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寂靜。
窗外的細弦月如一把彎刀,卻沒能撕開夜的慘淡。
水長樂查看著翁青鬆的屍體。
凶器是一把水果刀,普通廚房刀具七件套裡最小的那款刀具。胸口有大量傷口,水長樂數了下,一共有七處,有深有淺,全是水果刀造成。
因為刀短,七刀都是盲管性刺創,沒有穿透背部。
現場的血液呈噴射狀,血量極大,在沙發上形成血泊,可以確定是第一案發現場。
水長樂又查看了屍體的四肢,已有屍斑出現,數量較少,應該死亡一個多小時。
水長樂盯著翁青鬆的左手掌心,半晌,放下,起身,走到芒安石身旁。
“發生了什麼?”
芒安石搖頭:“我不知道。”
水長樂聳了聳肩,走到洗手間清理手上的血跡。
水龍頭的水嘩嘩地流著,水長樂盯著水流,陷入沉思。
這並不是原書中的劇情,準確說,這甚至不是書裡發生卻未被書籍記載的劇情。
原書中,薛坤明在第二期節目錄製後便離開,根本不會出現在島上,甚至翁青鬆也不會死。
“你還好嗎?”芒安石忽然出現在洗手間門口。
水長樂關掉水龍頭,搖搖頭。
芒安石遞過乾毛巾。“你真的相信,我不是凶手嗎?”
水長樂看著對方的眼睛,不知為何,像看到一隻誤闖入城市的小鹿,滿是迷惘不安。
水長樂點頭:“我信。”
這一次,無論你說什麼,做什麼,就是要與全世界作對,我都會站在你身邊。
芒安石低著頭,苦笑一聲,抓了抓自己染血的襯衫:“這樣子,你也信?”
水長樂點頭。
“為什麼?”
這個問題將水長樂難住了。
為什麼呢?
因為捉鬼師芒安石,和皇帝芒安石,都是將心事深藏於心的人。
他們的心思就像無人知曉的暗河,不被陽光所覆蓋。他們自己默默消化著苦楚、承擔著一切。
他不知道,眼前的芒安石,和那兩個芒安石是否有關聯。可他知道,對方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否則該世界的進階條件裡,便不會有“解開心結”這一條。
芒安石需要被救贖。
他也需要。
所以這一次,他願意無條件地,全心全意地信任他,站在他的身邊。
水長樂迎著對方疑惑的表情,笑道:“因為,你是芒安石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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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在房間水吧旁的圓木墩上。
房間內的兩塊原木墩,隻經過簡單打磨和上透明漆,保留著樹樁原始的形狀。其坐起來並不舒服,裝飾功能遠大於使用功能。
可房間的沙發有具屍體,任誰也沒辦法心安理得坐在沙發區。
“到底發生了什麼?”水長樂雙手握著熱水,問道。
芒安石靜下心來:“今天晚上,翁青鬆請我們吃飯……”
芒安石努力回憶著當時的場景。
今天的綜藝錄製傍晚便結束了,導師們本以為可以好好泡個澡,睡個美容覺,卻收到了翁青鬆的飯局邀約。
飯局的氣氛無比詭異。
芒安石屬於“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性格,因而並不太清楚其餘人與翁青鬆有何間隙。
但翁青鬆的為人,其口腹蜜劍,手段狠辣,芒安石都深有體會。
整個飯局看似和樂,可芒安石聽得出每句話裡的夾槍帶棒,他也知道這是一場敲山震虎的戲碼,想讓他服軟續約。
正因知曉翁青鬆的心思,芒安石便表現出最配合又最抗拒的狀態——
你讓我喝,我就喝。
你讓我吃,我便吃。
你說話,我說對。
至於續約,免談。
隻要我自己不表現出受屈辱的狀態,對方也無法施展精神控製,享受□□的快感。
“再後來,我就有些暈,然後不省人事了。”芒安石雙眼迷離,努力回憶著。
“斷片了?”
芒安石搖頭,呢喃道:“不對……不對……”
片刻後,芒安石斬釘截鐵道:“不對,我的酒量我很清楚,絕不足矣讓我斷片。況且我最後有意識時,那種感覺,並非酒醉的感覺。”
水長樂困惑。
芒安石肯定道:“是安眠藥,那個感覺,是吃完安眠藥後入睡的感覺。”
“安眠藥?”
芒安石點頭,起身,拉出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一個玻璃瓶。
水長樂接過,看著瓶中白色藥片,手指磨搓著瓶身,似乎要磨出一個洞,臉色沉了下來。
芒安石:“彆誤會,我就是有時候壓力大,睡不著,才吞服幾片強迫自己入睡,放心,都有遵照醫囑。”
水長樂:“失眠的話,有其他心理治療和物理治療方式,不要過度依賴藥物,知道嗎?”
芒安石像個乖巧的學生般點頭。
水長樂的心又軟了下來:“然後呢?”
芒安石搖頭:“然後……然後我再醒來就在床上了……我覺得頭很痛……”
芒安石頓了許久,繼續道:“我頭疼欲裂,本來想繼續睡過去,可是嗓子又很乾,好像要著火了。我隻好起床找水,打開燈,一直到走到沙發旁,我才注意到翁青鬆躺在那。那時我覺得他很不對勁,我想不通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房間,他的身上又全部是血,我想上前叫醒他,可他沒有反應……我摸了摸他的鼻子,沒有呼吸,我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就一直蜷縮在沙發邊,直到敲門聲響起……”
芒安石說著,整個人戰栗起來。
水長樂輕撫著芒安石的背部,像在安慰一隻受驚的貓。
片刻,等到芒安石緩下神,水長樂起身,抽起一張書桌上的A4白紙,又拿了根鉛筆。
“你有過夢遊病、或者雙重人格嗎?”水長樂問道。
“沒。”
水長樂點頭,雖然男主擁有時髦病是標配,但原書裡確實不曾提過。
“我們報警,你覺得怎樣?”水長樂征求意見。
芒安石怔怔地看著水長樂,半晌,戰栗道:“不能報警的……不能的……”
“為什麼?”
“警察不會相信我的。”
水長樂怔住。
若現實裡,他肯定會跟他的學生說,有事找警察,相信法律相信正義。可這是世界,他無法判斷在這個神域世界,警察會以何種形象存在。
水長樂長歎口氣:“我們來捋一捋。”
水長樂起身,沿著房間走了一圈,仔細檢查門窗後,又查看了床底、衣櫃等地方,最後坐回樹墩。
“你醒來後,動過窗戶嗎?”水長樂問道。
芒安石搖頭。
“那你給我開門時,門是什麼狀態?”
“反鎖著,連防盜鎖鏈都掛上。”
水長樂抿了抿唇:“我剛檢查過窗子,都是從內裡反鎖的狀態,玻璃完好,沒有從外部設置反鎖機關的可能。門也一樣,鎖鏈、門縫等也未發現有設置機關的痕跡。床下、櫃子等所有能夠容人的地方都我都檢查過了。”
言下之意,這是一間完美的密室。
可世上哪有那麼多密室?
芒安石聳拉著腦袋,整個人像乾枯的病木。“那你還,相信我嗎?”
“當然。”水長樂乾淨利落道。
芒安石抬起頭,眼睛亮亮的,枯木仿佛回春了。
水長樂在紙上寫畫。
“從翁青鬆身上的血跡看,沙發就是第一案發現場,而非死後轉移。那麼,對方是將人先帶至這間房,而後殺害。
根據現場,現在有三個疑問:
第一、密室是如何產生的;
第二、你是如何回到房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