了指外頭。
“小虎還在外頭玩,我回來拿點東西。”
穆建寧就見他輕手輕腳往廚房裡摸去,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三四條上午炸的小魚,他衝她小聲噓了下,然後就跑掉了。
穆建寧還當他鬼頭鬼腦要做啥大事,結果隻是孩子嘴饞偷魚吃?
心情莫名地看了看手中顏色好看的柚子肉,果斷嗷嗚一口咬掉半截,甜酸可口,小臉享受。
結果還沒等到她把第二塊月牙扒拉乾淨,又聽見門口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看,還是大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怎麼感覺比剛才蔫噠了一些?眼看著他還是形單影隻的,穆建寧猜測著雙胞胎鬨矛盾了,難道是分贓不均?啊不是的,難道是分小魚不均?
穆建寧眨巴著眼,看著以為會很快走掉的身影不僅沒走,還跟著蹲在她麵前,臉上變得黑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穆建寧問:“……你要吃柚子嗎?”
注意到他好像落到她手裡的視線,以為是他想吃卻不好意思開口。
要是換成其他人,穆建寧才懶得有那個心思搭理呢。可她對雙胞胎兄弟倒有幾分順眼,不管怎麼樣,他們也算和她有血緣關係的嘛。
小小柚子,不足為意。
黃色厚厚的外殼早被薑老太太剝掉,整個果肉也被虛虛分成好幾半,所以穆建寧就是人小掰得也不費力。
“啊,是、是的。”
接過妹妹掰下來的半個柚子,大虎急急忙忙又跑掉了。
懷著一種長者對小輩的包容,穆建寧接受了顯得有點奇奇怪怪的大虎。
原以為也就這樣了,她一時半會兒應該也不會再見到雙胞胎那張臉了。
誰能想到隻感覺一個眨眼的功夫,大虎又再一次空著一雙手回來了。
如果之前還覺得雙胞胎隻是簡單的鬨矛盾,那這回就可以確定兩個之間的關係是更嚴峻了。
大虎唇色發白,仔細一看,眼眶還是紅紅的,他往左右兩邊的屋子望了望,表情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和前兩次不同,這次的他好像忽略掉了坐在門口邊角處的小妹妹,似乎在猶豫著什麼,渾身上下還透著一股子不明所以的慌張勁兒。
她小臉一愣怔,好像感受到了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腦中飛快閃過了什麼又沒有抓到。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大虎就錯過她的身後,鑽進了裡屋。
那是二老的屋子,穆建寧就是從裡出來的,薑老太太和薑愛紅還在裡麵睡覺。
他隻進去了一小會,然後就匆匆出來了,期間屋裡安安靜靜,沒有說話的聲音。
這次他出來正好撞上了穆建寧的視線,恍惚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緊張,然後立馬回了神,衝著妹妹勉強笑了笑,就又再次跑出去了。
穆建寧卻沒有笑,嘴角拉得平平的,小臉也繃著了。
她沒看錯的話,大虎剛藏在身後的是她媽今天帶來的喔喔奶糖吧。
中午睡覺前,薑愛紅才當著婆孫倆的麵打開包裹,其他人並不知道裡麵裝了什麼,喔喔奶糖也確實是薑愛紅專門帶給家裡的小孩子的,但她想著是由薑老太太的手送出去。一個是討老人歡喜,另一個就是嫌麻煩,免得送出去還被人說不公之類的話。
但說歸說,東西還沒送出去,就被人不請自來地拿走了,換誰誰心裡都不大舒服。
手裡的柚子肉頓時也不香了。
在村子裡溜溜達達一中午的薑老頭兒終於回家了,然後就見到他那個外孫女坐在門口一邊皺著臉,一邊往嘴裡塞著果肉,表情上看好像正在吃什麼苦藥一般。
他背著手不禁冷哼一聲,吸引到了外孫女的注意力。
還不等他批評她的態度,穆建寧看到他時卻是眼睛一亮,率先開口說話。
“外公,你知道大虎小虎他們在哪裡玩嗎?”
經過剛才那一幕,穆建寧開始是對雙胞胎的印象直線下降的,雖然隻是大虎一個人做的,但儼然在其他人的眼裡相貌相似的兄弟倆是一個分不開的整體。
比如一家的親兄弟姐妹,要是其中一個做犯了事,那麼其他兄弟姐妹不可避免地也要接受旁人的質疑。
再加上穆建寧長久以往接受的思想就是“連坐”,一人犯錯全族遭殃。就算來到這個世界後,淺顯地發現這裡的律法很不一樣,但她根深蒂固的觀念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改變得了的。
雙胞胎這個群體是特殊的,因為格外相似的麵孔總讓不那麼熟悉的人犯迷糊,所以旁人並沒有太把他們區分開。
大虎小虎兩兄弟也沒有任何意外地,從小到大形影不離,吃穿也都一樣,性格上也有旁人插不進的默契。
天天黏在一起的兩人會不知道彼此都乾了什麼事嗎?
哪怕是才六歲的孩子,懵懵懂懂中,也該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吧?
顯然大虎是知道的,不然就不會有緊張的情緒了。
但思來想去,穆建寧想不出大虎這麼做的理由來。
要說是嘴饞,對大部分孩子們來講,肉的吸引力比奶糖大得多了吧,廚房的有現成的不拿,偏偏在大人睡覺時去屋裡翻。何況,大虎事先應該是不知道薑愛紅她們帶來了奶糖的。
要說薑家的孩子們對薑老頭兒有懼怕,她是相信的。但他們對薑老太太絕對是親近更多,不至於開口要東西都不好意思了。
不知為何,穆建寧回憶著大虎站在門口時的表情,隻覺不太對頭。
薑老頭兒突然出現是碰到她的心坎上了呢。
被這麼一打岔,薑老頭兒也忘了自己要說的話,順著答道:
“那兩小子經常和李家那娃兒一起玩呢。不遠,就後頭竹林旁那家。”
隻見外孫女板著比他還嚴肅的一張臉,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小手來回拍了兩下,穆建寧打算等會兒再回來洗,就起身跨過薑老頭兒走出去。
留下一個空蕩蕩的柚子皮在原地晃蕩兩下,裡麵裝著的正是穆建寧從果肉上扒拉下來的紅色絲絡。
薑老頭兒轉身就想把人喊住,結果已經沒影了。
黑著臉把地上的柚子皮撿起,冒著冷氣走進廚房扔進灶膛裡。
想要說教的心就跟上麵插了根軟刺兒一樣,細微的疼癢礙不著做事,但就是撓得人難受。
這人必須得給捉回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