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怎樣?”男鬼問。
“沒怎樣,隻是想告訴你,你的人生,哦不,鬼生,要自己負責,你的選擇是為你自己,而不是他人。”芒安石冷漠道。
一旁的水長樂隻覺這話耳熟,這不是他常掛在嘴邊,教育一些喜歡遷怒於人的小鬼嗎?
芒安石這算“近朱者赤”不?
男鬼沉默良久,點頭:“我知道了……”
芒安石打量了他一眼:“你累嗎?”
鴨蛋搖頭。鬼並不會感覺疲憊,像水長樂還要按照人類作息睡覺的是異類。
“既然不累,請你幫個忙。”
鴨蛋表示沒問題。
芒安石從包中找出前些日子網購的警戒膠帶,以及一盒路上采購的竹炭粉。
在場其他人不解。
芒安石將剛才在莊園案發現場拍攝的照片拿給男鬼看,而後又囑咐了一番。
男鬼連連點頭。
芒安石將物品放在塑料袋中,向流浪漢鬼打聽了孔島的住址,隨後叫了個同城騎手送貨。
騎手很快上門。他專跑半夜生意,因為運費極高。大多都是大半夜送宵夜的,偶爾有送重要文件的,要求將一個塑料袋送到小區大門旁二十米處空地上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這……不會是什麼違禁品吧?”騎手不安道。腦補了一出毒品、生化病毒的電影橋段。
芒安石隨手將塑料袋解開,掏出給騎手過目:“一些雜物。我朋友不喜歡在寒風中等,大晚上也不會有人拿,你送到了拍個照發給我,我再叫他下樓。”
騎手看了眼,確實沒有異常。芒安石的解釋也合理,便不再懷疑,立馬下樓騎自己的小電驢。
而在他的身後,鴨蛋和流浪漢輕飄飄地跟著。
酒店房間內。
劉姐好奇地問:“鴨蛋的靈力已經能運送實物,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呢?”
水長樂癱在床上:“主動作用於實物是很耗費靈力的,就像我,雖然也能碰觸到東西,但提拿稍微重點的東西,便會筋疲力儘。更重要的,大半夜路上雖人少,但一個塑料袋在馬路上平行懸空前進,還是很詭異。”
劉姐點頭,言之有理。
孔島的小區恰好離酒店不遠,十五分鐘車程,很快,騎手就發來了送達信息。
長福小區門口。
流浪漢和鴨蛋看著騎手遠去的身影。
“你帶路,我拿東西。”鴨蛋道。
流浪漢有些豔羨能碰觸物品的鴨蛋。
他們從小區的圍欄直接鑽進門,繞了幾棟樓,終於找到了孔島所在的22T。
“他住八樓。”流浪漢道。
鴨蛋抬頭觀察。
夜已深,整個小區基本沒有亮起的燈火,即便有,恐怕也是睡覺需要開燈的人。無人會注意這棟樓。八樓陽台的窗戶開著,應該是為了透氣。
鴨蛋:“你按照平時路線走,我從這上去。”
說罷,鴨蛋提著袋子,沿著樓房隱蔽處一點點向上飛。
流浪漢看著“得道升天”的鴨蛋,心道:還是轉世投胎當個人吧,當鬼太難了。
等流浪漢到達房間後,鴨蛋已經在客廳等待了。
習慣使然,兩人躡手躡腳來到臥室,其實即便他們大搖大擺,孔島也看不見他們。
臥室內,孔島和其妻子的呼嚕聲如同五雷轟頂。
鴨蛋確認兩人不會被聲響吵醒後,重新回到客廳,打開塑料袋,按照芒安石的吩咐,將道具準備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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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孔島的生物鐘很準時,基本能在六點半準時睜開眼。
看了眼身旁依舊睡得很沉的婆娘,孔島撇撇嘴,想著今晚要不去阮嶽那,讓他安排幾個妙齡少女春風一度。
披好外套,孔島打開門,一眼便看見客廳地板似乎有異樣。
孔島以為自己眼花,擠了擠眼睛,重新凝神一看,那團奇怪的東西依舊存在。
孔島抄起門旁的高爾夫球杆,雙手握杆,上身小幅度後仰,整個身體呈現防禦姿態。他小步小步挪至異物旁邊,終於看清地板為何物。
那是他當基層警察時很熟悉的東西,警戒膠帶。警戒膠帶在大理石瓷磚上圍出一個人形。膠帶內,黑色的細粉末鋪成了一具比膠帶小一圈的黑色人形。
而在膠帶外圍,零星分布著幾個殘缺的手掌印。
眼前的畫麵,活脫就是一個案發現場。
孔島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吞咽了下口水,在確認四周沒有動靜後,他大步走回臥室,將妻子喊醒。
“一大早的你乾嘛?”妻子起床氣很重。
“大晚上你搞什麼玩意?”孔島氣呼呼道。兒子在國外讀大學,家裡就他和妻子兩人。
“什麼什麼玩意?”
“你自己看看。”
睡眼惺忪的妻子來到客廳。
她顯然沒有孔島見過世麵,看到地上的東西,直接尖叫出聲,聲音震耳欲聾。
孔島看妻子這模樣,便知道這不是妻子的手筆。妻子的愛好也就是打打麻將,並不喜歡惡作劇。
不是妻子,那便是外人了。
孔島心一顫,急忙跑到書房,將書櫃往一旁挪了半米,確認其後方的保險櫃安然無恙,這才鬆一口氣。
回到客廳,隨意放在茶幾上的IPAD,鞋櫃上的名牌手表都安然無恙,顯然不是劫財。
純粹的惡作劇?
孔島當年也是做刑偵出身,一個電話打給物業主任。
物業主任還在睡夢中,看到來電顯示,到嘴邊的臟話又吞了回來,公安局長他可不敢得罪。
孔島要求其調出昨晚十點之後的電梯監控,立刻馬上。
物業主任看了眼時間,敢怒不敢言,隻好電話給在小區值班的下屬。
十五分鐘後,22T的電梯監控發到了孔島手機上。
孔島仔細查看。
這棟樓住戶挺多,但多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和體製內人員,沒有喝酒到半夜的生意人。
整個監控中隻有十幾個人,全部集中在了十二點前,且未到達他所在的樓層。
這棟樓是一梯兩戶,對麵的鄰居是一對退休老乾部,上個月去海外給女兒帶孫子,春節後才會回來。
莫非對方是走樓梯上來的?亦或者坐到其他樓層,而後再走樓梯上來?
孔島繼續找物業主任要求調取一樓大堂門口的錄像。
妻子打著嗬欠,來到門前:“你查那乾嘛?這木門還反鎖著呢。真進賊了走的時候還給你反鎖啊?”
妻子的話讓孔島如夢初醒。
妻子看著客廳在晨風中飄動的窗簾:“該不會是從窗子爬進來的吧?”
“怎麼可能,這裡是八樓,上麵還有九層。他從上還是從下都不現實。況且這麵牆外是沒有管道的,你當蜘蛛人啊!”
妻子被他語氣惹惱,發火道:“不是從門進來,不是從窗進來,難不成是鬼啊!”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愣住。
孔島臉色一沉:“胡扯!早上還有局會議,我先去開會了,客廳你收拾一下。”
三個小時後,坐在辦公室的孔島心神不寧。
他思考著是否要讓下屬調查,又擔心顯得小題大做,亦或傳出些流言蜚語。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下屬拿著一文件夾,遞給孔島。“局長,你上次交辦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完成了。”
孔島思忖片刻,才想起是幫某富家少爺“假死頂包”的事情,他讓信得過的手下完善了相關材料和手續。
“知道了。”孔島讓下屬退下,翻開文件夾,剛翻到第二頁,手猛地一顫,文件夾掉在地上。
紙頁上是“富二代”死亡現場的照片,燒焦的屍體被送走,徒留警戒膠帶和屍體灼燒後——屍油沁染的地麵。
那景象,和今晨客廳的場景一模一樣。
一陣寒風從窗外吹進,孔島打了個哆嗦。他這才發現,自己手腳冰涼,渾身都製不住的顫抖。
良久,他才俯下身子,撿起地上散落的文件。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蹲身的刹那,他總覺得身前一片冰涼,就好像有寒冰屹立身前。
盯著空蕩的牆壁看了一會,孔島鬆了口氣:是自己多慮了吧。
而在他的跟前,流浪漢鬼正陰森森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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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房間。
水長樂滿臉驚喜,捧著酒店每天送來的果盤:“安石快看!我能整個拿起來了!”
正在敲鍵盤的芒安石抬頭,臉色卻瞬間沉了下去,連向來澄澈的雙眸,也籠上了層陰霾。
水長樂卻毫無察覺,自顧沉浸在能輕鬆碰觸實物的喜悅中。
“我給你削個蘋果!”水長樂說罷,拿起小刀,削出了一個極具抽象藝術美感的蘋果。
“太久沒使力氣了,有些生疏。”水長樂也沒不好意思,遞給芒安石,“快,試試我以鬼之身削出的第一個蘋果,其意義不亞於當初亞當和夏娃偷吃的禁果,牛頓發現萬有引力的蘋果。”
芒安石並未被水長樂的幽默感染,依舊一臉嚴肅。良久,在水長樂詢問的目光下,才忽然一激靈,接過蘋果。
“怎麼了?魂不守舍的。”水長樂奇怪。
芒安石低下頭,躲避著水長樂的視線,在原本就凹凸不平的蘋果上,又咬下了一塊殘缺。
“怎樣?”
“很酸。”
“不會吧,五星酒店都不能送點甜的蘋果?”
芒安石沒說話。
或許是……心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