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集團會場。
“你這構建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喻青溪坐在水長樂身旁道。
水長樂麵無表情地翻閱著最後一本校園文,《恰逢那日斜陽》。
這原是他認為題目唯一正常,充滿文藝範和小清新的書,快速後,水長樂沉默了。
《恰逢那日斜陽》,書名和內容基本沒關係,一定要說,就是充滿一股讓人黃昏憂鬱症發作的操蛋。
是大學背景,四男三女,全篇概括起來就是你愛我我愛他他愛她她卻愛著另一個她,集合了同性戀異性戀雙性戀所有性取向,以及墮胎、流產、車禍、跳湖、雨中狂奔、天台撕逼、為愛群毆、退學流浪等所有狗血要素,極度報複社會。
其槽點超過水長樂認知範圍,水長樂便連吐槽的心都沒有了。
“這本啊。”一旁的喻青溪探過頭,“這本在讀者中的評價分數很低,畢竟看校園文嘛,很多人還是圖個積極向上,青春洋溢,這本太壓抑了。怎麼,你要不構建得正能量些。”
水長樂關掉平板,疲憊地扯扯嘴角。
主角們都大學生了,有自我認知能力了,能每天為情情愛愛所糾結不能自拔,不是荷爾蒙旺盛,也不是人生體驗豐富,純粹就是……閒得慌。
水長樂進入該神域世界,這次他的身份,是主角們的輔導員。
水長樂懶得再用對付中學生的方法,什麼“棍棒與糖果”,什麼“表揚激勵”“關懷激勵”。
水長樂這次構建,果斷、粗暴、簡單。
概括一句話就是——不給這群人搞青春疼痛的時間。
讀書能力強的,送去打競賽;
能言會道的,送去參加國辯;
體育能力出眾的,送去校體隊,定下個大學生運動會奪冠的小目標。
水長樂還和各訓練老師強調,不要留情,不要給空閒,若不被練死,就往死裡練。
至於其他幾人,水長樂也不畏餘力畫大餅,並精神洗腦式的讓他們啃大餅。
比如書裡熱愛音樂,沒事就愛在女生樓下擺蠟燭唱情歌,失戀、或者說暗戀失敗後就要尋死覓活的長發男,水長樂果斷塞了一堆選秀比賽的海選單給他,讓他廣撒網,順便洗腦對方,現在愛豆戀愛都是塌房,你雖還沒成名,但也要預防。
比如書裡占有欲極強的富家女,知曉自己喜歡的校草竟然在追隔壁宿舍平凡的文靜妹後,便拉幫結派孤立文靜妹。又在校草跟前發瘋傾訴“你不愛我我跳樓”。校草說“那你跳吧”,富家女便真的跳下去。
這款中二病已經超越水長樂能拯救的範疇,好在富家女也有屈服的對象,便是父母。水長樂不得不在富家女“作病”剛發作時,友好地請來其父母。
其父母都是個從底層白手起家的商人,最看不慣遊手好閒還欺淩弱小,水長樂本意是讓其父“思想教育”一番,沒想到對方更狠,直接讓富家女轉學,丟去某國外大學,並斷了其零用錢,隻給最基本的生活費。
四年一晃而過,很快就到畢業。
這群主角們從當初死的死,殘的殘,流產四次不能生育,跳樓變成植物人的,全部變成“根正苗紅”的普通大學生。
有拿國獎的,有拿國辯最佳辯手的,有簽約經紀公司出唱片的,更多的是為畢業論文查重率而絞儘腦汁禿了發際線的。
專業告彆宴當晚,水長樂給所有學生們送祝福。
“不求你們都能成為國之棟梁,社稷之器,但求你們人生道路都能有理想、有追求。如果仍不行,躺平當鹹魚也未嘗不可,但要當條遵紀守法、符合道德禮法的正常鹹魚。”
台下學生哄堂大笑,隻有水長樂知道,今日的“平平淡淡”,是有多麼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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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會場。
水長樂全場第一位完成四場構建。
空明集團的高層全程看完了水長樂的構建,脫下全息同步頭盔時,彼此臉上都寫著茫然。
“總感覺……和平日的神域構建……風格不大一樣?”
“同感,很微妙,說不上來。”
“因為CP幾乎全拆了嗎?”
“拆CP不就是這名選手的風格?但和我之前看的還是有差。”
“因為水選手沒有和男主組CP吧?”
“對對對!我就說哪裡不對勁。水長樂不是號稱來一個掰一個,來一雙全收下的自組CP強人嗎?今天怎麼拆完後就拒男女主千裡之外了?”
……
幾個高層商議後最終得出結論,水長樂對於表演賽沒有儘心儘力,畢竟他們給的錢也不夠。
嶽華休息室。
集團負責人熱情地來找水長樂,想讓其拍些宣傳口播,被喻青溪拒絕了。
“不好意思,賽前簽訂合同隻有表演,按合同流程走。”
一般情況下,來參加主辦方的表演賽,多少都會配合拍些物料,簽名,和高層聚個餐。但由於這次合同簽得太便宜,心有不甘的喻青溪拒絕得義正言辭。
負責人離開後,水長樂半躺在沙發上:“是不是要等賽會分數統計?”
喻青溪搖頭:“不用,表演賽的儀器不連接神域主腦,沒有標準打分。有的表演賽會請專家來評分,不過我們這場不是競爭性質。”
水長樂點頭,“那我小憩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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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會現場,比賽仍在繼續。
然而遠在千裡之外,一場陰謀正在醞釀。
沔屠戰隊基地。
“按照目前的勝率模型推斷,複賽結束後,我們組隊賽的第一輪對手,是最近風頭正盛的嶽華戰隊。”沔屠戰略部經理道。
沔屠下一輪複賽的對手是智菓,兩隊實力相差懸殊,因而儘管未比賽,沔屠已自動將其忽略,開始考察組隊賽的對手。
之前一直未進入沔屠視線範圍內嶽華,憑借在複賽第一場爆冷取勝愛明螣,奪冠勝率一下從百名開外進入前三十。
“嶽華?是不是我們之前要買的水什麼的戰隊?”沔屠戰隊的幕後老板,沔聖集團的三公子吳沔七問道。
“水長樂。”
“對對對,他拒絕我們戰隊了?”
“是的。”
吳沔七低罵了一聲臟話,沔屠戰隊財大氣粗,他就不相信有人會拒絕。“白養你們這群廢物,這點小事都乾不好。”
戰隊負責人自覺冤枉,卻不敢反駁,隻得唯唯諾諾道:“真不是我們沒儘力,據我所知,唐風戰隊、風華戰隊等也向水長樂遞了橄欖枝,對方都沒有答複。”
沔屠雖財大氣粗,但比起本身便是豪華戰隊,又有頂級企業支持的風華戰隊、唐風戰隊,終歸不是一個層次。
“這水長樂,是想坐地起價?”
“我看是,畢竟最近風頭無兩嘛。”
“真下頭。”
“就是,其實他的構建方式很走刀尖,奪人眼球但是懸,哪天玩不好就全盤玩完。如今恰好熱度大,各站隊也就是想買商業價值,他還真喘上,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了。”
遠在會場的水長樂打了個噴嚏。
沔屠戰隊永遠不會知道,水長樂並非好高騖遠,隻是最近私人郵箱爆滿,水長樂選擇了一鍵屏蔽陌生人功能。
他壓根沒看到沔屠戰隊的邀約,否則以他的為人,還是會虛偽地回一封“感謝盛邀,不勝榮幸,非常遺憾”的婉拒。
吳沔七也非完全腦袋空空的紈絝:“不過嶽華上輪戰勝了愛明螣,哪怕是運氣,競爭力恐怕也不容小覷。”
戰隊經理點頭,四下打量一圈,確定房間內沒有口風不緊的人後,低聲道:“場內隻能靠隊員自己努力,但場外是可以做文章的。”
“哦?”吳沔七挑眉。
戰隊經理:“據我所知,在預賽結束,複賽開始前,網絡上便有對水長樂構建方式的爭議。很多明顯帶有偏向性的黑通稿,和下方評論區內一邊倒、整齊統一的言論,顯然是人為手筆。”
“哦?誰乾的?”
“應該是好幾方勢力聯合下場。不過我有小道消息,主力之一,有三石菱集團。”
“洪天一?三石菱戰隊和嶽華沒交集吧?”
“這就不清楚了,但我想,輿論戰未嘗不是一種手段。”
“可嶽華戰隊上場並無影響,甚至爆冷戰勝了愛明螣。”
戰隊經理點頭,水長樂能表現得雲淡風輕,賽場上毫不受影響,這份頂級選手都自愧不如的心態,真不敢相信是新人。
“水長樂不行,我們可以向整個嶽華下手啊。”
“哦?”
戰隊經理趴在吳沔七耳旁,小聲嘀咕。
吳沔七沉吟許久,最終點頭:“行,就按你說的辦,需要經費就走戰隊宣傳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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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集團會場。
水長樂小憩片刻後起身,其他人仍在進行構建。
畢竟大家都老老實實走劇情,培養感情線,沒人像水長樂般簡單粗暴。
感情線算什麼?三觀不正不如沒有。
劇情線算什麼?離離原上譜就該“撥亂反正”。
水長樂環視著豪華空蕩的休息室。
喻青溪回賽場幫其他人做後勤,房間內隻剩水長樂,空氣裡都滲著寂寥。
水長樂百無聊賴,盯著花紋牆紙許久後,從背包中掏出了簡單裝訂的冊子——《天生星光》。
在知曉神域世界裡的芒安石確有其人後,水長樂便沒敢繼續翻看《天生星光》,其中的百般心情難以言喻。
水長樂長舒一口氣,開始翻看自己“因心臟病複發死亡後”的世界。
【在闔上眼的前一刻,水長樂看到芒安石推開人群,看著自己。
那張臉上的絕望,仿佛世界從此沒了四季,隻剩地凍天寒。
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船上的人手忙腳亂,喊來了隨節目出行的三名醫生。醫生們主要擅長的是筋骨扭傷等方麵的病症,麵對水長樂忽然窒息暈厥,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隻能按照標準流程先進行心肺複蘇。
“藥呢?長樂的藥呢?”
“不知道,我沒看過他服用啊?”
“去行李箱找一找。”
……
一陣兵荒馬亂。
水長樂人緣不錯,許多人站在醫療室外,急切地等待結果。
過了落潮期的海水很平靜,海麵沒有風,也沒有浪,若不是發動機馬達的轟鳴聲,平穩的船板幾乎讓人感覺不到在海麵上。
有選手提來幾壺茶水,分發給站在廊道上急迫的人們。
分到醫療室門口時,他們看到一個身影坐著蜷縮在門對麵的牆角,看不到臉,卻能感覺到周身散發的狼狽與痛苦。
再定睛一看,是芒安石。
“芒導師,喝點水吧。”選手好言道。
芒安石依舊埋著頭,隻是頭顱小幅度地擺動,表達了拒絕。
不遠處,節目副編導問導演:“我們要不要拍錄一下,這種選手情素材很適合剪輯到收費花絮中。”
因肥胖顯得油膩的導演神色冷了下來:“從藝先做人,知道嗎?”
天徹底黑時,醫療室的門推開,一名醫生走了出來。
眾人期盼的眼神落在他臉上。
醫生嘴唇囁嚅著,片刻後搖了搖頭,“20:03分,搶救無效,確定死亡。”